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情愫 ...
-
——几多离恨几多泪，萧瑟人生终为谁？
二月刚过，寒风也渐渐温和起来，皑皑的白雪也终是退了一干二净。院子里的寒梅脱去往日的白装，显得越发秀丽红艳，娇嫩的让人不禁想伸手去摧毁它。
我站在假山上的亭子里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细看着眼底的万态生物，百象环生。
待我转过身，晓晓正津津有味的嗑着瓜子儿，顺便死啃着《诗经》。
自那日我从十三爷书房出来后，我便被安排住回西厢房里头，侍女的服装终是被换了去，穿了往日里的装束，而乔儿也被调来伺候的我的起居。虽然乔儿这丫头是也伶俐的很，但比起晓晓，到底是缺了点爽气，我扭的实在是难受，结果闷了好多天没说话。至于晓晓，她昨天奇迹般的出现在我面前，可把我乐得！事后才知晓，竟是弘昌派了人暗中把晓晓给接了过来。
不过——如若没有十三爷暗中点头的话，晓晓怕是没那么容易来吧……
我踱步到晓晓跟前，一把抽出《诗经》，笑呵呵的眯起眼，道：“哟！申大小姐，扮起读书人来了？”
晓晓猛的起身要夺，可被我先见之明的躲了过去，她把瓜子壳儿一扔，愤然道：“你又不看！怎么？还不准我看了？！”
我阴沉沉的靠近她，道：“谁说我不看了？再说了，想来你怎么转了性子了？看起这文邹邹的东西来了？”
晓晓无奈的撇了撇嘴，叹道：“无聊加无趣呗！”
我“噗哧”一乐，把书扔回了远处，一屁股坐在石凳上，道：“当年我俩可是语文老头那儿的问题大户啊！他可差点被我俩给气吐血了！这回他要知道我俩在这儿成天看这些个玩意儿，他准得把我们收作他的关门大弟子！”
晓晓斜睨了我一会儿，嗔笑了下，道：“其实我看的又不是这书的内容！我就是再无聊也不会突然开了窍，能看的懂这玩意儿？你以为我是你啊！当年我们虽同沦为问题大户，可缘由缺不尽相同，我是压根儿不敢兴趣，而你……全校谁不知晓你唐大文人的？”
“尽讽刺我吧你！申晓晓！”我努着嘴推搡了她一下，道。
“我哪敢啊……！”晓晓故作谦态的道。
须臾她又随手翻起那本《诗经》，叹道：“我只是在瞧这弘昌的字儿还真是娟秀的很，看不出来他还能写出这样的字体来……想不到啊，想不到。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我把手肘靠在石桌子上头，用手捧着下颚，道：“是啊是啊……上回我看他抄的《论语》也这么想……”
晓晓把脑袋从书中露了出来，嗔道：“《论语》？……呵呵，一定因为‘小人女子’的问题吵起来了吧！”
我一直身子，白了她两眼，道：“是啊！申半仙儿！”
晓晓不屑的“嘁”了声便没再说什么。
我凑近了晓晓，娇声道：“晓晓……我说……你…是不是我死党？！”
晓晓“温柔”的推开了我的脑袋，啧啧的道：“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求我？”
我呵呵的傻笑了会子，踌躇了倾久道：“我这几天闷的慌，那个……我想溜……出去玩……”
晓晓起身，抱手而道：“那就溜啊……”
我扭捏着不肯起身，久久道：“呵……可是……那个……”
呼——终于安全溜出来啦！！
我高举双手，深深的作了个呼吸状。
我一面欢欢喜喜的上街，一面还想着刚才晓晓那副气急败坏的神情！呵呵……想起来就乐的很！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谁让我是在十三府避难的呢？总得找个替身才能好好出来乐一会儿的吧！晓晓啊……委屈你喽！
我游走在拥堵的街道上，时而瞧瞧这个，时而瞧瞧那个，其实话又说回来了，这清朝的SHOPPING STREET也不比现代的差，该有的也都有了，从吃的到喝的，从穿的到用的，从当铺到酒楼，从杂货店到布庄……
我乐此不疲的逛了N久，觉得有些累，而且一来我身边并没有带很多钱，二来这古代得钞票我也用不大来，市场价位我也稀里糊涂的，只好两手空空的回十三府去。
十三府毕竟是王府，周围都没什么人，这小街小巷的也越走越空荡，偶尔看到那么几个人也是行色匆匆的，想来也应该是哪个府里办差的吧……
一个人走大道还觉得有些不太习惯，便挑了上回弘昌带我走过的小道，据他所言，这小道还是近路，很少有人知晓的。我顺着自个儿的记忆，转了一个又一个的弯弯，忽然听闻一个熟悉的声音，探头一看，竟是弘时？！
我又探了探身子，纳闷的想着自己该不会迷路了，而后走到了雍王府了？？
咝——脊背冷气直冒呐……
待我走近，才发现弘时正和门内的女人在说些什么，定神一看，那少妇……不是八福晋么？！
我大怔，睖睁的目注的他们二人，直至八福晋微点了点头，合门而去，我才恢复了意识，踱步到弘时的身后，清了清嗓子。
弘时一惊，转身见是我，匡儴道：“怎么是你？”
我努了努嘴，道：“是我很奇怪吗？……你…你在这儿作什么？”
