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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淮城徐婉穿越 顾家宅吴妈欺主 ...


  •   仲春时节,青淮城草长莺飞。

      两个梳着髽髻的青衣丫鬟手捧食盒,走过顾府后花园小湖旁长长的画廊,边走边低声议论:

      “三太太最近可是怪了,以前胃口跟小猫似的,现在每顿饭都要大鱼大肉,连二爷的饭量都比不过她。”

      “可不是嘛。我听厨房的邱妈妈说,三太太这回恐怕是害了老鼠痨。得了这个拙病,怎么吃也吃不饱,最后会饥渴而亡,可凶险着呢!”

      “三太太这个身子,七病八灾的,看来是难好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拐入一处僻静的小院落中。这小院名叫青竹院,正是守寡的三太太幽居之所。平日总是关门闭户,十分冷清。两人刚抬脚迈进门槛,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严厉的咳嗽。

      丫鬟们吓得一个趔趄。院门旁的几株箭竹背后闪出一个老妪,冷冷地瞪了她俩一眼,伸手接过食盒。

      “吴嬷嬷。”两个丫鬟大气不敢出,垂首福了一福。

      吴嬷嬷是青竹院的管事嬷嬷,脾气很大,挑剔刻薄,是个难相与的。然而人人皆知,吴嬷嬷是如今当家的二太太身边的红人,二太太心疼年轻守寡的三弟媳妇,特意安排吴嬷嬷过来伺候。所以,即使是青竹院的主子三太太也不得不礼让她三分,更何况这些小丫鬟们?

      “懒笨东西,送个饭也要误了时辰,也不看让老身等了多少时候了!”吴嬷嬷嘴里骂骂咧咧,慢吞吞地走向后院。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哪里误了时辰,不过是吴嬷嬷又在故意挑刺,敲打她们罢了。得了,少不得又要拿出一点好处讨她老人家欢心,要不她在二太太面前嚼舌根子,她俩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因了这个刁奴,如今下人们谁也不想去青竹院办事,都像躲瘟疫一样避之不及。

      这边厢丫鬟们心中暗恨,那边厢徐婉正趴在窗前伸长了脖子等待午饭到来。

      古人起得太早了,尤其是做媳妇的,鸡鸣则起,一早就要去给婆婆问安。婆婆是老年人,睡两个时辰就自然醒了,可苦了徐婉这个睡眠良好的年轻人,每天早起都是一种酷刑。

      更要紧的是,早饭吃得太早,往往没到中午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为了改造这具柔弱得像纸娃娃一样的身体,她制定了详细的健身计划。今天早上又做了一百个深蹲、一百个仰卧起坐,十次平板支撑,还抓着两只看起来特别宝贵的瓷瓶做了三组哑铃侧平举——对于她以前的身体而言,这简直连热身都算不上,但顾三太太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大汗淋漓,饥肠辘辘。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穿越到这个病秧子身上的。好像是前一世见义勇为抓了一个抢劫犯,后来某个晚上回家被抢劫犯的同伙围攻捅了几刀。再醒来的时候就成为了缠绵病榻的顾三太太。

      巧的是,这顾三太太和她同名,也叫徐婉。不过她前世可一点也对不起自己的名字,不仅长得毫不婉约,还生就一副大骨架、方脸型、粗眉毛,可谓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又加上从小跟爷爷练了一身好功夫,所以从来跟男人都是称兄道弟,二十六岁了还没有谈过恋爱。

      而这个顾三太太徐婉,倒是婉约过头了。柔柔弱弱的身子,苍白秀气的小脸蛋,因为瘦,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显得尤为大,眉毛弯弯,薄唇淡红,真是一个典型的病美人。

      这个徐婉的性格也是柔弱的。作为雍州徐刺史的嫡次女,嫁了顾尚书的三公子,本是门当户对,谁知错配姻缘。这顾三爷从小被顾老夫人捧在手心宠大,浪荡惯了,根本不把怯弱的妻子放在眼里,新婚三日就勾搭上了她的陪嫁丫头云溪,成亲一年又公然纳一个烟花女子春晓为妾。恶有恶报,一日顾三爷饮了胡僧的药酒,和云溪、春晓颠//狂一夜,放//纵过度,脱//阳暴毙了。

