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路》青云秘色瓷

5、第五章

　　冬妮娅·布拉金斯基捏着手机坐立不安，几分钟前妹妹娜塔莎突然发来的短信把她吓着了，一想到妹妹说一不二的脾气，她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听到尖利的女高音在疗养室门口炸响。

　　那条短信内容如下：

　　【万——尼——亚——哥——哥——！上次不是说好了做完手术就退役吗？！如果不是同学把你冰演的剧照拿给我看，我还不知道你又卷土重来了！我受够了！你就抱着该死的冰鞋跟冰场结婚去吧！】

　　伊万现在还在里面接受热浴按摩，过去这些年频繁手术给他带来的最大困扰就是关节总会不自控地疼痛。为了减缓疼痛，家人和团队想尽了一切办法，早几年他还专程跑到国外接受所谓“灼烧神经”治疗，效果并不明显。疼痛发作最厉害的时候晚上根本睡不着，只能暴躁地蹦起来把安眠药和止疼片一股脑吞下去，然后在半梦半醒中挨到天明。

　　其实伊万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想治本，最好的选择就是退役，花上十来二十年慢慢养身体，他才三十岁出头，人生还很漫长……但这恰恰是他最不愿意的。为什么？该拿的荣誉金钱他都有了，而且他现在还能上场比赛，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已经在花样滑冰史上留下了浓重一笔，但是每次他萌生退意的时候总有一个该死的声音揪着心脏对他说：还不够，这还不够……

　　自己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瘦弱易病的孩子了，这些年比赛商演的奖金和报酬足够让曾经贫困的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应该满足了，为什么不满足？……

　　疗养结束，伊万拽过毛巾擦干身体，换好衣服走出去，姐姐就在外面等他。正在转圈的冬妮娅看见弟弟走出来动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调出妹妹的短信递给伊万。果然，伊万本来泡了热水通红的脸颊刷一声褪色了，随后变得黑中泛青：“……她这会儿不是要期末考试吗？！怎么还有空跑出来？”冬妮娅怜悯地注视他：“噢亲爱的，你肯定忘了娜塔申卡提醒过你学校的假期配合公假改动了。别想逃走万尼亚！你知道她的习惯，现在你走出去说不定就能撞到她……”

　　老天爷很配合地送来了发短信的人，少女极具穿透力的高亢嗓音直扎耳膜：“万尼亚哥哥不许跑！不解释清楚今天咱们就没完——”

　　伊万把手机扔给冬妮娅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进疗养室把门一关，一秒钟后娜塔莎扛着行李箱气势汹汹地杀了进来，左右环顾没找到人，懊恼地直跺脚。冬妮娅帮妹妹把行李箱拿下来，防止她激动过头抡箱子砸人。

　　来人还在捶胸顿足：“谁？！到底是哪家无聊媒体还是哪个没品的新人又说哥哥坏话了！你上次复出就是因为那个谁谁谁大放阙词骂你‘老土落伍思维还停在6.0时代拧不过弯输了活该’结果你非要亲自上阵证明还能跳，腰椎都出问题了！柯克兰医生不是都警告你小心高位截瘫吗？！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万大魔王这辈子唯一害怕的就是他这个宝贝妹妹，因为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小孩子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冬妮娅对伊万来说长姐如母，而伊万对娜塔莎来说就是神了。有一个强烈兄控的妹妹即甜蜜又痛苦，从伊万决定一个人跑到大城市学花样滑冰那天起，妹妹就天天拽着他的衣角哭；刚去训练的时候不受重视生活条件也差，偶尔收到家人来信妹妹都要在下面写一大串“回来吧家里比外面好多了还有娜塔呢”；他第一次因伤退赛妹妹一夜之间从千里之外跑来，看到腿上打着石膏的自己“哇”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不忘咒骂该死的冰面……

　　当然，无论娜塔莎私下怎么折腾，只要伊万坚持继续滑冰，她在公开场合都表示无条件支持哥哥的决定，同时可能由于伊万水平太高，以致她对每况愈下的男子单人滑水平嗤之以鼻：跳个四周都摔得七昏八素，你们这帮小年轻真是不够看！

　　——亲爱的娜塔莎，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哥哥那样能把432乃至433随便跳着玩儿的……

　　另外一边，某间招待过大魔王的医院。

　　“阿嚏！”亚瑟突然打了个喷嚏，疑惑了，最近气温没有剧烈波动，自己也有好好看天气预报穿衣服啊？

　　“嘿Kirkland，有人说要找你。”“谁啊，跟他说等一会儿就下班了。”“他说是你远房表弟，我让他去休息室等着了。”“Thanks”

　　整理完所有的病例，确定没有漏下什么事后，亚瑟把白大褂脱下来折叠放好，推门去了休息室，坐在椅子上低头刷推特的金发少年抬起头，笑得露出八颗洁白牙齿：“Hey~好久不见！”“原来是你啊，我还在想哪来的表弟。”亚瑟拉过另一把椅子坐下来，伸手揉揉一头金毛，手感依旧好：“这么有空来看我？”“舅妈很挂念你这个跑到地球另一边工作的小儿子。对了，我的比赛你看了没？”“那天我连着两台手术，没来得及看直播，后来上网找视频补了……你那个搭档长得很甜啊，要不要考虑发展一下？”

　　阿尔弗雷德一脸漫不经心：“冰舞和双人滑拆对重组再正常不过了，我之前换了好几个搭档长得不比她差。等升上成年组后节目难度会提高很多，到时候还要看能不能坚持。”

　　“那到时候再说吧。”亚瑟停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被阿尔截住了：“停！我知道了绝对会乖乖听教练的话认真训练不会偷懒更不会乱来，保证不受伤不手术就算受伤也绝对不找你治——”

　　亚瑟一头黑线，什么叫不找他治，变相说他是庸医吗？开玩笑！他从八年前就开始给一头北极熊换零件了，现在他还能跑能跳能转圈儿呢！

　　亚瑟注意到阿尔弗雷德外套口袋里塞了一个笔记本，好像是很久以前那个，拿出来打开一看，果然，从他刚开始练滑冰的时候就经常厚着脸皮在比赛间隙跑去问大牌选手要签名，这么多年下来本子都快签满了，最新一页右下角写了个笔记工整的“王耀”。

　　“你现在还有谁的签名没要到？”“哎？当然是伊万·布拉金斯基了！每次好不容易在赛场看到他身边都是一群人围着，挤都挤不进去。”“本子给我吧，我来给你想办法。”“你能联系到他？”“不知道……”亚瑟皱起眉头，“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也许我很快能再见到他……上帝保佑不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