《暗夜传说》蓝心翎

9、记事本

　　沐心坐在餐桌前，双手交叉于胸祝祷了几句，然后开始用餐。艾歌在旁服侍着。整个餐厅就只有沐心和艾歌两个人，沐心用餐过程几乎不发出一点声响，艾歌服侍得也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彼此之间都没说话，所以异常地寂静。沐心吃得不多，晚餐结束得比平常的要早一些，艾歌曾劝她多吃些，都被她婉拒作罢，心里有些忧虑，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又处在发育期，营养是不可或缺的，心理和大多数母亲是一样的。
　　餐后，沐心和艾歌两人上了楼，走在二楼的走廊里。雪莉米兰突然停在一道门前，问道：
　　『这里面是什么？』
　　『这里是书房啊，雪莉小姐。』今日的雪莉小姐是怎么了？梳洗打扮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穿戴喜好突然转变，用餐习惯，异于往常，平日经常去的书房也不记得的样子，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冷漠了些，仿佛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艾歌看着沐心，心里充满了困惑和疑虑。
　　『你……是雪莉小姐吗？』艾歌问道。
　　『我不是，至少目前不是。』沐心转过身，面对着她，碧蓝色的眼睛微眯，在烛光的映照多了几分邪魅和妖冶。
　　『去问你家主人吧。我进去了，你不用跟进来。』沐心说完，伸出手，点了下门，房门自动敞开了，径自走了进去。
　　『……』艾歌本还想继续问下去，门‘啪’的一声又被关上了。
　　书房古典而庄重，充满了浓郁的书香气息，这其中也掺杂了一部分他的气味，可见，除了卧室外，这里便是他最常呆的地方，这里是他的处理事务的地方了。沐心在心里这样定论着，百无聊奈之下，随手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走到窗边的书桌前坐下来到，看完了一本，接着又抽出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不久之后，书桌已经堆积了不少数量的书册。不经意间，发现一个半掩着抽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拉开了，并从里面拿出了一本黑皮记事本，随意地翻开，有几个熟悉的字眼立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屏息地看着：
　　9月15日，我在一本记载着血族古远历史的书籍上无意间发现这个印记，形状如一朵盛开的血红如火的曼珠沙华，而说明这一符号的书页恰恰又被撕去，撕去这页的人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和顾虑。
　　9月28日，我为此去了一趟卡玛利拉图书馆，查遍了所有相关书籍和文档，结果一无所获。我在想，是否是我太过多心了。或许，那只不过只一个微不足道、平常至极的符号，真是这样子吗？直觉这个东西，有时还真是令人困扰、欲罢不能。
　　12月23日，我接到组织的秘密授命，前往极川之地一个叫雪之里的国度，微服私访，针对之前一些关于雪妖族的谣言作进一步证实和调查。而更重要的任务是，寻找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将影响整个血族的命运。
　　12月25日，正值隆冬季节，血族大举兴兵讨伐雪之里的雪妖一族，这是我始料未及的。血族对谣言的恐惧已经转化成实际行动了，身为血族的一员，又是卡玛利拉组织内部的一员，我不能对此妄加评论，我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出那个东西，并摧毁它，为了血族的未来。
　　12月28日，双方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整个雪之里陷入一片恐慌混乱之中，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我在中庭遇到了雪妖族的首领伊木殿，那时，他已经身负重伤，生命垂危，勉强以一把漆黑的六棱锏支撑着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下。我靠近他，本想询问那件东西的下落，却发觉到他早已断了气。我把他的尸体放置在宝座上，再如何，他也是一国之王，大难临头之际，仍能为了自己的子民和种族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他也算得上是一位令人敬佩的领袖，虽败犹荣。
　　12月29日，雪国已经沦陷，在这场战争里，血族获得胜利，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于我而言，这场战争并没有赢家，只有输家。就在调查遇到瓶颈，一愁莫展之际，我在后山发现一个山洞，四周被结界所包围着。这里面会不会有我一直寻找的那样东西呢？我尝试破除结界，殊不知，这个结界比我预想中坚固强大，非但不能靠一己之力来化解，反遭它的力量反噬，伤及自身。能让人大费周张地在此处设下如此强大的结界，里面的东西必定很重要。忽然想到那把漆黑的六棱锏，试它一试又何妨。抱着这种心理，我将六棱锏插入了结界的边缘。奇迹果然发生了，这把武器的威力果不同寻常，结界顺利被破解了。我收回锏，走进山洞，一个婴孩被裹得严严实实，躺在一块青石板上，异常安静。思前想后，莫非它就是那个能颠覆整个血族的命运之子。若真是如此，即便对方是婴儿，我也不得不出手。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你投错了胎。正准备下手时，一个血红色的印记引起我的注意，我仔细地端详着它，是一朵血红如火的曼珠沙华花苞，与之前在书上所见，有很多相似之处。我最终没能下手杀她，把她带回了府邸。说不定，她能帮我解开一直以来那个未解之谜。
　　……
