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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圆满 ...

  •   翼睡得正沉时被负责看守他的警官推醒,
      “金景翼你家人来保释你,你可以回去了。”
      翼揉揉眼睛,翻身坐起,腰背忽然一阵酸痛,拘留室硬邦邦的小床睡着可真够呛,比直接躺在水泥地上好不了多少。
      他跟随警官办理完手续,接收了自己被扣留的钱包证件离开警局,本以为这下可以重见光明,可走出警局大门才发现太阳已躲到云层背后去了。
      翼叹口气,狠狠伸个懒腰,马上看到秀江在台阶下冲他招手,翼不照太阳心里也变得亮堂堂的,轻快的跑下台阶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
      秀江羞得推开他:“你注意点,在大街上别乱来。”
      翼耍赖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被关了整整三天,你都不想我吗?你不知道,我在里面难受得要死,吃没吃好,睡没睡好,现在浑身都不舒服,腰都疼得快断掉了。”
      秀江看他真的瘦了不少,伸手帮他捶了捶腰,心疼的问:“那些警察没难为你吧?我听说有些警察会虐待嫌犯,你挨打了吗?”
      翼笑道:“没有,我是谁啊,那些人对我客客气气,连重话都没说一句。就是里面没有淋浴设备,我一辈子都没像现在这样脏过,咱们快找家酒店,我得好好洗个澡。”
      “干吗去酒店,多浪费钱啊,不如去我家洗吧。”
      秀江主动邀请倒让翼有点难为情:“那怎么好意思,再说我也没换洗的衣服。”
      “那我们现在去买不就得了,前面就有商店。”
      “可是——”翼还在犹豫,秀江却性急得推他走路
      “可是什么呀,再晚商店就关门了。”
      他们到附近的精品店买衣服,翼一进门就把货架上刚上市的新款男装成排的扫荡下架,根本不看价码,要是以前秀江肯定连天的抱怨,可这时她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翼的生活方式就是这样,她无权干涉。翼买完自己的衣服,又捞过几件女装塞到秀江怀里:
      “去试试,合适就买下来。”
      秀江立刻推辞:“不要,这么贵的衣服我可买不起。”
      翼却继续帮她物色衣服:“谁要你掏钱啦,当然是我送给你啊。”
      “那更不行,我不能花你的钱!”
      秀江要把衣服重新挂回去,翼去死活不让,眉头一皱说:“你什么意思,跟我还客气什么,我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行吗?让你试你就试嘛!”
      他半强迫的把秀江推进试衣间,又让店员介绍新的款式,一口气让秀江试了十几套衣服,秀江知道他出手大方,这一买上瘾就没完没了,忙以自己不喜欢为借口阻止翼购买这些衣服。翼想了半天,让店员找来金色粉色系的服装。
      “这些对你胃口了吧,怎么样?好看吗?”
      秀江惊奇道:“干什么?你不是最讨厌我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吗?”
      翼在她眉心弹了个暴栗:“笨蛋,只要你喜欢就行了呀。”接着又轻轻捏了捏她鼻尖,含笑低语道:“你不用为了迎合我的品位改变自己,一直保持本色我反而会更喜欢你哦。看好了吧,我们就买这些了。”
      翼垂下眼帘,柔情脉脉的猫眼睛在浓密的睫毛下似两弯秋水荡漾,秀江差一点落下泪来,如此奢侈的享受翼的爱,今生已是最后一次了。
      他们离开商店打车回家,秀江替翼放好洗澡水就去给梦真冲奶粉,翼忽然围着毛巾冲出卫生间:“糟了!糟了!秀江,我忘记买剃须刀和乳液了,没办法刮胡子!怎么办!”
      这倒是,翼的毛发比较浓密,三天没整理仪容,嘴边已满是胡子渣。秀江转过身替他想办法,冷不防看到他近乎□□的造型,吓得一交滑倒。
      “你怎么光着身子到处乱跑!”
