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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暗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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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无暇目光一冷,拨开道士拦住他的手,嗤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道士笑了,笑的皱纹捻到一处去,看上去很是和蔼。“怎么?居然一点也不慌乱?难道是已经知道自己身旁的人是妖了?”
蔺无暇远去的背影一顿,他立定,转过身盯着那道士,眼里的光像淬了毒的刃“再说最后一次,我身边没有妖。”
道士像听到什么笑谈一样哈哈大笑,眼睛却直直盯着蔺无暇,不放过他丝毫表情。末了,意味深长地说“小兄弟啊,这妖和人本来就不能相容,若是逆天而行……上天自有处罚。你要是想清楚了,可以吹响这个哨子。”说罢,将一个铜哨子朝蔺无暇抛去。
没有人接住那只哨子,哨子落地,咕噜咕噜滚到蔺无暇鞋边。
他厌恶地看一眼那眯着眼笑的老道,毫不留恋的转身。
身后仿佛有幽幽叹息“逆天写命,天意难容……”
如果之水现在在这里,她肯定会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才是妖怪!你全家才是妖怪!老娘明明是天地精华好不好!
霞光像流火一样点着了地平线的时候蔺无暇才回到客栈,之水看他慢慢走近,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才缓缓看她一眼,她心中一慌,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神色复杂地看自己,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吗?
心神有些不宁,本来想告诉他自己决定明天去探探那个王姓大户,最终却恍惚忘记。
是夜,烛火微亮,明明弱小的看似随时都会熄灭,可是风儿几次穿过,却没能让焰火熄灭,反而生生长长,摇曳复又笔直。之水不知道为何想到自己的小徒弟,呆呆望着烛台,又开始走神。她想起很久以前……不,其实也没有很久,那个时候在她眼中他还是小小一团,在她这个不计时间游荡在人世间的“老怪物”眼中,他着实是太羸弱、太不值一提。
她把他带到昆仑以北,坐在很远的树上看他练剑,一招一式,无比认真。
她远远看着,看着他长高,渐渐要变作大人,渐渐长过她的肩头、她的眉梢、她的发际、总有一天……他会越过她,比她还要高。到那个时候,她不会再像从前一样蹲下身与他平视,而是要仰着头,才能看清眉目。
直到有一天,他会出师,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实现自己的夙愿。
而她,没有什么理由再跟着。她不用再护他周全,因为他已经伟岸;也不能再跟着他,烦扰他,因为总有一天,他会娶妻生子,乘荫树下,子孙绕膝……
直至老去,度过这一生。离开她的身边,像沙粒融入沙河一样自然,回归到芸芸众生之中。
而她,那时候在干什么呢?
应该还是一个人走走停停、看看歇歇。
有人轻叩门,发散的思绪一瞬间收于无形。
“进来……”
开门的细微瞬间,烛焰摇晃,蜡泪默默流着,含情不语。她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大概像每个父母,看着游子远行,只有压密了手中针线为他作衣。
他慢慢徂近,轮廓在暖光中包围,一点点显出形状,却在快要靠近她的时候猛然停住。胸口一窒,哑着嗓子问“你怎么哭了?”
她哭了?
抬起手往脸上一抹,确实湿乎乎,她居然哭了?她自己都没发现。指尖携着一滴泪水,送入口中,她抿嘴乐起来“是咸的。”
他别开眼,不去看她,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会搂她在怀,为她擦干面颊。
为何流泪?
这一刻焰芯轻跳,他不问,她不复,是沉默,也是默契。
“对了,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蔺无暇走到桌前坐下,眼中流窜着一刻的迷茫。辗转反侧,莫名想到黄昏中那个老道士说的话,逆天写命,天意难容。白天压根没过脑子的话现在竟蓦然想起来。什么狗屁道理,逆天又如何?老天若是真张眼睛,又怎会让当初那场惨案发生。
他不信天,不信命,救下他的,给了他新生的是她。
他不管有什么伦理束缚道德禁锢,他只知道,他只知道……
心下烦躁,无心睡意,便下榻走走。脚好似不长在自己身上,当他回过神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她的门口立了很久。真是……竟把她爱发呆的毛病学了来。
可是当她发现她房内竟还有光亮,便情不自禁走了进去。
现在她问他,来此何事,他默然,“明日我再去查案……”想到那个老道士,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便又严肃叮嘱“明日你别出客栈了,就在这等我,我查完很快就会回来。”
看他一脸严肃,之水忍俊不禁“你什么你!要叫师父!”
徒弟长大啦,已经不再需要她悉心照料步步跟随了,之水深感欣慰,却未发现自己眼中的失落。
“徒弟,你长大了,是时候体会情爱的奥妙了,最近为师帮你物色物色,喂喂,我还没说完!你这个孽徒!”
蔺无暇猛地站起来,黑着脸回到自己的房间。
之水轻叹,熄了烛火。
青春期的小男生的心事就是简直是海底针啊……不可猜、不可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