　　沐心合上本子，身体自然往后躺靠在椅背上，双手扶着椅把手，闭合着眼睛，双眉紧蹙，嘴唇颤抖着，全身散发出阵阵冰寒之气，室内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好几度，如同冰窖一般，周围披上了一层白色半透明的冰霜，彩色琉璃窗破裂崩坏掉落下来，她在渲泄内心的悲怆与忿怒。这种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在沐心睁开眼睛时，周围逐渐恢复了正常。
　　沐心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书架前，踮起脚尖，想要取出上层的书本，一只手适时帮她将那本书拿了下来，递到她手中。
　　『你很喜欢看书，这一点你和雪莉倒是很相似。』伊原利文不知何时出现她在她的身后，语气平静地说道。
　　『……』沐心转过身，面对着他，脸上的表情是平静冷漠的，喜怒难辨，难以捉摸，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激忿。
　　『桌上这些书，你都看完了？』伊原利文指着书桌堆积如山的书籍，平静地问道。
　　『嗯。』沐心的语气异乎寻常地平静，倒更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这个，你看过了？』伊原利文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本黑皮书，问道。
　　『嗯。』沐心的语气依然平静地答道。
　　『没有话要说？』伊原利文看着她问道。
　　『没有。』沐心捧着书，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径自看起来，仿佛刚才的事不曾发生过一样。
　　『这样啊。』伊原利文抚弄了弄黑皮书，将它放回抽屉里，关上。
　　『刚才艾歌向我询问了你的事，出于对雪莉的关怀。你可能还不了解，雪莉和艾歌的事情。雪莉自小就在艾歌悉心照抚下成长，很依赖艾歌，对艾歌的感情并不亚于我这个养父；对艾歌而言，雪莉就如同她的女儿和妹妹一般，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就连我这个主人也为之汗颜。在某种意义上，艾歌既是雪莉良师益友，也是她的恩人和亲人，她并不亏欠于任何人。因此，我希望你不要对她太过于苛刻和敌视了，你心中的怨怼只针对我一个人就够了。』伊原利文以平缓的语气说道。
　　『那你想要我如何对她？』沐心没有回头，视线依然在书本上，用平静近乎冷漠的语气问道。
　　『不必刻意去做些什么，我说这些话，只是希望你弄清楚你所仇恨的对象，不要错怪了好人。』伊原利文平静地说道。
　　『好人？』沐心合上书本，转过身去，看向桌前的男人，嘴角噙着冰冷笑意，说道：『你这话不觉得滑稽可笑么？她再怎么好，终究都还是一个吸血鬼，以别人的生命为食粮的冷血怪物。你们这样的怪物是不会有人心的，即便有，也是冰冷的。哼，你也一样的。我不会忘记你曾经对这个孩子做过的事情。这里的咬痕虽然消失得不着一点痕迹了，但疼痛感记忆犹新。』沐心抚摸着脖颈处，微眯着碧蓝色的眼睛，表情变得冷厉起来。
　　『这孩子的血如何？是不是特别地香甜可口，令人心痒难忍、欲罢不能？从这里咬下去，你便得偿所愿了。』沐心指着脖颈动脉处，脸上泛着妩媚的冷笑，挑衅道。
　　『……』伊原利文沉默了一会，语气平稳地说道：
　　『你不必用言语来刺激我，你只是想激我杀了你而已。这些对我无用。』
　　『哼！』沐心的浅蓝色头发微微悬浮飘荡起来，房间内出现了无数白色光点沉浮飘荡不定，桌上的书籍开始飘浮起来，在光点的牵引下，飘向一个地方，有条不紊地回到书架里，不一会，书籍已经全部归位。这些白色光点都是沐心召唤出来的雪精灵，并按照她的意旨行事。
　　『这些光都是你召唤出的精灵吧，把它们召唤出来，不仅仅充当搬动工这么简单吧。你想做什么呢？沐心。』伊原利米伸手托着一个光点，平稳冷静地说道。
　　『哼！』沐心站起身，白色光点瞬间即逝，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转身，走到书架前，又拿了几本书，回到沙发前坐下来，开始看起来。
　　『看来这琉璃窗也该大修一次了，损坏得这么严重。下雨的话，就不妙了。』伊原利文朝窗户看了看，平静地说道。
　　『……』沐心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什么，放下书本，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前，不动声色地抬起一只手向前五指张开，浅蓝色微微飘散起来，衣角裙摆飘荡，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悬浮起来，在力量牵引下，聚集在她的面前，她并指捻着一小块玻璃碎片，移到唇边，默念了几句，那块玻璃碎片闪着耀目的白色光芒，将那块发光碎片往前一置，指尖往旁边轻轻地一挥，众多碎片在发光的碎片牵引下飞回到原来窗的位置，把原来的缺口填补完好。
　　『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能力，不愧为雪妖族法力最高的祭司长。』伊原利文真心地夸赞道。
　　『……唔』沐心突然抚住胸口，脸抽动了一下，眉毛紧蹙，嘴唇微微颤抖着。
　　『怎么了？』伊原利文紧忙走过去想扶她，被沐心厉声喝止。
　　『不要过来！我没事。我的力量于这副躯体而言，果然还是有些勉强了。』沐心单手撑着墙壁，开始喘息起来。
　　『你的力量太过淳厚强大，非目前雪莉的身体所能承受得住的。你得学会控制好自己的力量，否则只会适得其反。』伊原利文平稳地说道。
　　『这些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沐心稍微缓和下来，离开窗边，走到沙发前坐下来，拿起书本，若无其事地看起来。
　　『时间不早了，你还不打算睡觉吗？』伊原利文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两点。
　　『不睡了。』沐心平静地答道，继续翻动着书页，视线并没有离开书本。
　　『随你喜欢吧。』伊原利文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走到沙发前坐下来，径自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