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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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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兔窝127题之一——无法到达的场所。
私心扩展标题：我所不能抵达的世界
二十四小时的便利超市。
一天之中唯一的安宁之地。
归属感。
壹是起始.
巷子一直往里是死胡同，两边和尽头都是冷漠的住宅区。
有种怪异的矛盾感。
外面是川流不息的马路，两边的街道说不上繁华，但也有那么一两间高档的消费店。而就在这路人全都行色匆匆，抽不出时间关注街边事物的马路上，突兀地支岔出一条巷道，曲曲折折地延伸进去。
雪莉一直认为，这片明明有些庞大的居民住宅区有种不近人情的疏离感。
尤其是在夜晚，昏黄的路灯混合着来往车辆的车灯，和行人们的灵魂一样隔着千万屏障，而巷口那间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似乎是这黑夜里唯一有人气的地方。
她注意到那个人大约是在十天前。
那间便利超市是雪莉几乎每天必到的地方，这个习惯的养成和它的历史一样长久。
因为店长是好人，总是耐心而容忍地听她任性地倒苦水，甚至有时候她恣意地拿走一些小东西他也不在意。很多时候，她觉得对待反叛期女儿的态度令人恼火，但更多时候她愿意花上二十几分钟的脚程来享受这份感觉。
通常是下午六点到晚上九点不等。
最晚的那一次是十点。
她推开店门，正要习惯性地叫“喂，给我一杯热咖啡”，那个温柔的声音有有些口音的意大利语抢先说了声“欢迎光临”。
即使光听声音也知道那个人一定是满脸笑容的。
雪莉抬头，视野中充满水汽。意大利的冬天下着该死的夜雨，，霏霏的细雨在他的发间洒满了微小的水珠，稍微一点头就落了下来。
那个人有着褐色的头发，雪莉想他要不是忙碌得来不及打理自己，那么就是懒得不修边幅。因为他的头发有些蓬乱地支愣着，连脑后长出的部分也参差不齐。
浅棕色的眼睛充满笑意地看着自己，眨呀眨，看上去一脸未成年的讨打样。啧，竟然还有酒窝。
“马尔克不在么？”雪莉搓着被冻僵的手，脱下湿润的外套，店里暖洋洋的空调让她有再世为人的感慨。
马尔克•狄德罗是店长的名字。
“狄德罗先生有事，所以今天让我来守夜班。”
雪莉把外套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随手取来一杯速溶咖啡冲泡起来。咖啡的香味弥漫，他一边衡量着那个人该被称为少年还是青年。
在店里工作的除了店长本身带负责，还有两三名打工者。店子不大，一个人基本能应付过来。而守夜班这种事通常由店长亲自负责，因为打工者总是有别的原因不愿意，他们几乎只有白天帮忙。
“你是新来的？”很面生的样子。
“不，我在这里工作是两个月……还是三个月之前开始的。总之我有时候来一下，时间并不固定。”那个人温和地回答，雪莉推测着他的来历，或许是店长的远房亲戚什么的，总之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
之前没什么印象，大约是时间错过得较多，碰面短暂的缘故吧。
她没有再跟他说什么，既然店长不在她又不想离开，便自顾自地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来，从杂志的架子上拿了一本来看。
夜班是很无聊的，十二点之后再来的人屈指可数。
店里安静得可怕，除了她翻书的声音，就之剩下空调吹出暖气的呜呜声。
免费看完最新一期杂志之后，雪莉重重地合上书，扔回架子上，百无聊赖地决定跟那个竟然能忍受这种枯燥的人说说话。
“喂，你叫什么名字？”
“啊？”他把视线从按着简讯的手机屏幕上移开，“我么？泽田纲吉。”
雪莉撇撇嘴，竟然还是外国人。
他们扯了乱七八糟的话题，大多数时候是雪莉在追问他，甚至拿杂志上的心理测试来玩。中途纲吉接了好几次电话，而雪莉在他不善应付的对话里，连生日都给问了出来。
这便是停格在记忆中的相识。
第二天傍晚，雪莉特地用最快的速度早早地赶到便利店。店里有几位客人和一位在收银的员工。她在食品区找到正在给货架上货的店长马尔克。
“那个人是谁啊？”她劈头就问。
“哪个人？”
“就是昨天晚上值夜班的那个。”
