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哲学与偏见

2、时隔十年，倒斗路上

　　（二）
　　头有点疼。
　　睁开眼是自家卧室的天花板。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家，只记得昨晚上是闷油瓶开的车，当时还郁闷这闷油瓶怎么会开车？现在想想多少不可能的事都在他身上发生了，更何况是开车。说不定人家连飞机都会开。
　　我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他说过隐瞒即保护之类的话，但我还是觉得不甘心。他话很少，平时也总是处于休眠或装死状态，但他替我守了整整十年青铜门，这是事实。他越是沉默，我就越想去探知那些用沉默来掩盖的秘密；闷油瓶是块磁石，我明知道一切都可以跟我没关系，但总是对他抱有一种好奇心，就像他身上有东西吸引着我一样。十年来，我确实每天都过不安稳，一想到他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待就要待十年，就会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是担心？是愧疚？我也不知道，也许都有。虽然闷油瓶看上去不会变老，但得有多大勇气才能做到这一步！我和闷油瓶，两个拥有不同世界的人，甚至只是临时的队友，连朋友都不算。十年前分别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潜意识里那么不想让他走，他身上的秘密太多，而我的好奇心太重。我总以为付出了那么多，获得回报是理所当然的；可他还是走了，走得那么决绝，那么平静。闷油瓶，这世上，真的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你为之驻足么？
　　结束了刚醒来时的臆想，我扶额坐起身来，看了看表，下午两点。
　　身上穿的是睡衣，莫非是闷油瓶给我换的？自嘲的扬扬嘴角，那怎么可能。那会是胖子么？不，也不对，想想昨夜胖子醉的那个样子，还没开始喝就满嘴胡言乱语，最后还是两个伙计帮忙才给抬回去的。想到这里一阵恶寒袭来，wocao，不会真是闷油瓶吧！客厅中响起开门声，我记起家中还有一人，便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卧室。
　　只见闷油瓶正向客厅走去，手里提着两个便利袋。见我出来，他放下东西，淡淡地问：“ 起来了？” 我的视线几乎无法从袋子上移开，我勒个去，这闷油瓶居然会买早餐？！呃，是午餐。这一突如其来的冲击弄得我半天没缓过神来，还像个傻|逼似的蹦出来一句：“ 啊？” 闷油瓶当然不会对我这种又傻又二的反应做出理会，径自拿出一份盒饭不声不响地吃了起来。我顿时感觉气氛尴尬到极点，刚好肚子轻声叫唤提醒我该充电了，于是我装成蔫不拉叽的样子一屁股坐在闷油瓶旁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坐的太近，旁边的人明显僵了一下，又继续扒饭。我拿出饭盒一看，心中立即有上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这塑料盒上钉了一排订书针，忽然就不想吃了，虽然很饿。怨恨的扫了一眼闷油瓶，亏自己还救过他，他娘的就不能顺手帮老子打开吗！没想到这闷油瓶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怨气，头也不抬地拿过我的盒饭，轻轻一撕，直接就撕开了，然后若无其事的放回到我面前，继续扒饭。我看得一愣一愣的，随后就被铺天盖地的羞耻感压了个结结实实。老……老子又不是小孩！！！
　　肚子里有了东西垫着，头也不怎么疼了，三两下解决了早餐加午饭，我的思绪逐渐开始回笼。想起昨天的事，感觉还是再问问他比较好，就试着开口道：“那个，小哥啊，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要答应啊？” 说完就骂自己缺心眼，从以往经验来看，如果闷油瓶会回答我，那全国的粽子都敢光着屁股在大太阳底下跳骑马舞。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就在我打算组织语言旁敲侧击的时候，身边传来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
　　“ 我明天就走。”