      顾尚书一怒之下,将云溪杖毙,春晓发卖,后宅总算清静了些。徐婉成亲一年多就守了寡,作为官宦之女也没有再嫁的道理,顾尚书就从顾家旁支抱回一个婴儿过继到她名下,算是给小儿子留个后,也算安顿她的心。

      她十七岁守寡,转眼间已经二十三,那过继的小儿子也长到六岁了,天生反骨,是个不安分的混世魔王,把她折腾得心力交瘁。

      六年的大好青春就这样虚耗在了冷清清的深深庭院之中,不知道徐婉是怎样的心境。顾尚书在时,挺宠那过继的小子,她们母子倒还没人敢欺负。但去年顾尚书去世,老夫人带着女眷们从京城回到青淮老家,她的日子便一天天难过了起来。

      眼下,顾家大爷在外地做官,大太太守着儿女在家念书。二爷挂了个青淮知府的职,在家侍奉老母。大太太是个不理事的,家务全靠二太太操持,至于寡妇徐婉,根本说不上什么话。

      说到这二太太,和徐婉渊源还颇深。她本是徐婉的表姐,名叫林知韵。林家曾经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但因林老爷犯事入狱,家道立刻中落,林知韵也只能嫁给顾二爷做妾。谁知这女人有福气,入门一年就生了儿子,顾二太太没有生养,这便是二爷的长子了;又过一年,顾二太太得病去世,顾二爷就顺势扶林氏做了正室。

      林氏极会讨巧,能干心细,不要说二爷欢喜她,连顾老太太和大嫂都被她哄得开开心心。加上大嫂儿女众多,没空管事,她渐渐地就成了当家媳妇,也算是逆袭的典范了。

      按理说林氏和徐婉是表姐妹,林氏该多照拂着表妹才是。但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徐婉发现并非如此:林氏表面上处处关照表妹,但实际上暗中使坏,让她过得非常艰难。她穿越过来时,身体的原主只是染上风寒,并非不治之症,但原主竟衰弱至此,濒临死亡,看来若不是有人谋害,就是自己精神已经垮了,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

      她正想着,门被推开,吴嬷嬷端着食盒走了进来。

      “哎哟,主子,您怎么站在风口上,这好不容易好些了,又受凉了可怎么办!”吴嬷嬷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边去关窗子一边念叨,“清雪、秋雁两个死丫头去哪了,怎么不在主子跟前伺候?”

      吴妈是二太太派来监视她的,徐婉岂能不知?但眼下还没必要伤了和气,于是她淡淡一笑,说:“我让她俩出去做点事儿。我现在身子也觉着好了,没必要时刻让人在眼前盯着。”

      她到桌前坐下,准备用膳。突然瞥见吴嬷嬷还站在一旁,只得再说一遍:“你下去吧,我这儿不需要人伺候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嬷嬷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听见她脚步渐远,徐婉拿起了筷子。

      她特别叮嘱厨房做的鸡蛋羹、酱猪蹄、清蒸鲈鱼,全是高蛋白的食物。

      她现在可不怕长胖,刚刚才大病初愈,重要的是补好身体。

      鸡蛋有些不新鲜。她可不信顾家这么大的家业,连几个新鲜鸡蛋都买不起,大概是厨子们嫌做蛋羹麻烦,于是消极怠工了。谁让三太太是这么个好欺负的孤家寡人呢?但好在鱼和猪蹄都还不错,她还算吃得挺满足了。

      现在看来,林知韵虽然暗中为难徐婉,却也并没有为难到让她活不下去的程度。大概徐婉对她并不构成威胁,她只是为了自我满足而捉弄之;又或者,她还指望着徐婉守节,将来给顾家再挣一座贞节牌坊来。

      顾家老宅之外就是三座大牌坊,两座是前几辈守节多年的寡媳的,还有一座是顾家一个未嫁殉夫的烈女的。这三座大牌坊可是顾家的荣耀和脸面,先帝南巡时,曾亲自给顾家题了“忠烈传家”的匾额。

      其实这贞节牌坊不只是起荣誉上的作用。有了它们,顾家子弟可免除徭役,读书做官也有诸般好处。所以,顾家上上下下都指望着徐婉受朝廷表彰,大概是舍不得她莫名其妙地死掉的。

