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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获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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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寰已经记不大清那时她被扔在军营外,那刺骨的寒风是怎样侵蚀她身体的。
等她苏醒已是几日后了。
此时大蛮已是隆冬之际,那冷冽的风雪四处飞扬,两辆破旧的马车缓缓的驶在积雪遍布的小道上,周遭密密实实的雪花儿随着寒风透过破败的帘布飞进了马车里。
此时任守忠红着鼻子爬到帘布之处用身体挡住了刺骨的风。
他看着安静的躺在马车里的孝寰忍不住潸然泪下,想到几日前他亲眼所见的那一幕,他就禁不住的全身颤抖,对大蛮的恨意深入骨髓里。
孝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双眼红红的守忠哥,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去见了阎王爷,阎王爷见她可怜才托的幻象罢了。
直到守忠惊喜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以及那冰凉的小手触在自己脸上时,她才知道,这一切竟是真的。
她并没有成为黄沙中的干尸,而是和她的守忠哥又重聚了。
欣喜之下她情不自禁的咧嘴笑起来,而这一笑,却令守忠的泪流的更汹涌。
他这么多天的祈祷,还好小寰儿没有同母亲那样离开他,还好他在这冰凉的世上有小寰儿。
那一刻激动充斥心房,一下子令任守忠忘却了多日来的疲惫与苦痛,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孝寰靠在马车的后壁上,又将厚实的毛毯以及身上披的大袍衣仔仔细细的盖在她身上。
一切妥当之后才手舞足蹈的拉开帘步和马车师傅打了个招呼:“大伯,我妹儿她醒了!”随后又快速跳下马车走到前面的那辆马车旁,大声的告诉轿内人,“主持师傅,我妹儿她醒了!”
孝寰后来才得知,从大蛮军营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守忠准备只身前往襄齐军营救她,却不料在半路的黄沙地见着奄奄一息的孝寰。那时他无论怎样的呼唤,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急的任守忠边背着她边落泪。
天无绝人之路,让他遇上了这位出远门的主持师傅,这才让他们免去了饿死冷死的苦难。
“小寰儿,多亏了主持师傅给你把箭拔了为你疗伤,你才有命活下来!”任守忠无比感激的替孝寰重重的给主持师傅磕了几个响头。
要不是他们,他和孝寰指定冻死在了这荒无人烟的干道上。
而这次也使得任守忠笃定自己命不该绝,誓死要为他娘报仇的心愿。
而说起守忠娘,他明亮的双眸里迅速的闪过几缕黑暗之光:“那群畜生不如的东西,将我娘侮辱致死,我……”
孝寰怔愣在原地,巨大的悲伤忽的朝她涌来,身体僵硬。
许久,她才缓缓的抬起自己的手,抚在守忠的后背,用尽她现在的力气同他说:“守忠哥,你还有我,你还有孝寰。”
两人相顾无言,却彼此都心照不宣。
大蛮与襄齐的这场战争打了数月之久,最后还是不敌将门世家出身的高将军,被打的节节败退,一路向北,晏兰城也被襄齐据为己有。
当时所虏的晏兰人,如同高惟庸所想的那样,无一全尸。
襄齐皇帝龙心大悦,皇宫内接连着几日都是歌舞升平。多年驻军在外的高将军也听皇上指令携带着一家人从那晏兰塞外回到了杨柳依依的襄齐都城——封來。
而当日被主持师傅所救的孝寰和任守忠,跟随着主持去往了临近襄齐的小国西唐。
虽说不是襄齐,但这与之相似的景色还是让孝寰长了不少见识,内心别提多欢喜。
之前身上伤口未愈时坐在马车里,一路看着景色逐渐的变迁,终于见到了她所想象中的大山,溪河,以及满满的绿色。
刚过西唐境,孝寰雀跃的不顾身体,纵然往马车下一跃,张开双手深深的闻见了清新至极的青草气息。
他们离开晏兰的时候刚是大蛮的冬日,因主持师傅的私事,在大蛮境内耽搁了一段时日。等他们到达西唐时,恰逢春日来临。
不似晏兰的顶上烈阳,这里日光和煦,温暖的铺撒在身体之上。细细的微风拂过她两颊边散落的碎发,一路上还能看到小村落里农夫们忙于耕种的景象。
尤其是那小溪边三三两两的孩童,头上包着小块头巾,飞快的沿着河岸奔跑着,他们手中还牵引着天上的几只风筝。
孝寰虽从未见过风筝的模样,但在罔行师傅的家里见到过他画的画像。眼前的景象真真如罔行师傅所念的那样,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一切都是桃红柳绿,草长莺飞。
