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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觉来惆怅消魂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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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是一日的路。
清笙回到船舱,随手翻起素日随笔记下琐事的本子。她本是极爱风雅的人,常在行笔间加入诸多偶遇的诗词,如今恰巧看到那首——
蝶恋花情思
宋晏几道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睡里消魂无说处,觉来惆怅消魂误。
欲尽此情书尺素。浮雁沉鱼,终了无凭据。却倚缓弦歌别绪,断肠移破秦筝柱。
思及当日遇此诗不过有感于那般黯然销魂的情状,心中略有所动,便将其写下。如今视之倒是字字印人方醍醐灌顶,理会诗人所感所思,心底四处好不凄楚。双目蓄泪盈盈好不可怜。
却被舱外一声枪响惊醒。“哒”的一声,虽明显加了消音器,但还是惊起一船波动。好在能坐这船的大多是富裕家庭出来的,于这乱世之中,谁不是有准备方才出门。短时间内便恢复平静。
清笙虽素日胆大,但未经此类场面还是觉得害怕。便懊恼起自己当初一时气恼拒绝父亲让人陪自己前去的要求。多想无益,也很快镇定下来,隐隐觉着此事与早些时候见的那两人多半脱不开关系。
“咚咚咚”敲舱门轻轻且慌乱地响着。清笙心头一紧,去开门的同时将一柄小型护身刀具握在手里。后来想想自己也是胆子大得过分了,若是真是坏人,岂是她一柄小刀可以制住的。门外声音低哑:“顾小姐,请帮帮忙。”清笙觉察这声音分外耳熟,是那位唤为玄游的黑衣男子。来不及多想,心里想起的只有他那双大大黑黑分外干净的眼睛,忙不迭开了门。
她见着黑衣男子的肩胛骨处有血在不停地向外涌,但因是黑衣,若是远看着实看不出。黑衣男子见得她如此镇定倒是诧异,只是外表没有流露分毫破绽。清笙将男子扶进舱内。
“顾小姐,对不住了,连累你了。”他觉清笙必是轻易猜到发生之事,也不多说。
清笙只觉对眼前男子有莫名信任,也不多问,“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她寻得行李中的医疗小包,拿起纱布:“没有酒精可以消毒。我先拿点热水清洗下伤口吧。”
黑衣男子看到桌上清笙刚开门前随意放置的小型刀具,倒是一愣。清笙见他没有反应,转身瞥了他一眼,随意嘲道:“那不过是我带来防身的刀具。毕竟我是一个人。”
黑衣男子放松下来,只觉伤口疼痛难忍,咬紧牙关说:“是呀,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出来是该多注意一些,方才习惯性的戒心想来是冲撞了小姐,对不起了。”自觉将衣物褪下。
清笙随口一嘲却没料想他竟会如此认真解释。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明明知道他职业的特殊性逼他对周身诸多事物存有戒心,只是今日自身表现倒比平日尖锐三分,多半因为今日情绪不稳和他的不信任以及自己对他的无来由的信任吧。
准备好物什,转过身去,却见一副健壮有力的男性上身,脸红透半边天。也知事态轻重缓急,凑了过去,先用热水擦拭伤口附近血痕,血已经止住。略一清洗便可看到子弹是真正意义上的擦肩而过,大概是他躲避及时,才没让子弹没入身体。但是即便如此也是触目惊心。骨头被子弹生生穿过,看着便是觉着疼痛入心,他也是难得一声不吭,只是唇色越发得白了。
清笙蓦地想起父亲往她的行李里放了瓶向爷爷最爱的二窝头。向爷爷虽然常住英国,但平日总念着这些国内的小爱好。因此父亲让她带瓶作为见面礼。她本不喜这麻烦物什,但于此时此地来看,倒是救星般的东西。
便与他说:“我突然想起来我行李里还有一瓶二窝头,虽然比不上酒精那般效用,但总比清水要好些的。”抬眼却看到放大了数倍的俊秀面孔,越发红了脸,急忙跳开去找二窝头去了。
玄游素日也是未与女子近距离过,虽是因为受伤。平日里枪林弹雨,也不曾想过男女之情。如今如此近地观看一个女子为自己担心皱眉,心中不免为其所动,便仔细端详起清笙模样,一身如意襟新荷旗袍,秀雅端丽,于昏暗灯光中倒像是清晨过分明媚的一缕阳光,又似雨后新出的新荷芬芳,只觉惊艳,一时只觉全世界女子相貌皆不及清笙分毫。
一晃神,清笙便将伤口处理好了,缠上纱布。“顾小姐,多谢你了。”
“叫我清笙就好。顾小姐听着我不惯。”清笙虽在学校学过包扎知识,但是实际操作当然是第一次,虽尽量轻柔,仍有几次牵动了伤口。如今放松下来,便觉身体因紧张变得僵硬。
“嗯,清笙,多谢你了。”
清笙以为他会自己介绍自己,等了许久他却没答话只得自己说:“我听那人唤你玄游,我亦可这样唤你吗?”
玄游神色踯躅。清笙见他并无动静以为他疼得睡去了。也不去扰他,静静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好。”惊醒安静的一声。
“什么?哦。”清笙以为他疼痛复发。反应过来才知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