      填饱了肚子,徐婉又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她不是古代的贞女烈妇,才不会给那个从未谋面的人渣男人守一辈子节呢。但眼下她对这个时代还完全不了解,也没有什么去处,不如留在这清净的小院,好吃好喝,练练功夫,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现在当务之急是让这孱弱的身体健壮起来。恢复一段时间,她就要开始练祖传的徐氏拳了。

      正想着,前院传来一阵喧闹声。徐婉推开门,向前院走去。

      刚绕过正屋,就看见吴嬷嬷拦在门口,外面是清雪、秋雁,还有两个家仆。

      “什么?你们要来送东西,老身怎么不知道?”吴嬷嬷双手叉腰,“这是什么玩意儿?不说清楚,老身怎么让你们进去?”

      “吴嬷嬷,这是娘要的东西。”清雪细声细气地说。这两个贴身丫鬟都是新买进来的,才十二三岁,平时一贯被吴嬷嬷欺负,见了她就如老鼠见了猫。

      “死丫头,你当我老人家老糊涂了?主子叫你弄包沙子进来?还带两个灶房脏丫头?呸,你这说谎也不动动你的猪脑子!”

      徐婉见状,只得走上前去:“是我让他们来的。”

      这是她让下人做的沙袋,准备挂在屋里练拳。两个小丫头是抬不动这么重的东西的,只能叫了两个灶房的粗使婢来。

      吴嬷嬷诧异地看看徐婉,本想继续阻拦,但脑筋一转,想索性看看她要干什么,于是就乖乖地退到了一旁。

      四人合力抬着沙袋来到徐婉睡的西厢房。粗使丫头搭起梯子,爬上房梁,吓得梁上的长毛波斯猫一溜烟逃得没了影。上头的人搭好粗麻绳,下头的人将沙袋系好,几人合力一抬一拉,沙袋就悬上了梁。

      “这是干啥?”吴嬷嬷莫名其妙。“这可使不得啊,这玩意儿万一掉下来,砸了人,那可就坏事儿了!”

      “这么低,除了猫狗会从下面钻过去,能砸到谁?”徐婉笑笑,“吴嬷嬷,拿点碎银来赏给丫头们。”

      一提到钱,吴嬷嬷顿时顾不上沙袋的事情了,她做出一副苦瓜脸,唉声叹气:“哎哟,主子,您不是不知道,咱们院里三月份的例银都快用光了。且不说您吃的补药,光是四哥儿弄坏的物件就不知赔了多少银子进去。空手不能变钱粮,巧妇难为无米炊,您老奴我去哪找碎银赏人呢?”

      好奴才,练好拳第一个就得教训你这把老骨头。徐婉冷冷一笑,转头向秋雁道:“去里屋拿我的荷包。”

      当着下人们的面,徐婉从自己的体己钱里拿了赏钱。粗使婢们千恩万谢地走了,她们前脚刚走,后面吴嬷嬷又开始碎碎念:

      “主子啊,老奴有一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清雪、秋雁这两个丫头也太没规矩了,明知主子您幽居守节,还带这等闲杂奴婢来扰您清净。这些粗使丫头啊,个个都不三不四,平时买菜挑水、走街串巷,不知跟多少男人勾勾搭搭,那些龌龊事儿老奴都说不出口……您不防闲着她们,管不好有多嘴多舌的奴才们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尽管说吧。反正谁爱胡说,我就拔了谁的舌头。”徐婉的耐心到了极限,冷冷地打断了吴嬷嬷——谁会多嘴多舌?不就是你这老家伙吗,倒还贼喊捉贼起来了。

      吴嬷嬷没说完的话噎在喉咙里,差点没被呛住。她抬头看了看三太太,却见她目光坚毅凛然,周身病弱之气一扫而空,像是变了一个人。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但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畏惧。

      她情不自禁地动了动自己的舌头,好像生怕三太太会真的割掉它。

      气氛正陷入僵局,外边急匆匆地走来一人,正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凤纹。她看也不看吴嬷嬷,向徐婉急急地一福,说:“三太太,老太太请您快过去一趟,四哥儿又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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