任守忠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到底已是记忆模糊,他印象最深的还是晏兰那一望无际的黄沙,以及灰土诟面的城墙。
见到孝寰如此雀跃不已,他自然也是受不少影响,难得没有提醒孝寰的伤口,一心沉浸在这淡淡的花香之中。
主持师傅体恤这两孩子,于是就地歇息了片刻。
***
故事再说回高将军一家。
孝寰被高惟庸扔出军营的事被他父亲得知了,他本以为父亲会责怪他私自的处置,连同心里都已经想好了应对父亲的万全之策。
却不料高将军听闻了之后,默然了一会,随后才微微点点头:“事到如今,在毫无确凿证据之下你说她是细作我也无话可说了,毕竟如你所说她是襄齐子民,无论是或不是,都罢了,留得个全尸也算襄齐并不亏待了她。”
虽说是自己亲手下的刑,但看着那么多人无辜的被战争牵连至死,他也于心不忍。
高惟庸带着些许惶恐,双手作揖认错道:“是孩儿意气用事,恳请父亲责罚。”
高致罢了罢手,走出了营帐。
他看了一眼这茫茫的大荒地,即使那个小女孩不是细作又能怎样?还不是会因为她的晏兰身份让她全尸都没有。被庸儿那样误会,或许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至少,还留有全尸。
对高致来说,战争永远都是身心俱疲却又无可奈何的选择。
而这茫茫黄沙,或许比封來,更像自己的故乡。他宁愿一生都驻扎边境,在生死之间来回盘旋,也不想回到那深宫讳墙内与人勾心斗角,明暗相争。
只是无奈身负家族责任,再者皇命难为,不得不从。
次日,高家便离开了边境,往封來赶去。
待高家归封的那天,襄齐皇帝泰治皇在宫中大设宴席。
文武百官一律不缺,阶级高的还特许携带家眷一同赴宫。高将军还未进城前,皇帝就已心思大动,这次宴席宫中大摆,人人都藏着两份心思赴宴。
入夜,皇宫芙蓉阁已是座无虚席。随着公公尖利而又响亮的声音传起:“皇上驾到……”阁里众人起身行礼。
此时站在右相身旁的男孩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盈盈的双眸清亮的将目光投向皇帝。而皇上似乎是早知明了一般,慈爱的目光放置在了男孩的身上。
而见此状的众皇子们纷纷心有所想的敛去了神色,唯独站在最后的十皇子,目光如皇帝那般紧紧的落在男孩身上。
皇帝落座后罢了罢手,免去了一众礼仪。
此宴专为高家而设,高致一家在今天自然受尽了众人之捧,而且令高致没有想到的是,皇上竟然免去了他驻守边境的任务。
皇上出口,众人皆愣。
“高将军如此勇猛,实乃我襄齐之幸。多年让你驻守边疆受苦了,如今理应扎根封來为我大襄齐做出更大的贡献才是。高致,朕今日便……赐封你为镇远大将军!”
皇上话音刚落,高致耳边就响起了各官恭喜之音,只有他听到了自己的内心勃然而跳的律动,虽心下微沉,但脸色却未变的高呼吾皇万岁。
而跪在一旁的高惟庸听到父亲加封,还不用常年驻守边疆了后,心下一片喜色。
而当他多年后爬上父亲那个位置时,才深深的明白当初的父亲,是有着怎样的心境。
然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高致加封,连同高夫人以及高惟庸都一律受益,甚至皇上还亲自赐名高惟庸为绍容少将军。一时高家在这封來风头无限。
高惟庸虽一直与父亲驻守边境,但他的名字对封來这边却不陌生。
人人得知高致之子五岁便上阵,如今十一有余便与之父亲抗衡大蛮。骑射样样皆精,怕是以后要集成父亲大钵成为下一任镇远大将军。
高惟庸谢恩后与父亲退下,却在转身之后看到了端坐在丞相身边的男孩,霎时间高惟庸双脚顿住,诧异的道不出话来。这个孩童,竟与晏兰那个流放民长的如此之像?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个孩童地位之高岂是那流放小民可比的?况且这明显是与自己相同的男孩,流放民是个丫头罢了。
于是连连自道多虑了,心里直呼怕是被那小儿魂魄缠了身,令他有了幻象,想来当初大抵是真的冤枉了她。
虽长的相像,但高惟庸还是没往心里去,毕竟与那流放小民见的面也不多,兴许是因为上次的缘由让他一时搅了神,这才让他误见那男孩与流放罪民相似的相貌。
而此时,坐落高处的皇上笑容满面的冲右相旁的男孩说道:“相和不是一心想拜师?倒不如趁此机会拜在高将军门下罢。”
高致显然没有想到皇上会这样说,目光很快就转移到男孩身上。
男孩双眸清亮的抬起头,那张与孝寰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秀气的脸庞一时让人恍然以为是个女孩家,可他那坚定的眉眼又岂是女孩家该有的?
高致默默的思虑了下,心里猜测这男孩莫不成就是柳相的小儿柳相和?
柳相和,这个名字只要是襄齐子民就不会陌生。他是襄齐右丞相柳士的小儿子,自小聪慧,更让人广知的是他的地位是没有一个皇子能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