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传说》蓝心翎

19、夕颜丨出走

　　朦胧之中，一个声音不断地耳边回响：喝下去，喝下去，你就能活命，死神也无法将你带走，生老病死从此远离你，生死薄上也再不会出现你的名字。你将脱胎换骨，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惊醒过来，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周围的环境也都很陌生。这不是我的房间，对了，我和姐姐忒巴缇丽娜所居住的木屋已经倒塌，化成一堆废墟了，那么，这里又是哪里。天堂么？不对，这与书上描述完全不一样。我记得当时被刺了一剑，生命垂危，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没有伤口，连疤痕都没有，难道是梦？我迷糊了。喉咙很干，我爬起身，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下去，还是觉得不解渴，又喝了一杯，一杯又一杯，直至将茶壶里水都倒光，喉咙还是觉得如火烧一般灼热难受。或许睡着了就好了。于是，再次爬上床，躺下，盖好被子，却毫无一丝睡意。我开始烦躁、焦灼，头脑发胀，注意力无法集中。索性跳下床，身体变得很轻，较之前轻松自如多了。我离开了房间，走到了楼下客厅。这里真的很大，古典而华丽，奢华而不繁冗，充满了浓郁的英伦风格。这里难道没有人住吗？
　　自我下楼以来，就未曾遇见过一个人。我走出了建筑，穿过花藤交织缠绕而形成的天然林荫小道，在小道的尽头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那一片宽敞平坦绿油油的草地，又适逢阳光明媚的日子，阳光、蓝天、白云、碧草，这是多么美好惬意而温馨的画卷啊，心中便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心动不如行动，于是乎，我欢欣雀跃地奔向那片碧绿的草地，置身其中，全身心地投入，去感受着这一切。
　　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我渐渐发觉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烤箱中，原本温煦美好的阳光在炽烤着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肌肤如同烧着的纸一般，一点点地变得焦黑，然后化成灰烬，身体仿佛要被融化掉一样。我看着破败不堪、血肉模糊的双手，无比震惊，我这是怎么了？在我昏迷的时候，我的身体到底发生什么事？
　　『妮娜~你不要命了！』一件外套从天而降，罩在我身上，接着，一只手把我拉进了林荫小道，身上的灼热感顿时消减了不少，伤口开始痊愈，不一会，便恢复如初，不留一丝痕迹。
　　『我的身体，我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紫宛，告诉我。』我抓住紫宛的衣襟，正视着他，质问道。
　　『这是唯一能救你的办法。你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以后这种蠢事不要再做了。』紫宛拍了拍我的肩，平静地说道。
　　『不是人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换言之，你现在变得和我一样，都是血族的一员了。』紫宛浅谈地说道。
　　『……』我身形一颤，往后踉跄了一步，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我恨你，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我冲他大喊，却流不出一滴泪。原来，血族是没有眼泪的。我转身跑去，把他远远地甩在后面。
　　『……』紫宛始终没有叫住我，也没追上来，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背影，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我开始绝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地呆坐着，望着窗外，一言不发。撑了一个星期，终体力不支，倒下了。
　　隐约听见除我之外，还有其他人在谈话。
　　『她不肯吃，你就给她输液。直至她肯主动进食为止。』
　　『是，紫宛大人。』
　　之后，便听到脚步声和关门声，房间又归于平静。我爬起身，拔掉输液管，下了床。我的身体仍然很虚弱，扶着墙壁和桌椅，慢慢地移动到一张小圆桌前，抓起一把水果刀，对准胸口，用力地刺进去。正在刀尖即刻刺向肌肤之时，无形中有一股力量与我背道而驰，这股力量在我之上，且当我停止自戕行为之后，又瞬间消失了。
　　『放弃吧，妮娜。未得到释放的新生血族在未经主人允许的情况下，是无法自戕的。这与意志强弱无关。』紫宛走到我旁边，夺去我手中的刀，扶我坐到床边。
　　『……』我侧过脸去，冷漠以对。
　　『妮娜，不要再任性了。这是你的新身份。』紫宛把一张卡片放到我手上，我看了一眼，上面有除照片是我之外，姓名性别国籍种族派系出生年月住址和身份编号都是新编制的。
　　『妮娜这个名字，以后就不要再用了，以免徒曾伤感。我帮你取了个新名字，妙影·夏洛特，以后你便用它吧。』紫宛说道。
　　『……』我握紧了手中的卡片，心中的恨意有增无减。
　　『好了，你再睡会。晚些，我再来看你。』紫宛拍了拍我的肩，起身，朝门口走去。
　　我一头栽进被窝里，如果说，念在先前木屋他曾救我一命和照顾我的份上，我对他还心存一丝感激和愧疚的话，那么，从这一刻起，我对他只剩下恨。这股恨意如火焰燎原一般，迅速蔓延到全身，直至每一根手指。
　　当天夜里，我出走了。夜深人静，下着小雨，一个人徘徊在无人阴暗潮湿的巷道里，滑倒了，又爬起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漫无目的地继续向前走着。走着走着，忽然感觉撞到了一个物体身上，闻见一股浓郁的酒气，茫然抬起头，茶色短发，五官还算端正，一双混浊带着欲望的碧眼微眯着，嘴角微微往上扬，噙着不怀好意阴冷的笑。
　　『嗨，小姐，深夜一个人独行可是很危险的喔，让哥哥送送你吧。』说完，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膀。
　　『……』我迷茫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呵，原来是同类了。在这个小镇里，很少会遇到血族的同胞，等等，碧蓝色的眼睛，清澈又美丽，看来你的级别在我之上。我真有点受宠若惊啊。你叫什么名字？』那双混浊的碧眼闪闪发亮，仿佛发生新大陆一般。这个人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可以断定他也是一名血族。
　　我没有说话，拉开他的手，径自向前走去。那人追了几步之后，停下来。至于他后面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就这样，一个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天就亮了。
　　太阳升起来了，今天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好日子，只是这些美好东西从此便离我越来越远了。我没有任何遮掩，将自己暴露在日光之下，行走在田间小路上，两旁的麦子已经成熟，发出金灿灿耀眼的光芒，仿佛在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成果。我最终还是没能顶住日光的暴晒，昏倒在路边。迷糊中，隐约感觉到我正被人抬进一处阴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