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觉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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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在树下婆娑起舞，白色的长袖抛向白清羽。白清羽笑着伸出手想捞住却眼睁睁看着那雪白的布料在触到他手的瞬间变淡消失。他抬头看那女子，秋陌离面带悲哀地向着他笑着，血红的泪从她墨色的双眸中流出，妖艳华美。白清羽上前想抹去她的眼泪，却看着秋陌离的脸慢慢模糊变化，是他的娘亲。那妇人面容颓然发丝散乱，只胡乱地碎碎念着什么。白清羽不敢动，他怕他一动，那碎碎念叨的妇人就碎裂在他面前。巨大的悲伤堵在白清羽心里，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可是那妇人像是听到了白清羽没喊出的话，抬起来了头望向了白清羽。看到他，她惨然一笑。
然后……
无数刀口浮现在她的身上，血却很缓慢地流下来，染红碎布般的衣物。她的脸因疼痛变得有些扭曲，却仍然努力温柔着对白清羽说：“颙儿，好好活下去。”
画面碎掉了。
白清羽睁开眼，呆呆地看着纱帐的顶。游暖熏跪坐在他床下，伸出手抹去白清羽脸上的汗水和泪水，静静地问：“做噩梦了吗？”白清羽摇摇头，按住游暖熏准备抽离的手，停留在他脸上，慢慢地闭上了眼。
游暖熏看着他沉沉睡去，轻轻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抽出她的手，再擦去他身上的汗，没有再做任何停留走了出去。
“爷，您起来了啊……”林放低着首站在白清羽的房门口，毕恭毕敬。白清羽看着他有些奇怪：“你不是从来不会在早上出现在我府上的吗？”“公子爷，您起暗了，快晌午了。”宋义端着水过来，闷闷地说。
白清羽洗手擦脸之后才想起什么不对：“暖熏呢？怎么不见她？”“熏小姐出去了，说去见一个朋友，傍晚回来。”宋义回答。
林放在一边啧啧有声：“哎呀，熏小姐见什么朋友？爷的女人不是应该在家好好守着爷服侍爷吗？爷，您不能老由着熏小姐啊，会惯坏她的！女人就应该好好呆在家里哪儿也别去！爷……”白清羽笑，摆摆头走开了，留林放一个背对着人摇头晃脑指指点点地在原地念叨。
才进厅堂，白清羽就看到一个老奴跪在地上小声的哭泣。白清羽皱皱了眉，有些不悦。老奴听到脚步声，分辨了一下然后马上回过身来对着白清羽边嘭嘭地叩头边大哭着说：“殿下爷！求求您去看看吧！真的……真的……主子就一直等着您去看她呢……殿下爷，就算主子没尽到养您的责任，可是总是生了您吧……求求您去看看她吧……马上……马上……就要行刑了啊……求求您了……”
白清羽听到行刑两个字呆了一下。
行刑？那就是要死了吧？要死了……要死了……谁？谁要死了？主子？你的主子，是谁？
白清羽再次看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老奴，头脑渐渐清楚了。她……要死了。
羞燥的脸微微有些红的林放正有些恼怒自家公子爷的一言不发的离开，腹诽得起劲时，刚抬脚准备进屋就被自家公子爷撞了个人仰马翻。“公子爷！你……”爬起来准备挂上哭脸申诉公子爷的暴行时，却看见白清羽惊慌失措的脸，林放心里一滞，什么都闷在口中吐不出来了。伸手托了白清羽一把，目送他飞一般地跑出了门。
宋义站在林放后面：“怎么？怎么没说公子爷太莽撞了？”林放拍着自己身上的尘土，有些漫不经心：“难得莽撞一次了……”宋义点点头：“让公子爷一个人去吧……我们在家好好等着就好……”
苏瑾深坐在城墙下，脱下头盔忙里偷闲。连日来都不曾安心的睡一觉，铁打的人也有受不了的时候。不是不想睡，是真的睡不着。瑾深试着闭上眼，下一秒就猛地睁开了双眼。
