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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逃跑 ...

  •   天色有些暗沉,空中又飘起雪来,风刮过竹林,奏出几声呜咽似的空响,霍翎站在小道上,发间已落了些细白的雪粉。霍熙平捂紧手炉跺跺脚,天越来越冷,冻得人脚发麻。

      “启禀殿下,卑职已查过北门出入记录,也盘问过守门的侍卫,今日北门只出过一辆马车,是运送果菜前往赤雁行馆的。这马车每三日一趟,专门负责给赤雁行馆送物资。”稍顷,便有禁卫军匆匆来报。

      “赤雁行馆?出入太虹苑要通行令牌,那马车拿的是谁的令牌?”霍翎摩娑着手里的蝴蝶簪,想着这么冷的天,姜桑梓那又娇又辣的人怕要冻蔫,他眉眼里折出的光芒便如这冷霜之色,越发冰凉。

      “是太虹苑内府兵左监门卫王学强的令牌。”

      “把王学强捆了送到老董那里审问。长幸,你调拔一路人把太虹苑每个出入关口盘查一遍,我要知道今日下午所有出去的车马动向。”霍翎将蝴蝶簪子放入襟口,一边下令,一边快步朝御马坊走去,“备马,要飞焰。其余人随本王去赤雁行馆。”

      “皇兄……”霍熙平几步跟上。

      “熙平,你先回去,做好我要你做的事便可。”霍翎转头打断她的话。

      霍熙平咬咬唇,应诺而去。霍翎已快步走至御马坊前,九牧监丞已将飞焰牵出,套好鞍辔,霍翎一挑披风扯过缰绳跃上马背,动作干净利落。

      长幸却忽跑到飞焰头侧,一把按住马缰:“殿下,此时去赤雁行馆,容易打草惊蛇,而且小侯爷已经去了……”

      飞焰不喜旁人靠近,嘶鸣一声抬了双腿,霍翎松松马鬃安抚它,一面道:“若真是那边掳走桑梓二人,他们必已起惕心,本王若装作不知反倒令人疑心。此时越快去越好,反能攻其不备。”

      “可是殿下就带这些人马,卑职不放心。”

      “无妨。你传本王口谕,让穆尔林场上驻扎的禁卫军待命,若天亮之时本王仍未归,便将赤雁行馆围了。”霍翎冷冽笑起,霜雪眉眼间忽有丝夹着怒气的张扬。

      “叱——”语罢,他轻喝一声,飞焰如火,纵身而出,先行一步离去。

      ……

      “蠢货!”拔高的女人音尖锐刺耳,带着森然怒气响彻屋宇。

      姜桑梓迷迷糊糊将眼睁开一道缝,只看到眼前一只半踩着金丝软面碧玉底绣鞋的女人小足狠狠踹在跪地之人胸口,那人闷哼了声倒地。姜桑梓便瞧见这人的脸,颧骨突出额头扁扁,正是将她们打晕的宫人。

      她悄悄动了动,发现自己双手被人反捆在背,后颈仍有些疼,身体酸软无比,她不敢喘息,目光往下一望,便看到同样倒在她脚旁的江善芷。

      “谁让你把她们带回来的?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江家嫡女,这两人失踪,不是引着人过来查?”女人又怒而踹了两脚。

      穿着宫人衣裳的男人不敢反抗,生受了几脚待她气暂歇方道:“主子,这两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我们的事,属下怕她们将此事捅出,这才无奈带回。”

      “你当时就该将她们灭口,扔在太虹苑里让他们自己乱去,现在带了回来……霍翎那小儿定会顺滕摸来,这两人反而不能杀了。”女人在屋中缓缓踱步道。

      姜桑梓瞧见这人脚踝上刺了朵漂亮的露薇花。

      “主子,那现下如何是好?”

      “先把这两人带下去,关进黑牢看好……不,不能关在我这里,把她们带去红枫谷的林屋里,派人严加看守。”女人思忖道,“为防意外,那边的事也停了。”

      “主子,那边的事也停?可兄弟们已经布置许久,大鱼也上钩,就这么停了,岂非功亏一篑?更何况安乐侯也已经到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今日之事先作罢,至于安乐侯……先给他点甜头尝尝,哄他上瘾再说。”

