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左情在右》吴薇薇

9、非此不可

　　那天从医院回来，陆如蓝没有再去医院看陈轩彦，不是他叫她不用再去吗？所以她没有再去，不是逃避，而是觉得还是少些接触对双方都有好处。现在他出院都有些日子了，很少见到他，他在以前所未有的疯狂赛车。陆如蓝担心他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但她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夜晚，熄灯后，陆如蓝宿舍四个人在闲聊。
　　韦青说：“我那双鞋穿太久了，真想换一双。”
　　陆如蓝说：“我想换一个发型。”
　　白小怡说：“我想换一条裙子，很久没穿过新裙子了。”
　　李舒忍不住接口道：“得了吧，你们。男朋友厌不厌?不如也换一个男朋友吧。”
　　韦青讽刺道：“有人开始妒忌我们有男朋友了。”
　　白小怡说：“阿舒，不如你也快找一个吧，都一把年纪了。别人都换了一任又一任了，换男朋友如换拖鞋。咱们宿舍如蓝••••••”
　　“小怡，你不怕我飞枕头过去？”
　　韦青接口：“如蓝，说真的，你和陈轩彦进展得怎样了？”
　　“什么怎样啊？我们一直都没什么，是你们胡说啦。我有男朋友。”
　　李舒开口：“听说陈轩彦今天的越野赛出事了，连人带车转了好几圈呢。”
　　陆如蓝从床上坐起：“那他人有没有事？”
　　“不清楚，进了医院。”
　　陆如蓝躺下，宿舍三个人接下来的谈话，她一句也没听进。
　　自从他出院后就疯狂赛车，认识他两年都没有见他这样疯狂过，他如此疯狂，是因为她吗？如果是，她该拿他怎么办？
　　白天一早，陆如蓝就赶去医院，她找到他时，他还在重症监护室。陆如蓝隔着玻璃看到陈轩彦躺在病床上，头上绑着绷带，他静静闭着眼，看上去很安详。
　　隔着玻璃看到他的面容，太安详了，陆如蓝喉咙发硬，安详到她害怕他会就此永远睡去。
　　“如蓝，你也在这里。”
　　陆如蓝见到是张姨，勉强挤出一些笑容：“张姨，你来了。”
　　“才几天呢，又出事了。都不是小孩子了，还不懂爱惜自己，还是不能让人省省心。这次伤得这么重，不知道会不会••••••”
　　张姨抬起手，用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
　　“张姨，别太担心，他会平安无事的。”
　　“张姨，轩彦呢？”
　　“老板，彦少还在里面。”张姨隔着玻璃指向重症监护室的轩彦。
　　陆如蓝终于看到陈轩彦的爸爸，那是一个伟岸的男人，西装笔挺，脚上的皮鞋乌黑发亮。
　　他来到之后也没说什么，一直看着躺在里面的轩彦，没过几分钟他的手机响起，他走到一边接了电话，回来就跟张姨说：“张姨，我有个会要开，你在这里守着轩彦，有什么状况打电话给我。”
　　陆如蓝看着他远去，这个身为人父的男人只是出现了一下，就匆匆离开，陆如蓝心里想，或许他是一直在努力打造一片天下，为他的儿子打造一片完美的天下，等儿子成年之后就让儿子来继承他的天下，但他又知不知道天下和儿子两者到底哪个重一些呢。或许儿子并不想要他的天下只想要一份温暖的父爱，仅此而已。
　　陆如蓝下完课或者没课就来医院陪张姨守着陈轩彦，守到他走出重症监护室，守到他从沉睡中醒来。
　　睡了五天的陈轩彦转醒，睁眼后朦胧的视线渐渐清晰，清晰后他盯着陆如蓝看，陆如蓝也盯着他看，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张姨见状，悄悄退出了病房。
　　沉默良久后，陈轩彦先开口：“你怎么在这里，不用上课吗？”
　　“你看你都把自己弄成了什么样子。”
　　“这不关你事。”
　　“我听张姨说你经常不按时吃饭，胃痛发作到受不了了才吃一点。”
　　“也不关你事。”
　　“我还听张姨说，你经常夜晚出去喝酒，经常喝醉回家。”
　　陈轩彦生气大吼：“这些都不关你事。”
　　陆如蓝也粗声回敬：“什么才关我事。”
　　沉默，两人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许久，陆如蓝幽幽道：“你存心不好好照顾自己，不吃饭，酗酒，飙车，你故意这样糟蹋自己，就是因为我拒绝了你吗？就是因为我的拒绝令你觉得受到了伤害吗？你说是不是？为什么要这样糟蹋自己，你明明知道我无法不在乎，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就不怕这样下去会毁了自己吗？”
