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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罹怨 ...

  •   “今天又梦见秋乔和仁婧,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晓夕顿住笔,蘸了蘸墨又写道:“灯节过后骅哥哥便没再来看我。云先生那晚送我回家之后也再没出现过……”
      “小姐,吃饭了。”雁儿打起门帘走进来。
      “哦,就来。”晓夕忙忙地把粉红纸笺塞进手边的抽屉里,跟着雁儿走了出去。

      刚放下碗筷,晓夕便拉着母亲撒娇道:“娘~祾儿想去瑞盛祥买胭脂,好不好?”林夫人慈爱地看着这个独生女,刚想答应,忽听林老爷咳嗽一声说道:“买胭脂就让雁儿去好了。你现在也不小了,不该整天这么抛头露面,我可不想你将来被婆家笑话,说我没教好女儿。
      “婆家?”晓夕一惊,“什么婆家?”只听林夫人缓缓说道:“祾儿啊,前几日梁府管家派人来求亲,你爹看着那潘少甚好,就答应……”
      “我不要!”晓夕不等林夫人说完就喊道,“我才不要嫁个不认识的男人!”
      “你放肆!你眼里还有爹娘没有?!”林老爷怒喝道,“婚姻大事岂由你做主!”
      “我不管!我才不要嫁什么潘少!梁家有几个好东西!”晓夕转身往外跑。
      “你站住!雁儿,把小姐带回去,传我的话,这几天没我的吩咐不许小姐出门!”林老爷说完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喘粗气,林夫人赶紧站起来伺候。
      晓夕一扭身跑回屋,雁儿在后面追着叫:“小姐!小姐!”等到了屋前却发现屋门紧闭,雁儿趴在窗上往里看,晓夕正伏在床上轻声啜泣。雁儿刚想进去安慰,却听见背后有人叫“雁儿姐姐”,回头一看原来是林夫人的侍女小鹃。
      “小鹃,有事吗?”
      “夫人让我来看看小姐。”小鹃探头向屋里看了看,便向雁儿说道:“雁儿姐姐,你千万劝着小姐想开点,老爷有他的想法。尉迟公子只怕是指望不上了。”
      雁儿听说,问道:“这话怎么说的?”
      “我听老爷跟夫人说,灯节过后没几天,皇上就把尉迟家老少全抓进宫里去了!”
      雁儿大惊失色,忽听屋里似乎有响动,便拉着小鹃走远了些,问道:“这是为什么?”
      “听说灯节出了刺客,尉迟公子抓捕不力,皇上要治他罪呢。”
      “这也不至于牵连全家吧?”
      “是啊,可是据说那长公主受了惊吓,回宫后就得了急症。这长公主是先皇的心头肉。皇上呢,五个公主里最疼这一个,说是如果治不好就要尉迟家去世代守陵!”
      雁儿听呆了,无言以应,恍恍惚惚地送走了小鹃,回身向门上听了一听。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雁儿心下诧异,推门去看,一片刺目的敞亮,冲着后院的门大开着,一束藕色绢纱被人拧成绳状搭在墙头上,在风里打着旋儿,慢慢散落。

      泰启殿里琰灵帝正侧身倚在龙椅上听张太医奏陈长公主病情。
      “依老臣看长公主这病来势虽急,却非不治之症,只需悉心照顾,静养些时日。”张太医仰头看了看龙椅上面色苍白的皇帝,顿了一顿,又道:“老臣听说皇上欲为长公主择配,老臣以为……”
      “朕的家事,太医毋需多言。”琰灵帝一抬手,忽又觉得不该对自小照顾自己的太医如此说话,便和缓了语气说道:“朕并不是不顾虑皇妹的身体,只是右相已多次向朕提及先皇遗愿,左相家迎娶三公主的日子也近了。朕不想因此等小事令两相发生冲突。太医可能理解?”
      “老臣知道皇上思虑深重,但以长公主的状况,恐怕无法离宫,右相家未必愿意尉迟公子……”
      “那也难说。”琰灵帝脸上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正说话间,荣禄迈进殿来,张太医见他有事的样子,便告辞出殿。荣禄上前奏道:“回皇上,那侍卫的尸体已经找到了,仵作说应是死于刺客出现之前。”荣禄心有余悸般地一抖,才说道:“小的愚钝,只怕是有人知道皇上有心安排撮合之事,故意赶此机会谋刺皇上。皇上洪福齐天,幸无妨碍,还请皇上彻查此事,以绝后患。”
      “知道了。”琰灵帝眉头紧锁,“栖鸿斋那边怎么样了?”
      “回皇上,小的按皇上吩咐,右相老爷、夫人以及公子小姐们都派人特别伺候着,只说是预备大婚之事。只是尉迟骅他……”荣禄面露难色。
      “还是不答应吗?”琰灵帝站起身。荣禄赶紧上前。只听琰灵帝低声说:“去栖鸿斋。”
      “摆驾栖鸿斋——”