　　那一瞬间，有座长白山一下子压在了我心口，我几乎说不出话，虽然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但当真正经历的时候心里还是免不了泛起苦涩。我强压住想要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总是自作主张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的念头，故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强硬：“ 我也去。” “不行。” 他很干脆的拒绝了，就像十年前那样，但又想起什么来似的补了一句：“ 我还会回来。” 我在心里苦笑，这算是安慰，还是承诺？“ 你又想自作主张是吗？那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消失。” 他闻言怔了一下，眼神恢复了决绝，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进了我给他腾的那间客卧。我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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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凌晨，我拎着行李箱鬼鬼祟祟地跟着闷油瓶上了去往江苏的长途汽车。后来我经常会想，他明明能甩掉我，这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可他为什么任由我跟着他？？
　　按照昨天的预谋，胖子也在车上，毕竟多个人看着闷油瓶我还放心。闷油瓶好像没什么大反应，坐在角落里发起了呆。隔了十年，三个人又聚到了一块，虽然要干的事不怎么能见光，我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慨的。看着胖子头戴遮阳帽背着两大包东西朝我们招手，我笑着说哎嘿，咱仨怎么搞得跟倒斗三日游似的啊。胖子也乐了，拍着我肩膀说得了吧，三日游多不够味儿，咱们这应该叫倒斗七天乐！说完接着变了脸，我问他怎么了，他胖手一摁就把我摁到椅背后面，杵在座位边压低声音骂道：他【瓶邪】娘【瓶邪】的天真无邪同志说你缺点儿吧你还不信，在公共场合一口一个倒斗的引雷【瓶邪】子呢？我本想骂他“你才缺呢你全家都缺” 转念一想这事还真是我干的不利索，大老远绕路坐汽车就是为了躲雷【瓶邪】子，再被我引来那可就呵呵了。余光看到闷油瓶靠在车窗边，目光直直的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盯着那身影看了一会儿，凑到胖子耳边道：“ 咱们到时候可得把他看好了，不然这不讲义气的肯定又得跑。” 胖子贼溜溜地打量我几眼，故意夸张了语气道他要是一跑，你就大喊“ 妈呀救命啊，血尸要非【瓶邪】礼我呀 ” ，他保准跑回来救你。我听了直骂那死胖子，心说你哪只眼见老子那么怂，他【瓶邪】娘【瓶邪】的居然还模仿女声！用肘子狠狠捣了他一下，我说你大爷的到时候我就喊“ 救命啊胖子被禁婆强【瓶邪】奸啦 ”，那小哥说不定会回来看场好戏。胖子照着我后脑拍的我发晕，阴阳怪气道小天真你真对不起你这名字，怎么脑子里净想些破事儿！我说行行行，论猥琐我还真比不上你，要是到了那边你真被女粽子看上了，小爷我就不去喝你们喜酒了。
　　到了服务区，胖子拉着我下车放【瓶邪】尿，回来的时候买了几瓶饮料，我心想闷油瓶拧开盖子大口灌可口可乐的样子别提多诡异了，就顺手买了瓶矿泉水。上车后胖子把一堆吃的喝的摊在座位上让我们自己解决中午饭，还跟做广播体操似的扭扭屁股抱怨道：“ 这座位也忒他【瓶邪】娘【瓶邪】的挤了，胖爷的屁【瓶邪】股都快抽筋了！” 胖子旁边坐着一位老大爷，老人家坐在里面一路上又热又挤，这回终于逮了个话茬：“ 小伙子，赶紧减肥吧，不然等到了我这岁数，什么病都能得上！” 我一听乐了，也煽风点火道大爷说的对啊，瞧这一身肥膘，指不定哪天就得卡在座位里困死。那大爷显然是找到知音了，又跟我聊了起来，聊着聊着问：“ 孩子，你是刚参加完高考出来玩的吧？大爷跟你说啊，千万别仗着年轻就不知轻重到处野，到哪都得记着安全第一！每年高考完那一阵有多少孩子出事啊！你们是家里的宝贝疙瘩，要真出点事，家里人该怎么活呀……” 我一愣，却望见闷油瓶手里拿着我买的那瓶水，正在看我。胖子被老大爷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指着我道：“ 大爷，您可别被他这张脸给骗了，别看他又白又嫩跟个小青年似的，其实是奔四十的人啦！” 那大爷还不信，车门口忽然上来两个穿警服的人，我和胖子都下意识安静了下来。我缩回自己的座位假装吃东西，时不时抬眼瞄那俩人一眼。旁边的闷油瓶冷不丁的冒出句话来差点吓死我：“ 是例行检查，没事。” 我压低声音道：“废话，你不说我也知道。” 心想老子这不是做贼心虚嘛。