      “是。”男人便不再多语。

      不多时,便有人靠近姜桑梓,她忙将眼缝全合,头忽一阵晕眩,天地倒悬,有人将她倒扛上肩往外行去。姜桑梓脑袋像大风卷过,人被颠得难受,又迷迷糊糊昏去。

      ……

      赤雁行馆落建于太虹苑红枫谷之前,离太虹苑近一个时辰的马程,但仍属太虹苑范围,故行馆日常所需皆由太虹苑送去,乃皇帝赐给先皇六公主玉阳的行馆。当年五皇子纂位,魏家谋逆,京中官员落马一大批,其中就有这位玉阳公主的驸马薛彬。因事涉谋逆纂位,薛家父子被斩,薛氏满门流放,玉阳公主新嫁不满三月便守寡。皇帝因着旧日情谊恩准玉阳与薛彬和离,留其公主之号,玉阳公主也再没嫁人。皇帝体恤这位公主,因其喜爱枫林,便将太虹苑的这处赤雁行馆赐给了玉阳为别苑。

      玉阳公主并不常在京中贵圈出入,也甚少回宫,一年倒有半数时间居于赤雁行馆。京中早有传闻,这位玉阳公主放荡形骸,在这行馆中圈养面首并优伶数十名,纵情声色,近几年越发恣意妄为起来。

      此时天色暗沉,雪纷扬而下,枝头旧雪未除,新雪又下,马蹄踏过,便扑簌簌地往下落雪。霍翎带着人赶在天彻底黑下之前到了赤雁行馆,赤雁行馆已经上灯,朱红大门前挑着六盏宫灯,行馆的门人迎上前来,一听是太子到了,皆收了倨傲敞了门火速进馆禀报。不多时,玉阳公主便亲自迎出门来,霍翎见到她这才从马上跃下,霜沉的脸扬起笑。

      “姑母。”他信步上前,笑着行礼,眼角平顺,那笑未达眼底。

      “殿下怎么来了这里,也不早些知会我。”玉阳人未近,声已达。她嗓音像黄莺,明明已是年近四十的人,声音腔调都宛如豆蔻少女,一张玉色脸庞在灯火下更是细腻柔美,唇红齿白,煞是端庄美丽,只是这大雪的天,除了外头罩的大毛斗篷外,里边竟就一袭薄薄的束腰斜襟裙,襟口开得低,露三分酥白,腰也束得纤细,她走起路来便像段杨柳,摇曳生色。

      霍翎将目光从她身移开,仍笑道:“知道姑母不喜喧闹,在这里避世而居,我本不欲前来打扰姑母的清静,奈何今日太虹苑那里走失了一对白鹿。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下个月是母后寿辰,这白鹿兆头吉祥,我想献于母后作贺寿之礼,因而便急上心。听侍卫说白鹿往赤雁行馆这边逃来,不知是否被姑母门人抓住,他们怕冒犯姑母不敢来问,少不得只有我亲自跑这一趟,若惊扰了姑母,霍翎先行赔罪。”

      “傻孩子,这点事也值得你亲自跑这一趟?”玉阳捂唇咯咯笑起,“我今日在馆中并未听到有人禀报白鹿之事,想是馆中门人并没见着这白鹿。”

      “姑母行馆花园挨着红枫谷,又比谷里暖和,也许这白鹿无意间闯进园子,下人并不知晓。望姑母行个方便,替霍翎寻寻白鹿下落。”霍翎拱手行了行礼。

      玉阳似笑非笑地望向他身后的一队人马,火把点点在雪夜里格外醒目。

      “殿下之请,玉阳自当遵从,只是如今夜已深,不易搜寻白鹿下落,殿下回太虹苑也多有不便,不如请殿下在敝馆暂歇一晚,明日一早再派人搜园寻鹿,可好?”

      “如此甚好,还是姑母思虑周全,霍翎此番就打扰姑母了。”霍翎不客气地点下头。

      “请。”玉阳侧身让出路来,恭请霍翎进行馆。

      霍翎还她一礼,迈步进了行馆,馆外余者都随之入内,暂时安置在了行馆外院里。

      ……

      沉寂的屋里,只有木缝间洒进的几道细细光线将屋子照出个轮廓。姜桑梓是被冻醒的,睁眼时只觉身体冻得像块石头,地上的凉意一丝丝地往她体内窜,她浑身酸疼难当,意识却逐渐清晰。

      她应该是被人带到某处关起,可这是什么地方,她却不知。这房间狭小,墙根码着柴火,除此之外再无一物,门紧闭着,唯一的窗子也叫人用木板钉实,屋里光线很差。昨天她听到女人声音时四周烛火透亮,应是夜晚,如今屋外已有微光透入,想来她在这里昏了一整夜。

      缓慢地打量过屋子,她记起昨天发生的事,也想起了迷迷糊糊间听到的对话。那女人说起杀人灭口之事语气不改,显是心狠手辣之辈,她们落在这人手里,生死着实难测。如此想着,姜桑梓出了身冷汗,精神却又清醒不少,麻木的手脚也能动弹。