经过那一次，真的什么都记起来了。以为都忘记的了，但是没想到全部藏在心里某个地方从来不曾离去。
父亲为什么要做那样的选择，宁愿放弃就在手边的幸福却还要为了虚浮的家族做出那样的选择？
他不明白，现在就算全部再看一次依旧不明白。
我到底在追寻什么？我想要什么？
他休息够了起身准备回到巡值中，刚站好，就看到眼前冒出一个有些失意的脸。但是那张脸在看清瑾深的脸的时候立马鲜活了起来，还兴奋得潮红。瑾深有些惊诧，但还是镇定下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这个明显是想找自己的男孩子。男孩子从登城的台阶直接跳上了城墙然后腾地落在了瑾深的面前。
他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忽然抬头问：“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瑾深感到一种无力感从脚底爬了上来，思索了一会儿说：“快没有了……”那男孩子呆呆地应了一句：“哦……”就又被失望俘虏了。他低着头转身走开，嘴里慢慢轻声的念叨：“还以为找到和苏瑾深形影不离的叶正勋就可以找到苏瑾深了，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他结果他竟然是一个人……好不容易碰到苏瑾深本人了可是他没时间……”瑾深耳力强过普通人，男孩子的一番话自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他扶着墙头，真正感到无力了。
他追上孩子，说：“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和我说？那今天巡值结束后你在门口等我吧。我现在要继续巡值了。”孩子兴奋地点头示意明白了，然后高兴地跑开了。瑾深看着他头上的盔缨在风中晃荡，抬手抚上自己头盔上的盔缨，叹道：“现在还有这么单纯的孩子啊……不知道他在金吾卫里还能单纯多久。”
宫墙似乎都是一样的，走在其中，总有在已经迷失方向的迷宫中寻找出路的感觉，迷茫又令人绝望。
瑾深平视着前方，在宫人出现的时候微微低下头去避嫌。就这么慢慢地一个人走着。偶尔可以听见宫人的低语，关于今天被处刑的犯人。
死亡，在苏家极为常见，无论多么难看的死法只要有人想的出来苏家就可以做出来。很残忍却又让人无法鄙薄。
人，都是害怕死亡的啊。不管是自己的死，还是别人的死。
不知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呢……他今天应该不会出现吧。面对生活，我们总需要很多很多的勇气，更何况现在生活给了他一个巨大的难题。或者说是悲哀。
苏瑾深眯起眼睛望向天空，似乎是阴霾了。低下头就看见迷宫的尽头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
是白清羽。
面目呆滞，头发散乱，衣服跌乱了脏了也不知道拍打整理，和皇家威严完全靠不上边。手里紧紧拽着什么，逆光让人看不清。苏瑾深站住了，本想行个礼什么的惊醒呆傻的人，但是回身望了望，四周没有人，只是跪下去估计也会被无视还是别用礼仪什么的叫醒混乱的人了，用更有效的方法倒是会好的多。想着，就直接伸手拉着白清羽进了最近的一间空院。看着白清羽的狼狈样儿不禁抬手替他拍去身上的灰尘，扶正他的冠带。
瑾深的动作唤回了白清羽些许神志，他迷迷糊糊地转头看向瑾深，似乎是在辨认眼前的人。他突然哭了。
瑾深有些慌乱，这个面目清秀的孩子满面尘土的哭了，很伤心很伤心的样子。可是他眼睛里那么茫然，没有任何情绪，死寂得就像千年前的冻结的深潭，没有丝毫波澜，也没有波澜的机会。
他任眼泪流，像哭时般突然地说：“我要回家。”然后不理会瑾深的惊愕转身离开了院落，摇摇晃晃地向某个方向走。
瑾深跟在他后面看，他这才看清白清羽手里拿的什么——一条小小的腰带被他紧紧地抓在手里，腰带绑着一簇柔软的发丝，寂寞地滴着血。