马尔克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着她：“你没给那位……给他添麻烦吧？”他眼中潜藏着瞬息万变的神色，但是雪莉察觉不来。
“什么叫添麻烦啊，我只不过是和他说说话而已。”
“他……是我朋友的儿子，在念书的空闲时间才会来。”
“今晚也来吗？”
“不知道，大约不会吧，他挺忙的。”
雪莉有记忆的再次见到纲吉是在一周之后。
她进门的时候正呲牙咧嘴地拉扯自己的衣服，不让它们碰到本来就很痛的伤口。听到那并不熟悉的招呼声，她愣了一下，随即觉得身上的伤口更痛了。
“哎……你得脸是怎么回事？”一个女孩子的脸上，很明显的被打的淤青，让纲吉有些反应不过来，“被谁欺负了？”
“哼，运气不好而已，通常只有我欺负别人！”她从收银柜台脚边拉出一个医药箱，痛苦万分地坐下，拉起袖子开始上药。
惨不忍睹的光景让纲吉抽了一口气，新伤和还未消退的旧伤，有些地方擦破皮渗出血来。
“可恶，我明天就让他们好看……”雪莉喃喃着，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纲吉却把她拿电话的手按了下去。
“你干嘛？”雪莉烦躁地看着他，她讨厌多管闲事的人，况且像他那样的孩子根本不明白。
纲吉似乎不知道怎样解释，呐呐地说了声抱歉，然后看着雪莉拨通了好几个电话。（她飞快地重复发生的事情，夹杂着女孩子不该有的脏话，似乎是准备以牙还牙。）纲吉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闪烁。
“我来帮你上药吧。”他说。这时候，雪莉发泄一通稍微平静下来了。
打架受伤这种事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马尔克也帮她上药，一言不发，但下手很重像是在惩罚不乖的女儿，而她也倔强地抿住嘴唇，从来我行我素。
纲吉也没有过问什么，但是他下手很轻，仿佛经过训练一样很熟练很迅速。雪莉看着他低着头，睫毛下面落着一片阴影，很奇妙地，心里慢慢变得宁静。
这时候，她又忍不住在猜测。或许这个人有一个很平凡的家，不算富裕，但是很祥和。父慈母爱，兄弟姐妹嘛可能有弟弟妹妹，因为他很会照顾人。不过他一定不会像她。
（想到这里，她竟然忍不住有些嫉妒。）
贰是承接.
那一次之后，像是触动了某种契机，隔三差五地她总能在夜班的时间碰到纲吉。
没有去想为什么一个学生竟然有精力和时间来守夜班，雪莉渐渐跟他熟悉起来。
夜晚有一种魔力，总是能让人暴露出内心的另外一面，坚强或者脆弱。当你静下心来观察，你会发现和白天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是纲吉告诉雪莉的。
焦急来店里买退热贴的母亲，或者是来买啤酒的沮丧青年。偶尔也会有晚上出去约会的人，在巷口等待的时候进来呆一会儿。
万籁俱寂，雪莉却真的发现，白天冷漠得像是带着面具的人们，此时露出了真实的一面。
关于泽田纲吉本身的事情，她却无从问起。不知道是喜欢上那种扑朔而暧昧的想象，还是笃定他平凡得如自己所猜一般无趣，她只是看着。
偶尔纲吉会犯迷糊的小错误，她发现他十分不擅长计算和数钱，遇到客人买的东西太多会手忙脚乱。
（当你发现你不止是想看着的时候，你得小心。）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那个男人。
和前几次一样，是晚上十点。这一次还要稍微晚十几分钟才到，之前狠狠教训了作对的那群家伙，和同伴去喝了几杯酒。
有点朦胧的醉意，酒精的作用使得身体里的暖意和皮肤接触的冰冷空气形成强烈对比。
不然她也不会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梦，或是产生了幻觉。
那个男人很闲适的姿态站在收银台前面，双手插在裤兜里，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纲吉的神情却不像她所熟知的淡定，有些不甘的畏惧和矛盾的喜悦。（她找不出合适的形容来描述他忽然表露出的生动，原来他一直给她的感觉就像一幅画。）
他们用一种陌生的语言在交谈着，连她站在门外都没有发觉。
她想走进去，打断他们的谈话，却发现身上有千斤的沉重，让她不能动也发不出声音。