      艰难地坐起,她已看到昏暗中有人倒在另一侧墙下。她手脚均被绑起,便只能蠕动着靠近那人。

      “江善芷,醒醒!”那人果然如她所料是江善芷。

      用手臂撞了江善芷许久,江善芷才缓缓醒来,她眼眸一睁,看着眼前情景露出懵然神色,不过片刻却又立即变色。

      “姜姐姐,我们这是……”

      “我们被那贼人掳到这里,也不知是何地方。昨天那贼人背后定还藏着麻烦的主使者,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待逃出去了我再细说与你听。你可好?有哪处不适吗?”姜桑梓矮下肩用力撑着她,将她扶起。

      “头有些疼,身子僵得很,没有别的不适。姜姐姐,我们要如何逃?”江善芷倚着墙坐定,急道。

      姜桑梓呶呶嘴:“你背过去,我们先把绳子解了再说。”

      她说着也转身,与江善芷背对背坐好,手摸索着按上江善芷手腕间的绳结。这绳结并非寻常人能打得出的,而是军中常用的捆/人绳结,好在姜梦虎从前就教过她结绳之法,连解绳的法子也一并教给了她,故姜桑梓摸索了一阵子,倒真把江善芷手上的绳子给解了。江善芷回过头再按她的指示将她的绳子也解去。

      手脚的捆绑一除,两人都觉身体一松,同时站起。

      “门外被铁链锁了,打不开。”姜桑梓先去查了门,那门一推,门外就传来铁链声响,显是被人重重锁起,她又沿着房子走了一圈,“没有别的出入口。”

      有些颓然。

      江善芷站在屋中唯一的窗户下,瞧了那窗子半晌,伸手抠进封窗的木板间隙里,往外扒拉木头,扒了一会,木头纹丝不动。

      姜桑梓回过头来:“别白费力气,那木头按得死,我们没有器具,弄不开。”

      窗子被两个巴掌宽的厚实木条一根根地封死,完全无法撼动。

      江善芷站在原地看看自己的手,忽然冲到姜桑梓身边,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跑回窗边。

      “姜姐姐,你试试。”

      “我试?”姜桑梓看着自己的手被江善芷扯到了木条之上,不由诧异道。

      “你听我的,没错。”江善芷咬咬唇,握着她的指塞进了木缝间,“抓牢它,气沉丹田,往外使劲!”

      “你疯了吗?让我掰这木头?”姜桑梓觉得这丫头的脑壳是被打傻了吧,她要收回手,可江善芷大有她不出手便不罢休的趋势,她无可奈何,手指扣紧了木条,咬紧牙关往外用力一掰。

      “啪”木板中间多了一道裂缝。

      姜桑梓傻眼。

      那可是半个拳头厚的木板啊!

      “我……从小就有怪力。”江善芷挠挠头,不好意思开口,正因为这个,她娘怕她大了长歪,所以不让她多吃,对她的礼仪也诸多挑剔。

      “你……厉害。”看了她半晌,姜桑梓也不知该评价什么,恐怕满京城的人都不会想到,清冷羸弱的江家嫡女居然是个力大无穷的人,这真是……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啪啪啪”连着几声裂响,姜桑梓用吃奶的力气反木板一一从墙上扒下。

      “我不行了。”就算力大无穷,可姜桑梓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都没吃东西,又受了一夜寒,拆了一半木板便已双手酸软,再施不出半点力气。

      江善芷将手伸进掰出的大窟窿里,把外面的窗纱捅破,冷风顿时灌入,她把头探出窗感受了一番缩回:“可以了,大小刚好够我们出去。”

      她说着又把码在墙根的木头搬来,在窗下垒了合适高度方站上。

      屋外此时隐约传来男人声音:“里面的人怎样了?”

      “没动静。”

      “打开,给她们点水。这些贵女娇弱,要是死了就麻烦。”

      “是。”

      姜桑梓同江善芷对视一眼,江善芷飞快探身出了窗子。房子后面是片小树林,附近无人,姜桑梓抱着她的脚往上一托,江善芷就轻轻巧巧出钻出了窗子。姜桑梓也跟着探出窗,江善芷在外头帮着她,姜桑梓出窗时一个不稳,两人抱着一块滚到了地上。

      “快走。”姜桑梓也顾不得摔得生疼的脚,拉起江善芷就往林子深处跑去。她出来之时已经听到外头的人打开锁链的声音,只怕他们立刻要发现她们逃出了。

      江善芷早已没了礼仪,单手把繁复的裙裾抱到了手里,和姜桑梓疯了般往外跑,后头声响远远传来:“她们跑了,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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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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