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师恩》水天一线

6、读心

　　翌日。
　　当之水推开门的时候她看到门口那片冰面上跪着一个少年，苍白的脸垂着，看不清神色。
　　“师父，徒儿知错了。徒儿被心魔所困，有愧于师父的教导。”
　　声音落下，他对她磕了三个头。
　　之水没有想到，一夜之间他就能想透彻，着实让她惊讶。
　　“起来吧。”
　　也许是跪了太久，站起来的时候不甚利索。他终究忍不住去看她的肩膀，却发现她今日换了身白衣，像雪池中的一株白莲，缥缈不可方物。青丝是涟漪，无风而动，叫他神思恍惚。
　　有些痴了。
　　“好看吗？”之水走到他面前弹了他一个脑蹦，他垂下眼，“还行。”
　　若不是因为他，也许她今日不会穿白衣。其实她对白色有些抗拒，她是昆仑以北天地孕育的一朵冰莲，她本身就是纯白，再加上出身的地方也是一片纯白，不免对白色有些腻味。所以她从来穿的花花绿绿，却被他说是恶俗至极。
　　他说，但凡高深莫测的人都是一袭白衣飘渺才符合身份。画外音就是，哪像她，低俗！
　　今日心血来潮，穿了身白衣，好不好看她不知道，只是有些不习惯。
　　她没说去哪，他默默只是跟着。
　　她不知道的是，昨夜她离开崖边后他在那里跪了一宿。
　　他想问她疼不疼，就连他这个挥剑的人心里现在都这么疼，那伤在她身上，她一定更痛吧。也许，她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不然不会对他说重话。
　　她说，如果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师父……
　　他想告诉她当然有，只要她不抛弃他，用什么换他都愿意。他突然发现自己有多怕她放弃他，他怕她对自己失望……怕她放弃自己……怕她离开……她不知道，当她说那句话的时候他几乎要绝望。
　　下雪了，雪花飘落，覆上他的眉睫，在他凉薄的唇上停留，散落在他的发间。
　　他像一座冰雕，在雪中跪了整整一夜。
　　想明白了什么，更重要的是……看懂了自己的心。

　　“徒弟……我们好像没盘缠了。”
　　真是个尴尬的话题，可是看着日渐瘪下去的盘缠袋，之水还是不得不提。
　　其实她可以变点银子出来，可是她不愿自己的徒弟把自己当妖怪，想想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没关系，前面有一个镇子，到镇子后我们可以看看有什么办法。”他在冰山立在住了那么久，现在的皮肤白得似一地薄雪，看起来好似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他隐隐比她高了，容貌也越发动人……
　　看着蔺无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之水的心里像是有小猫在挠，她忍不住好奇问“什么办法？”
　　“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
　　下了马车，蔺无暇带她直奔衙门，她一头雾水。
　　终于找到了衙门，他在门口告示公布处停下，才开始对她解释“一般有什么官府搞不定的案件也许会张贴告示悬赏，我们可以挣这个银子。”
　　之水看呆了，嘴里不自觉惊叹“这么多钱……”
　　旁边一位书生模样俊秀的青年朝她看一眼，笑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钱难挣，屎难吃，要是这么容易搞定还轮的着外人捡钱吗？这些案子啊，最好少碰。”
　　之水出言附和，心里却很不屑，嘁，天下还没有老娘我搞不定的东西。蔺无暇在旁冷冷看一眼他们攀谈，扭过头专心去看悬赏，心思却没法集中。
　　看蔺无暇看的差不多了，之水对书生告别，带着蔺无暇要走。
　　那书生却仿佛相见恨晚，有说不完的话一样缠着之水，恋恋不舍的问“姑娘在哪下榻啊，我好找姑娘讨教讨教。”
　　之水也是烦的不行，言语中透着不耐烦“我夫君就在附近，今日我带孩子去找他住。”
　　书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两眼大睁，嘴里活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夫君？而且不止夫君，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蔺无暇的脸色同样不好，他铁青着脸，太阳穴忍不住一跳一跳，什么？这个女人竟然说自己是她儿子？偏偏之水没有察觉到他的愤怒，注意力全放在路边的小吃摊上。
　　两人找了间客栈，这次要了两间房子，之水看着上楼后就没再搭理她，嘭的一声甩上门进屋的徒儿，一脸的莫名其妙。
　　难道是嫌她买吃的浪费钱了？
　　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之水来找他的蔺无暇终于坐不住了，本来是有些恼怒的，可是想想后又有些好笑，自己和她置什么气，她就是个小孩。和她生气就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你这边闷葫芦快要气炸了，那边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甚至没发现你生气了，反而觉得你莫名其妙。
　　哎……他无奈的叹一口气，认命的走到她的房间门口，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进来，好像隔着什么东西，听不真切。
　　他推开门，人倒是没看见，只觉得屏风后雾气袅袅，皱着眉走过去后看清眼前的景象，蔺无暇觉得自己又一次要气炸了。
　　他赶紧转过身，快步离开她的屋子，嘴里还怒吼“之水你神经病！”
　　紧紧磕上门，却不放心离开，在她门口守着。
　　这个蠢女人有没有一点危机意识，门也不锁就在客栈沐浴，有人敲门不问是谁就说进来！
　　她到底有没有脑子！
　　蔺无暇面色通红，两只耳朵也变成红色，不知道是因为气的还是因为什么。
　　他想冷静冷静，可是却不放心这么个没有危机意识的蠢人一个人在屋里洗澡，只好臭着脸守在她门口。
　　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