“那个女人，是你坚持要在这里工作的原因？”六道骸在笑着，可又不是真正的笑，“有谁听说过，一个黑手党首领竟然还要打工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要杀你？就算是这个店的主人是彭哥列下面的情报人员，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我并不是那样，我……”
“任何一点纰漏都会是致命的，我可不想因为这种原因跟你们越扯越深。”
纲吉忽然笑了：“骸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想过，为何你还要专程来一趟警告我？”
六道骸一愣，被抓住话柄反而让他像是在撒娇。
嘴角的弧度稍微有了些温度：“总之，你要是死了我会很麻烦。”然后顿了一顿，“关于那个女的，现在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诶…………？”什么意思？
“当我们不只是想看着的时候，你要小心。”
“还有，你那种温吞的，令人可恶的，泛滥的同情心收起来点。”
骸几乎咬牙的说话让纲吉缩了缩。
“我知道，那个女人的父亲是某个小家族的人，在一次械斗里面被误伤致死。她还有一个哥哥，目前处于失踪状态，根据我们的情报，现在跟随他父亲的脚步加入了那个家族。虽然她母亲不知情，但她也察觉了不少，大概也想效仿兄长。不过看情况也只不过是一个不良少女。”
“你是想，解救她？因为你还希望回到那种平凡的生活，所以在她身上看到了影子？”
“别犯傻了，那不是你的世界。”
纲吉张着嘴，不知从何反驳似的：“你们也知道了。”
“你暗自搞的小动作我们怎么不知道？不过目前我还不打算插手，他们大概也一样。”
雪莉看着那个男人最后说了几句话后，转身挥挥手走出来。
暗蓝色的头发，端正的脸庞。照理说她应该和乐意看到帅哥才对。然而他们目光接触的时候，雪莉感觉到那种禁锢身体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男人对她微微一笑，让她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森冷。
她想她一定产生了幻觉，否则怎么会在擦身而过的时候，看到男人右眼里闪现的红光？
“那个人……他是谁？”好半天才想起要询问这个问题，今夜里有种怪异的沉默气氛。
“他是我的一个朋友……”连纲吉都有些心不在焉。
雪莉疑惑地看着纲吉，后者还注视着骸消失的茫茫夜色。
她觉得，刚才她收到了那个人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及强烈的警告。
而对泽田纲吉这个人的身份产生怀疑是接踵而来的事情。
雪莉犹豫了两天，还是觉得去跟纲吉说说关于那个人的事情，否则那冰冷刻骨的感觉让她周身都不愉快。
一直这样想着，脚步就不知不觉地往便利店走去。时间不过是七点，天色已经濒临黑暗。夜班开始的时间是九点钟之后，她想就这样等也无妨。
但是很意外地，他看到站在收银台之后的纲吉。
“好难得，看到你是白天工作。”
“别说的我像夜行动物似的。”纲吉苦笑，“因为今晚有别的事情，所以等会儿就要走。”
“什么时候？”
“不知道，最迟八点吧，看他什么时候来。”
“我想说说那天晚上的那个人。”
“骸……？怎么了吗？”
“他让我有种危险的感觉，他真的是你朋友吗？”
“呃，因为他不喜欢和别人接触，所以，你要是觉得他很恐怖的话，我也……”
“不，不是，怎么说……”那种极端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还有她收到的无声的警告，该怎么告诉他？
就在雪莉还在理清思路的时候，有个清冽的声音在门口的刹车声之后响起。
“草食动物！”
叫谁啊？
纲吉如同得到指令了一般，立刻脱下工作服，抓起自己的外套往外跑去。
“抱歉，雪莉，你先顶替我一下，等一会狄德罗先生就会来了。我得马上走。”
她还没来得及会话，纲吉人已经在外面了。
街边停了一辆黑色的宝马，副驾驶座门已经打开。
越过纲吉的身影，那道目光直直地穿透她的灵魂。
同样是逼人的寒冷，被上下打量了一番。
坐在驾驶座的丹凤眼男人如同暗夜的帝王。
雪莉有些茫然。
她可以肯定，泽田纲吉绝对不是马尔克什么朋友的孩子，店长在说谎。一瞬间之前的所有猜测都被推翻，至少他为什么认识那样的人就让她匪夷所思。
她感到了不甘心的遥远距离。
ＴＢ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