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路》青云秘色瓷

10、第十章

　　商演主办方接到回函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份邀请函本来是发给世锦赛银牌得主本田菊的，结果收到的答复是：小菊换季节持续低烧状态不佳无法应邀，但本人可以顶替他上场。

　　这个“本人”自然就是本田菊的教练王耀。

　　主办方顿时激动了，这场商演本来就是在王耀的家乡举办的，往年只有在他刚退役那两年还偶尔出来参演，专心带学生后就推掉了所有的邀请。现在他老人家愿意出来门票销量至少能翻两倍！不过王耀同时还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主办方不能在宣传海报上放他的照片，他要给观众一个惊喜。

　　主办方自然满口答应，等消息一放出去这次商演剩下的一点门票立刻被抢购一空，抢到票的冰迷在微博上嘚瑟不已，下面一串转发的捶胸顿足，甚至有人把抢到手的票拿去高价倒卖……总之因为前奥运冠军，全国爆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冰雪项目热潮，其中以花样滑冰为重点，男单更是重中之重。

　　等到商演开始那天会场被人塞得水泄不通，在熬过主持人又长又臭的开场词后灯光一暗，观众席顿时起了骚动和口哨声，待一束追光从顶棚垂直打下，将场中央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暴露在所有人眼中时，尖叫和鼓掌如浪潮般响起。

　　王耀穿了一身黑色为主色调的表演服，剪裁非常贴身，显得整个人修长挺拔，挤在最前面拿手机拍摄的某冰迷张着嘴感慨：这身材保持的！鬼才信他已经退役十几年了，完全就是刚刚才从冬奥会视频里走出来的吧？等等，他那身表演服看着也好眼熟，卧槽！不会就是当年比赛那身吧？！

　　压抑的音乐响起，整个冰场俨然陷入了一场暴风雪，凄厉的冷风中王耀开始滑行，所有人都被他的动作带入了一种微妙的心境——阴郁，苍凉，哀伤，无助，像蛛丝一样缠绕交织在青年身上，而他茫然无知，就连轻松完成了两个三周连跳如羽毛一样轻盈落地的时候，表情也没有任何波澜。

　　直到作为主旋律的小提琴充满生机的旋律响起来的时候，他才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拉琴的动作，然后右手趁势在胸口一拉，那件本来紧贴身躯的黑色上衣在全场惊呼声中像破茧而出的蝶一下子舒展开变成了纯白色的宽松舞衣！位置好的人能看到上面像鱼鳞一样排列着许多粉色玫瑰花瓣，袖子上装饰着精致的金色荆棘状刺绣。

　　青年猛然惊醒，从眼神到指尖再到足下的冰刃，炽烈的情感喷薄而出，和着场外整齐的打拍声满场飞跃，仿佛地心引力根本没在他身上生效；中间一段激烈的直线步更是每一个卡顿都准确无误地跺在重音上，飞溅的冰渣瞬间被剧烈燃烧的热情蒸发成水雾！

　　音乐逐渐舒缓下来，青年开始旋转，但是有些冰迷注意到他的姿势比起男单规定的旋转动作，更像是芭蕾舞中的旋转。当小提琴主旋律再次响起的时候他单足划过场中，双臂由身前交叉划过，于头顶和身侧极力舒展，身体微微后仰，脸上挂着极致满足濒临癫狂的微笑。

　　所有人都被震撼了，直到最后的几乎看不到影子的直立幻影转才反应过来开始尖叫，最后随着一个重音青年摆出定格姿势，然后身子一歪，直接躺倒在冰面上。高清摄像机拍摄到王耀用手臂挡着脸，胸腔剧烈起伏，片刻后他站起来对观众鞠躬致谢，苍白的脸颊挂满了汗珠，但笑容依旧灿烂。

　　这场演出的饭拍视频第一时间被挂到了网上，然后被如狼似虎的翻墙党散播到世界各地。不久后高清官方版视频一出来，有资深冰迷还专门开个帖子一帧一帧截图研究每一个动作的含义，指出里面化用了大量传奇芭蕾舞演员尼金斯基的经典定格，最明显的就是那个双臂伸展的【玫瑰花魂】，活脱脱就是尼金斯基附体了！

　　冰迷集体疯掉，又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王耀您老人家战斗力这么屌还当什么教练啊赶紧复出再教小年轻做人啊！北极熊跪了以后肯定很长时间都看不到，大家就指望你下菜了！

　　大部分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节目内容上，却有少数人看到了一些深层次的东西——这场表演滑的名字是《献给另一个我》（《Dedicated to another me》），而尼金斯基是一个天才舞者，他的演艺生涯只有短短十年，下半辈子由于独特而疯狂的内心世界变成了世俗眼中的疯子，或者说他陷入了一个只有他能理解的世界，再也不曾回来。

　　——献给另一个我，不惜变得骄傲、偏执、暴躁，也要带着数不清的伤痕和勋章顶着所有正面负面的眼光在冰场上肆无忌惮燃烧生命的我。

　　——如果那个时候我选择了留下，就会变成另一个你了吧？

　　商演结束后王耀再次隐入幕后，媒体和冰迷拼了老命也没挖出他答应商演的真实理由，有人义愤填膺地指出本田菊的推特是最早放出抓拍照片的，鬼才信他生病了，明明就蹲在现场偷拍！

　　这场轰轰烈烈的八卦最终被时间冲淡了，该训练的训练，该养伤的养伤。不过还是有些东西在暗中发生了变化，起因是一通电话。

　　“王耀，介意把你的学生交给我吗？”

　　因为这句话，一场漫长的拉锯战开始了，以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整个团队都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的BOSS在阳光灿烂和乌云盖顶两种极端情绪中来回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