　　上来的是一男一女，那个女的检查到我这里，我就把我的身份证和闷油瓶事先办的假证递了过去，就像前面那些乘客一样。那女人草草看过，就在我伸手要接过来的时候她突然皱起了眉头，看看我的脸又看看手里的身份证，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我的手在半空僵住，冷汗接着就下来了，在心里暗骂道你【瓶邪】丫【瓶邪】的闷油瓶那张才是假的，老子的身份证货真价实你他妈盯着看个什么劲啊……那女人又抬起眼，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我，看的我心里直毛咕，半天，开口问道：“ 先生，您的真实年龄是？” 这一问问的我莫名其妙，忙如实答道：“ 三十八。” 女警更疑惑了，竟然招呼她同事过来，“ 小李，你看这位先生大概什么年纪？” 那个人过来看了看我，有些不明所以的回答：“二十左右吧，怎么了凤姐？” 听到这个名字我差点憋出内伤，嘴角因为努力在憋笑产生了小幅度的抖动。“可是，你看他的出生日期。” 女【瓶邪】警把我的身份证递给那小李，他看了也挺吃惊，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似的望向女【瓶邪】警。我暗暗想早知道我也做个□□，旁边的闷油瓶少说也得一百多岁了吧，要是他们知道不得被这老妖精吓个半死啊。
　　“ 同志，你看连你也被他给骗了，你知道他凭着那张小白脸骗走了多少小姑娘的心么？丫【瓶邪】的，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你说他怎么就不显老呢！？老子跟他混在一起指定找不着老婆，我强烈要求你们把他带走！” 胖子突然来这么一出，不光是那俩警【【瓶邪】】察，连我也给他弄懵了。我第一反应是哪来的小姑娘？再一想就明白了这胖子是在替我解围，我满心感激接口道警【【瓶邪】】察同志你们别听这胖子胡扯，我这是家族遗传，他再怎么嫉妒都没用。胖子又作势和我绊了几句，最后终于把两个多管闲事的烦下了车。
　　刚松了口气，胖子就不怀好意地转过身来笑道：“ 天真，看见了吧，胖爷我这张嘴可不是盖的，从第十个字往后，一个字一个明器，免费送你十个。怎么样，胖爷我大方吧！” 我本来想跟他道谢的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 你他【瓶邪】妈又来这套，刚刚你损我那一顿还指不定人家以后怎么看我呢！没管你要精神损失费名誉毁坏费污蔑赔偿金诽谤赔偿金就他妈够便宜你了！” “ 哎嘿，没想到天真你这么看重贞操啊，放心吧，你连大姑娘的手都没摸过这种事说出来肯定连小哥都鄙视你。” 我差点一口鲜血吐出来，“ 死胖子你有病吧？这事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 “你都快四十的人了，怎么还没找着媳妇儿？干脆就承认了吧，放心，我胖爷可是从来都不歧视兔爷……” 我也知道胖子那是开玩笑的话，可是小哥还在……万一，万一小哥他也以为我是兔爷那该怎么办？惊恐盖过了气愤，我狠狠瞪了胖子一眼便转过头去闭眼假寐。正在心里忐忑不安地祈祷小哥别鄙视我的时候下巴忽然被一个力量禁锢住，被吓了一跳的我还没反应过来脸就被掰向了闷油瓶，他手指的力道让我有些吃痛，“ wocao，你他娘干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我有点心虚，莫非，他看得出我刚才在想什么……闷油瓶的脸色不太好，两道冰冷的目光恨不得把我的脸射穿两个洞。我躲避着他的眼神，心里升起一阵恐惧感，鼻尖像是冒出些汗。见他仔细打量了我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疑惑起来，嘴张了张却没说出一个字。胖子在一边起哄：“ 唉唉小哥，这儿可是公共场所，你看天真那脸红的跟那什么似的，等咱们到了地里再继续，胖爷我给你们把门，可别让粽子给偷窥去了你说是吧！” 就在我紧张到下颌抽筋时，却感觉下巴上的力道一松，闷油瓶收了手，表情也恢复成了多年冻土，直接往后一靠闭上眼，压根就没打算给个解释。
　　==============================第二章完=================================

作者有话说

　　还是掌握不好人物性格，感觉吴邪跑偏有些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