　　陈轩彦侧头望着窗外的天空：“这场浮生对我来说早就毫无意义，我只是在用自己觉得好过的方式来过日子。我都不怕毁灭，你怕什么？你已经有男朋友了，还来管我的死活？你就不怕你的男朋友会在乎吗？回去好好上课吧。”
　　“完全没有改变的余地了吗？”
　　陈轩彦右手将床褥抓得紧了又紧，喉咙梗塞，嘴唇却勾起一股妖娆的笑：“除非，你做我女朋友。”
　　陆如蓝怔怔看着他，内心如潮水般翻涌。
　　“舍不得了吧，我又算什么，怎值得你放弃男朋友。既然你不肯留在我身边，就不要试图去改变我什么。”
　　“你以前都不会这样消沉，因为我你才变成这样。你令我产生负罪感，你知不知道？”
　　“做我女朋友好吗？我会尽我所能给你幸福。你说好不好？”
　　陆如蓝走向窗边，面朝窗外，久久无语。
　　陈轩彦看着她挺直的背，内心轻轻地痛。无论她的答案是与非，他的心都会痛，因为他非常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西斜的阳光从窗□□入，照在陆如蓝的脸上，照在洁净的地板上，两个人都没有动，整间病房里只听到点滴滴落的声音。
　　陆如蓝并没有感觉到阳光的温度，她轻轻闭上眼睛，看到那双波光流转的眼睛对她微笑。
　　“小如，即使你将来会遇到许多许多人，但你始终都是我的小如，是吗？”
　　“是，就算将来我和前世今生的人都相遇了，我仍然是你的小如，你仍然是我的楠哥哥。”
　　“我们勾手指，一百年不变。”
　　“好，一百年不变，如果我能活一百岁。”
　　陈轩彦紧握着拳头的手心开始冒汗，为了她那个迟迟未肯说出口的答案，他的手心在冒汗。他记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紧张了，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可以紧张的人紧张的事了。
　　“对不起，时候不早了，我应该回去了。”
　　她站在窗边望着他，他逆着阳光半眯眼睛，看不清她的表情。他脸上泛起自嘲的笑意：“路上小心。”
　　陆如蓝的身影在门后消失，陈轩彦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毫不犹豫接了电话。
　　“喂。”
　　“喂，轩彦，你没事吧？”
　　“还没有死。”
　　“还可以赛车吗？几天不见你，我有些手痒了。”
　　“今天状态不好，明天吧，下午三点，老地方见。”
　　“够爽快，就这么说定了。”
　　陈轩彦把电话扔到一旁，疲惫地闭上眼。刚从昏迷中醒来，他说的话太多。她令他比撞一次车还要痛苦和疲惫。
　　门被打开，他睁开眼睛，陆如蓝出现在门口。
　　“你不是走了么？是不是漏掉了什么东西？”
　　“刚才的电话是谁打来的？你明天要去干什么？”
　　“你一直在外面吗？”
　　“你是不是又要去赛车？”
　　“走吧，不要太晚回去。”
　　“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是。”
　　“你要绑着绷带去赛车吗？”
　　陈轩彦侧过头，避开了陆如蓝逼视的目光。
　　陆如蓝走到他床边，温柔地说：“答应我不去赛车，好吗？”
　　“一个人的痛苦得不到宣泄，他会比死还难受。如果我告诉你，现在我心中积压了许多痛苦急需宣泄呢。”
　　陆如蓝心中疼痛翻涌，她知道她怎么也丢不开面前这个人了。或许前面的路走到某一处早就无法回头，只是她一直未觉，今天才觉。如果那个迎新晚会她没去，没有看到舞台上居高临下的他，没有一意孤行要做他朋友••••••一切都已经太迟。
　　“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
　　陈轩彦没有回答，他屏住呼吸，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话。
　　“好不好？”
　　陆如蓝忍着满眼的酸涩，再问了一次。
　　“好。”
　　这个字重逾千斤。
　　陈轩彦在心中轻轻叹息。
　　如蓝，原谅我。我知道你只想和我做朋友，但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如果，拿自己做赌注来逼你，如果，这样就可以留住你，那么就让我卑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