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师恩》水天一线

3、拜师

　　天色将晚，两人在城内找了间客栈住下。之水还记得当她对掌柜说只要一间房时掌柜和蔺无暇前者了然后者微诧的表情，她轻笑一下，却不解释。吩咐掌柜送杯茶到房间后便领着蔺无暇走入房中。
　　她有心瞧蔺无暇的窘迫，却发现他依旧面色不改，清风拂山岗一般淡然。她这个徒弟啊，什么都好，不挑不拣，就是显得太早熟，没什么乐趣。
　　瞧着那面容清恬神色严肃的少年，之水忍不住走神。
　　其实多了一个人好像真没什么区别，还是该走走，该吃吃，该喝喝。可是……好像真的有哪里不一样了。她记得自己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的时候，她不知道原来天地间还有其他存在，她甚至以为世界都是纯白的。直到她真的走出去，才发现原来树是绿的，天是蓝的，云会变换，万物会生长。这世上有很多她要学的东西，她以为游走这么多年，她已然融入了人间，可是直到这一刻她忽然才发现，她依然是一个人，走走停停，无论看过什么，走过哪里。
　　其实一切不曾变过。这世上每个人都有陪伴，可是她没有。每个人都有牵挂寄托，或名父母，或名兄弟姊妹，或名执手白头，可是她没有。
　　当当两声敲门声传来，打断了之水飞散的思绪，原来是店小二送了茶水来。
　　蔺无暇心领神会，手持茶杯对之水深行大礼，埋下的身子久久不曾起来。半晌，他双手将茶杯递到之水面前，沉声唤“师父。”
　　之水看着那双坚定凝重的双眸，深知这杯茶的重量。这是一个少年的寄托，他身上背着血海深仇，为了报仇愿历尽千辛万苦。
　　双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俯首作揖谢师恩，喝了这杯茶我就是你师父了。从今以后，我们师徒二人同心协力，助你圆今日之愿。”
　　前一刻她还觉得自己孑然一人，这一刻就多了解不开的缘分。
　　她不再是一个人了，从今往后，她都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夜凉如水，这夜，有人终于安心入睡，有人对月发呆。那个对月发呆的人就是之水。她坐在树上，听着蝉鸣，望着圆月，两只眼睛呆呆的没有情绪。她其实很爱发呆，总忍不住发呆，看一个东西也能保持不动一整天，也许是太闲了的缘故。
　　发呆时都想些什么呢？
　　譬如月亮是圆的，月亮上有座华美宫殿，殿前长满香香甜甜的桂树，她呆呆看着，却觉得自己已经闻过那里萦绕不去的香甜，那味道好像还在鼻间。再譬如她有一次宿在一个农妇家中，那农妇很是凶悍，白日里孩子半点不听话就破口大骂。可是那天晚上，她却看到妇人跻着鞋小心翼翼地走到孩子睡的屋子，将被孩子踢掉的被子捡起，掖紧，轻轻捋开孩子遮住脸的头发，眼中闪烁着她看不懂的温柔。
　　那一刻她觉得有种莫名又陌生的情绪在胸腔冲撞，堵上她的鼻子。
　　原来再粗的人为了自己在乎的人也会变得细心，这就是人间人们总说的爱吧。
　　这种情感她不能有，也没办法有，也许这正是她羡慕别人的地方。
　　轻叹一声，她翻身下树，出现在蔺无暇房内。
　　那孩子闭目正睡得安稳，没有调皮的踢开被子，也没有什么不良睡习，之水却忍不住想起那农妇的举动，人间的感情，她是不是也能有？
　　待她刚走到床前摸上被子，蔺无暇陡然睁开双眼警惕的看着她。待看清是她之后才略微安定，皱眉闭上眼睛“有事吗？”
　　仿佛又回到她救下他的那一天，他浑身是刺，警惕中藏着不安和恐惧。
　　“没有，就是看看你睡得好不好。”
　　他不再应答，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回荡，仿佛证明他睡得不错。她也不再打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说“你不用再害怕，以后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风送夜凉，母亲的手一样温柔，是不是拂去了微皱眉头，让心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