虽然觉得他的事情与自己并我瓜葛，但憋了会还是想问，他究竟在这儿作什么？！这……这里，可是八爷府啊！他……他不是四爷的儿子么？！他怎么会和八府的人有所交集呢？尽管知道这样想八爷是很不道德的一事儿，但就是不能眼瞅着别人死死的往这个火坑里跳，尤其是弘时！
正纳闷着，他瞥开了视线，俄顷道：“这与你无关，你就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就行，有些事儿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
我略伈伈的凝视着弘时，须臾道：“嘁……你当我乐意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东西啊！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你，得认清形势，形势！明白么？！”我顿了顿，抱着手踱步到他身后，背他而立，续道，“你有个出色的阿玛，就乖乖作你阿玛的好儿子，保你此生无忧，别老去干那些鬼鬼祟祟的事儿，尤其是八爷，没事儿你惹他作什么，再和他搭在一起，迟早有一天你……”
“闭嘴！”弘时未等我说完，便已然转身，硬掰过了我的身子断喝道，“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也不懂，你居然和那些势利的小人一样？！是，八叔确实做的不对，可阿玛他……”
他似乎是顾虑了些什么，因而并未说下去，可他即使不说又能怎样，在我的面前，他的阿玛，他的八叔，都不是什么高深莫测之人，因为他们的命运我早已知晓，谁是真命天子，谁是阶下之囚，我一清二楚。
我硬扯了扯嘴角，定定的看着弘时，忽然才发现自己此刻离他是这么的近，他看似清澈却实际黑的不见底的眼眸，他总是微微上扬的下颚……都离自己只有咫尺之远，还有他身上有我最喜欢闻的檀香味，那股味道正围绕着我整个身体，可是，他怎么就是不懂？他和四爷之间到底有了什么问题，足以让他走到八爷的这边？
我道：“对啊！正如你所想的，我就是势利了！但势利总比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来的好，至少不会为难了自己，不会为难了身边关心自己的人！”
弘时凝视我许久，俄顷退开我，蔑笑道：“呵，想不到你是这般女子，既然你如此势利了，怎么不去嫁给弘晰堂兄？你不是很喜欢他的吗？哦……我想起来了，你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是吧！你是不是看到二叔倒了台，觉得跟着弘晰堂兄反而于自己不利，因而才一溜烟跑回了江宁去？！如今再回来，许是又盯上新的人物了吧！比如……弘昌？！”
我被他说的怒意横生，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紧咬着下唇，冷着脸微颤着盯视弘时，指甲几乎嵌进了手心，手痛，但似乎手的痛根本不算什么了。
二月的风应是带了春意的，可现时现刻的我怎么会觉得它是如此的凛冽，怎么会觉得呼吸是这么困难，好像空气被抽走了一部分。
我哑着声道：“弘时阿哥……你觉得这样很有趣吗？每一次，每一次见到我都要说一些无聊至极的东西，嘲笑我是你的乐趣么？！……我…我只是好心提醒你而已，听不听由你。不想听的话，大可以当作耳边风，何必做到如此境地？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明白的人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不劳您大驾！”
语毕，我拂袖扬长而去。
干涩的眼泪夺眶而出，滑过双唇，我似是尝到一股咸而苦的味道，又念起刚才他身上的檀香味，不禁扯起了嘴角，真是自嘲的事儿啊……原来早就已经……
待回到十三府时，天色已暗的让人觉得有些压抑，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房门，见里头黑得离奇，先是怔了会，后又想着许是晓晓去做别的事了，便说我已然睡下，因而才未展灯。
想了会子，便轻笑了几声，摸索着步到桌旁，掌起了灯。
烛光昏黄的打在脸上，有点温温的暖意，而刚才湿过的地方却依旧是涩涩的苦痛。
我换了个姿势，把手肘枕在颈下，微闭了眼，便这样昏胧的睡去了……
次日醒来，我惊觉自己还是昨晚睡去时的姿态，而灯心也早已燃尽，只剩微微的灯心味儿。觉得手肘酸的发麻，只好用另一只手撑着桌沿站起，刚一起，又觉得眼前一黑，脑子一片空白，一屁股又给栽了回去。
我撇了撇嘴，干脆就坐会儿得了！
我撑了会子头，便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口清茶润了润喉。
“紫璐！”晓晓见我在屋里，叠的一脸的安心和一丝怒意。