      白天的御街上熙熙攘攘。一辆琉璃华盖车在其间缓缓而行。
      黄纱帐里梁妃正闭目养神。这几日为三公主下嫁的事梁家已是一团忙乱,梁媚照管娘家的安排的同时又不放心宫里筹备选妃的事,十分疲倦。街上的喧哗漫进车内,梁媚只觉心中烦乱,唤侍女问道:“绯尘,到哪里了?”
      车外的侍女答道:“回娘娘,已经快到天鉴司了,再有一盏茶工夫就到府了。”
      梁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天鉴司,虽名“天鉴”,却是个空架子,想这太平盛世,哪来的人告御状。不过几年前那些商客闹事还是够烦人的了。梁媚向后移在靠背上。不知从哪里听到那些谣言便大张旗鼓地闹,什么“嫡传皇子”,还亏得爹爹处理得快。
      正想着,马车慢慢停住了,前面一阵喧哗。绯尘试探地叫:“娘娘?”
      “怎么不走了?”
      “回娘娘,天鉴司门口有个姑娘跪了三天了,刚才不肯让路,侍卫们正打呢!”
      梁媚闻言心下一动,问道:“她要告状?问清楚是为什么没有?”
      “回娘娘,说是要替右相家喊冤。”
      “哦?”梁媚的眼睛一亮,“把那姑娘带过来。”
      不一会儿,几个侍卫用木杖架了一个绿衣女子过来,那女子十分虚弱,又被打得遍体鳞伤,皮开肉绽,支持不住。侍卫们一让开,她便扑通一声倒在车前。绯尘上前探了探,回头说道:“娘娘,她昏过去了。”
      “带回府去。”

      侍卫统领廖天齐在泰启殿外巡视。殿内那个衣着龙袍的男子正来回踱着,廖天齐知道这是皇帝烦心的表现。门口有人走了进来,原来是荣禄领着一个白衣青年向大殿走去。廖天齐迎上去冲荣禄行了个礼,便与那青年打了个照面,只看见那人一脸疲惫。
      尉迟骅看见迎上来的廖天齐,勉强笑了笑,便随着荣禄进了大殿,朝殿内的身影行礼道:“参见皇上。”
      “你来了。”琰灵帝转过身来,“朕让你考虑的事,怎么样?”
      “回皇上,臣……不能。”尉迟骅躬下身去。
      “你……尉迟骅,朕知道要皇妹病着嫁你于理不合,可是现在朝廷上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左相兵权在握,咄咄逼人,边疆时常动乱,现在朕将皇妹托付于你,你却推三阻四,这就是你的忠君吗?你忠在哪里!”
      “皇上,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但长公主下嫁一事,还请从长计议……”
      “尉迟骅!你难道不怕我把栖鸿斋里四十二口全都杀了?!”琰灵帝怒道。
      “皇上!臣的家人何罪!”尉迟骅抬头盯住皇帝的脸,却只看见琰灵帝如吐瓜子皮般地吐出四个字:“伙同行刺!”
      尉迟骅大惊失色:“皇上!”琰灵帝觉得不忍,便缓声说:“朕希望你想想清楚……并不是为难你……只是这个时候……你想想清楚……”
      “皇上!恕臣……不能从……”
      “来人!拖出去斩了!”琰灵帝喝断道。几个侍卫如虎狼一般扑上来。正在众人制住尉迟骅将要走出殿外时,一个紫色身影“呀呀”尖叫着跳进来,把所有人吓了一跳。侍卫们停止动作,朝扑向皇帝怀里的身影跪下高呼:“参见长公主!”
      “琎哥哥,你今天怎么不陪凊儿玩啊~茉香说梅花都开了~”德馨拽着琰灵帝的袖子说。
      “凊儿乖,哥哥有事做。”琰灵帝笑着替德馨理了理鬓角:“凊儿自己玩好不好?”
      “不好嘛~凊儿不敢自己去梅园~茉香说有鬼!”德馨抱着琰灵帝不撒手。
      “那哥哥找人陪你好不好?”琰灵帝指着殿内的人哄道。
      德馨噘着嘴松开琰灵帝,走向跪在地下的一群人,仔细打量,最后蹲在尉迟骅面前问道:“你是谁呀?陪我玩好不好?”尉迟骅看着眼前这个长发凌乱却眼神澄澈的少女,心里一阵酸楚,竟不由自主地微微点了点头。
      琰灵帝微笑着挥手示意侍卫们退下,看着两个身影消失在门外。太监荣禄走上前来回道:“皇上,粱妃娘娘已回宫了,更衣过后便来觐见。”
      “知道了。去请右相大人和夫人过来,有要事相商。”琰灵帝笑着说。