那是最后的东西。她唯一能留给他的东西。
瑾深就默默地站在那里许久，直到巡值的同僚碰到他惊讶：“你怎么还没走啊？门口有个孩子一直等着你呢……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人就说着说着远去了。瑾深才想起来还和一个小小的孩子有约。他赶紧跑了回去。
那个孩子还在门口等着，蹲在石狮子下面，出神地望着门口悬着的牌匾，呵呵傻笑。
瑾深走过去，跺了跺脚。孩子赶紧站起身，神情有些窘迫，脸也因为急立而有点发白。瑾深对着他浅浅地笑了。孩子看着瑾深的脸呆住了。从檐角投下来的光裹住了苏瑾深，让那个笑容也仿佛闪闪发亮。孩子的脸渐渐红了。
瑾深心里有些窘，想着可能又有好一会儿才能听到孩子想说的话了。可是事实没瑾深他想的那么复杂，孩子直接拖着苏瑾深向着烟花巷的方向去了。
当然这个单纯的孩子不会拖着苏瑾深去烟花巷的，他只是带瑾深到了边缘的贪杯馆。站在门口，他气喘吁吁地说：“有个漂亮姐姐找您有事，我、我、我就受她所托的……对了……”欲言又止。瑾深耐心地看着他，心想这么个重信义的好孩子。他用微微鼓励的眼神看着孩子，终于等到了孩子开口：“您是狮牙会的宗主吧？我、我、我……我想进狮牙会！”最后一句酝酿了许久，终于大喊了出来。
路人都侧目看着贪杯馆门口这一大一小，有女子偷笑，莺莺燕燕嬉笑离去。
孩子又窘了。
瑾深笑，很开怀：“你叫什么名字？我回去考虑考虑。”
孩子不置信般地看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您要我？我哥哥们都说您肯定不会同意的，连见我都不会呢……他们都说我丢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我可能会考虑你哦。”瑾深笑，等着他的答案。
“我，我叫平阳，程平阳。”
坐在贪杯馆里等待苏瑾深的是游暖熏。瑾深心里有些失望。如果是柳儿就好了。他这么想。
白清羽靠坐在灰暗的台阶上喝着不知道是第几坛酒，眼睛已经迷离了可是神志是清醒的。可恶地清醒着。不知道为什么要喝酒，可是不喝酒就觉得太空虚。胸口空空的，再多的酒都好像填不满。填不满……
白清羽茫然四顾，目光触到那条腰带。他努力辨认着那是什么东西，那上面暗红的血让他有些迷惑。他想拿起腰带，可是酒精让他找不到自己的重心，他使着力量，却让自己跌倒了，跌入尘土中。他的手在地上胡乱摸着，找到了那条腰带，移到眼前。突然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了。他看着模糊的地面，诧异地发现自己哭了。
“我……哭了？我怎么会哭了呢……”他摸着自己的脸，感受到泪水像洪水般滚滚而下，终于确定自己确实是哭了。“她死了而已……她……死了……我为什么要哭……她只是死了而已！她早该死了！只是现在死了而已……而已……我为什么要哭……我不哭……我答应过你说我不会再哭的，我不会再哭了！”白清羽喃喃地说着，忽然胡乱擦起了自己满脸的泪水。可是越擦越多。
“……娘……我不哭的……你不要伤心……”呜咽了半天，白清羽嗓子里莫名地跳出了这么一句话。他自己都被吓到，然后才终于明白自己那么悲伤的原因。
他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全部都失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白清羽混乱地想，努力地抓住那些纷乱画面的线索和头绪。皇家……死刑……犯罪……嫁祸……七皇子……皇后……七皇子！他突然醒悟，蓦然愤怒起来。是七皇子为了自保而策划的嫁祸！那不是我娘的罪！为什么死的是我娘！为什么！
朱王白慎之！我要你一命偿一命！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觉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