她疾步走到我身旁，喝道：“你丫的昨天到底死哪里去了？！”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喝惊了一下，须臾才愣愣的回道：“逛……逛街了啊！”
晓晓顿然将双手按在桌沿上，紧盯着我道：“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你昨天是不是去八贝勒府了？！”
我一愣，嘴角抽搐了下，不置可否的回视着晓晓，道：“你……你怎么知道？”
晓晓像是泄了气儿的皮球，猛的坐了下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我，道：“怎么知道的！外头都传了个遍了！今儿乔儿出门，回来就问我你是不是出府了，我当然是装傻充愣的回了她，打听下来才知晓，外头竟有传言说，尚书府不见了的紫璐格格出现在八贝勒府！我先还不信，没成想你……你竟真去了？你去那儿做什么啊！”
我听着晓晓的话，觉得还有丝好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变身成国际明星般，怎么到哪儿还有狗仔队啊……我又倒了点清茶，便喝便把昨天的事儿给晓晓说了遍，她听后，倒是放了心一般，转而又对我道：“我看这事儿已经是传到了十三爷那里了，我们……得竟快想对策了！”
我赞同的点了点头。
几日后，我按之前的十三爷所说的，进了永和宫侍德妃，但由于康熙在巡视畿甸，只好先进宫，而后再禀报康熙了。
而这些天十三爷并未如我和晓晓所想的那样来找我谈话，以至于我成天提心吊胆的怕他问我什么，因为我除了死赖到底什么法子也没有啊！！至于那弘昌，我该是感到庆幸，他那日随康熙一道去了畿甸，因而如今的他也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吧……否则我早被他给烦透了！能过一天安稳日子还是好好过吧！
“丫头啊……你这泡茶的功夫还真是不错，嗯，香华入口，余韵尤存，好啊……”德妃抿了口茶，吟吟的笑道。
我上前了几步，笑道：“谢娘娘的夸！娘娘喜欢那可是最好不过的事儿了！”
德妃闻见，笑的更是欢，还让她身边的红晚，红茜向我好好讨教一番，我见她确实是喜欢，便满口的答应了，她到底是我未来的生活保障啊，此时不狠狠拍一下她的马屁，更待何时！因而早早就向晓晓讨教了泡茶技术，这是她的拿手绝活，可我却完全不会，没办法，这古人就好这口子，诶……硬着头皮——上！
德妃午寝后不久，我才得了个空歇息会子，红晚、红茜业已出现在我跟前，她俩笑盈盈得坐在我身侧，道：“你果然在这儿偷懒呐！刚才我撞见晓晓妹妹，问了她才找着了你！你可让我们好找！”
我陪笑的回道：“两位姐姐，我哪是偷懒？这不是娘娘午寝了么……我闲着来坐坐呗！”
“瞧你贫嘴的！”红晚嗔笑了一下，道。
红晚和红茜是同年同月同日进的宫，因而二人便结了金兰，情如姐妹，看的我都羡慕不已，她二人侍德妃也有些年岁了，再过六年，她们便可离宫回家各自嫁人去了。我掰算了下日子，六年以后也就已经是雍正元年了，德妃在那一年也会崩世，她俩熬的过么？真是挺讽刺的一件事呢，若是熬不过，也就意味着自己白等了这些年，白费了自己的韶华青春。
“二位姐姐如此辛苦来找我作什么？”我回过神来问道。
红茜顿了顿，道：“还不是为了来向妹妹你讨教一二嘛！”
我一愣，后才醒悟缘是为了那泡茶一事……诶！这让我情何以堪呐……怎么着都觉着自己像是在借花献佛呐……三滴冷汗。
我无奈的起身，随二人进了屋子里，从茶道的渊源，再到沏茶之前的准备工作，比如选取茶叶啦，选取合适的茶具之类的，再到沏茶过程中的种种细节和沏完茶之后的工作，都一一明细了给她们，她们都只是听我说，记得倒也特别牢，这一点让我十分感叹——没想到这古人记忆还真不赖呐！
待我说完，天已近黄昏，纁红的夕日欹侧在云稍，染红了一片青空，似红似紫似青似蓝。
晓晓边挽袖子边踱步进了屋子，见红晚和红茜都在，微笑了下，便道：“两位姐姐在这儿呐……德主子正找呢！”
红茜猛然起身，掩着唇口，大呼道：“呀！这可不得了！我忘了给主子呈上她要喝莲耳银子汤了！”
语毕，她便踩着花瓶底的鞋子“蹬蹬”的跑了出去。
红晚倒是没怎么急，她边嗔笑着边起身对我和晓晓道：“红茜就是这么毛毛躁躁的……亏得只是一碗莲耳银子汤，这要是什么急件儿的，她准得误事！到时候她怕是连脚都得当手用！”
语罢，屋里头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呼笑起来。
其实宫里头也并非都如我想的那样冰冷，原来我也可以在这红墙之中放声大笑的。可是在很久之后的某天，我要再回想起这些人，这些事，这些欢笑，还能否纵声？能否还像此刻坦然的面对彼此？
而如今的我，看不到自己的未来，看到的，惟有这个时代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情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