      似乎是被人重重地扔在了地上。啊,好痛。谁这么缺德。晓夕慢慢地睁开眼,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猩红地毯铺了满地,火红的炭块在铜盆里噼啪作响,桌椅上是一片金红锦缎的罩子,酒红色的帐子收起了一半,另一半被人遗忘了似的随意地垂在地上。
      这是哪里?今天一天被麻袋装两次真够背的。刚才好像不是这般奢华。似乎听见有个男人说什么“用完了姐姐就赏我吧”,什么意思?
      晓夕正暗自猜测,一个红衣侍女推门进来看了一看就退了出去。晓夕想叫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力气站起来,只能挪到桌腿边靠着。身上好痛,呼吸也变困难了。晓夕闭了眼休息。
      一束光亮照在晓夕脸上,晓夕睁开眼,一个身着金线嵌字瑰红长袄的妖艳女人走了进来,跨过晓夕,坐上上首。晓夕费力地撑起身子,面朝那女人。只听她开口问道:“听得见吗?”晓夕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女人冰冷地笑了一下,说:“那好,本宫就不绕弯子了,你的心愿本宫已清楚了。但是你真以为你的骅哥哥是因为办事不力被处置吗?”看晓夕抬起头来,梁媚接着说:“看样子,你恐怕不知道,你的骅哥哥和当今圣上心爱的长公主有婚约在先吧。”说道“心爱”二字,梁媚的眼神一寒。晓夕惊讶地睁大双眼。
      “不用惊讶,这是事实。所以你再跪三天天鉴司也不会管你,因为你骅哥哥……”梁媚饶有兴趣地看着晓夕脸上表情的变化,“不是做犯人,而是做‘官人’去了。”说罢一笑,却看见晓夕微微摇头,便说:“不相信么?来人,扶这位姑娘去暖芳阁。”
      “是。”几名侍女应声上前。

      “长公主。”尉迟骅望着穿梭在梅花间的德馨,仿佛看见一只紫翼的蝴蝶翩然落在心头,忍不住轻轻叫出声来。
      德馨却只是如孩童般天真地笑着跑着,忽而抓起一把落花抛向尉迟骅。恍惚间仿佛听见一个清婉的声音说:“尉迟,好久不见。”尉迟呆立在原地,任花瓣落了自己一身。德馨却依旧笑着,跑开。尉迟骅从肩上拂下一片花瓣,凝视良久,突然惊觉德馨跑远,便向花丛深处追去。

      梅园旁那个名为暖芳阁的所在却一阵骚动。晓夕死死地抓着窗棂想再看一眼没入花海的两个身影,却被身旁的侍女拦住。晓夕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喘息着重复着微弱断续的音节。梁媚缓缓地放下茶杯,走到晓夕身边,弯腰看着倒在地上的晓夕,轻笑着说:“怎么样呢?要不要我帮你解决了这负心的男人?”
      晓夕茫然地望着这张描画精致的脸,只听那张红的像要滴下血来的艳唇说道:“你若是舍不得呢,我也可以把他还你。”梁媚看着晓夕苍白的脸上突然放出光来,自得地笑着说:“当然我也不能白费力,只要你答应一件事——帮我杀了外面那个女人!”梁媚话未说完,就看见晓夕脸色大变,努力想说话,便叫绯尘上前听她要说什么。
      “回娘娘,她说什么‘秋乔’……她说‘不杀’……”
      秋乔?什么东西?哼,不杀?梁媚狠狠地瞪着地上这个一脸惊恐与哀求的女子。不杀她?那你就替她死吧。
      “那好。绯红,叫马车把她送到府里骛少爷那里去。记得处理干净。哼!”梁媚一甩长袖,走了出去。绯红看主子走后,连忙扶起复又昏过去的晓夕,焦急地叫:“姑娘!姑娘!醒醒!”
      窗外的梅林里卷起一阵突如其来的风,花枝摇曳,旋即又恢复平静。

      “应该没大碍吧?”云臻问道。
      “嗯。她体质还好,都是些皮肉伤。你这几天先照顾她一下吧,梁家那女的若知道她没死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我和云衷还有事做,有劳你费心了。”少年浅浅笑着。
      “不敢当。”云臻的声音有些埋怨。忽又抬起头叫住将要出门的少年:“尚惟……”
      “怎么了?”少年停在门口转头看她。
      “没事,你走吧。”云臻笑笑说。
      “玩我啊……”尚惟朗声笑着走掉。
      云臻沉默地转身望望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帮她收好沾有血渍的绿色上衣,小心地从床里拿出一床锦被,关窗灭灯,自向对面的榻上休息。

      清晨的阳光照进停云阁。琉璃灯盏放出自然的光彩。云臻坐起来,披着锦被去开窗,又走过去看那女子。
      面容姣好,只是眉间隐约有忧色。
      那女子在云臻的注视下,眼睛微微张开。云臻看着那双明净的棕色眼眸,若有所思。

      晓夕费力地睁开眼,满眼的红不见了,却是另一种感觉的奢华。晓夕惊讶地望向四周,回头便看见一位绝色佳人,裹着被赤着脚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
      是在梦里吧,不然怎么会看到她。不过梦就梦吧,我好想你们。
      晓夕挣扎坐起来拉那女子:“地板凉……你不怕冻吗……”
      真真实实地抓住那女子的手,晓夕突然呆住,许久才说出话来。
      “仁婧……是你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罹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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