      翼以前由于工作需要经常在外人跟前裸露,已经习惯成自然,被秀江责骂还意识不到,这时和美买完尿不湿回来,目睹翼这副尊容,尖叫着逃进卧室。秀江忙将翼拽回卫生间。
      翼以为秀江要发火,先认错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和美会进来,我出去前有叫过你的,可是你没听见。”
      秀江还能不清楚他那大小孩脾气,指着洗漱台上的刮胡刀说:“那不是有小西的刮胡刀吗?你不会自己拿来用啊!”刚说完就见翼撅起嘴巴,秀江一拍脑门,她忘了这家伙有夸张的洁癖,只好说:
      “那待会儿去买,晚上再刮。”
      翼挠挠脸庞:“可以吗?你不是最讨厌我留胡子?”
      秀江双手捏住他的脸:“你喜欢就好啊,是谁老说自己留胡子很酷的?以后你不用在意我意见,爱怎样就怎样吧。”
      翼被逗乐了,拉开她的手,故意板起脸说:“秀江你说话真没创意,老剽窃我的发言。”
      “切,你说过的话就不准别人再说啦,少跟我来这套,我最讨厌蛮横霸道的人了。”
      “你还敢教训我,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留胡子吗,就是为了这样对付你——”趁秀江分神,一把抓住她肩膀,用胡子扎她的脸颊。秀江又气又笑,抓起莲蓬用冷水反击。
      “哇!秀江你好狠心!我会感冒的!”翼连蹦带跳躲避,秀江还把流量开到最大,瞧着翼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谁知翼顶住冷水攻势抢下莲蓬,秀江以为他要反过来浇自己,忙闭紧双眼躲到墙角。
      还在流鼻涕,这次疯过了,她的感冒又该复发了吧。
      可是没等到冷水浇头,秀江就陷进翼的怀抱,他湿淋淋的头发掠过她的耳际,微凉的肌肤贴紧后又急速升温。
      “秀江小姐你玩够了吗?”翼在极近的距离下注视她,眼际唇角毫无预兆就染上迷离的情色。
      秀江不知所措,下意识推他;“玩够了,我这就出去做饭。”
      翼却收紧臂弯,自作主张说:“不行,我都快被你冻死了,你要负责帮我弄暖和。”
      “我、我怎么弄啊?”
      “当然是用你自己了。”
       秀江来不及表态已落入要命的吻里,从没在这样危险的状态下和翼亲密接触,她惶恐极了,脸红得能把二人身上的水气统统蒸发掉。翼并没有强迫的意思,她毫不费力就能逃走或是反抗,但她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推波助澜的回拥住他。接受翼全部热情,用自己的体温感染他,忍住羞耻抚摩翼光裸的脊背,用手心记录那些完美的轮廓和温润的肤触,只有一次也好,她想完全占有这个少年,霸占他一切的一切,不与任何人分享。
      就在两个人越吻越深,将要意乱情迷时,忽然听到明子在门外喊:“姐姐!姐姐!你在哪儿啊!”
      像听到警报的小偷,秀江推开翼逃出去,明子看她这德行,向卫生间瞧了瞧,问“我
      看到玄关有别的鞋子,金先生在里面吗?”
      秀江点点头,不敢正视妹妹。明子长长吐一口气,举起受伤的手背说:“刚才买菜被包装纸划伤了,你上次买的OK绷放哪儿了?”
      “我马上拿给你。”秀江回卧室找OK绷,明子尾随而至,抱起手调侃道:“姐姐对不起哦,我不知道你正跟金先生鸳鸯戏水,你们继续吧,晚饭交给我做就可以了。”
      秀江手指马上被抽屉夹到,忍痛训斥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多大年纪满脑子荒淫思想,你们老师怎么教育你的!”
      明子觉得好笑,蹲下身说:“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嘛,搞这么严肃干吗?姐姐,你以前过得跟修女似的,我还以为你那方面有问题,现在看来你没毛病嘛。”
      “闭嘴!你这丫头再耍贫嘴我要生气了!”
      秀江急得快往床底下钻,明子不忍再戏弄,改口正经道:“姐姐你已经下定决心跟金家抗争到底了吗?就该这样,把金先生栓得死死的,看他爸妈还怎么嚣张得起来!嘿嘿,要不要妹妹我教你两招,调教男人我最在行,保证把金先生迷得神魂颠倒。”见秀江不吭声,还用胳膊碰了碰她。
      秀江对她笑了笑:“我不会跟金家争什么,我已经答应翼的妈妈和翼分手了。”
      明子大惊,正要询问秀江已捂住她嘴巴:“什么都别说了,我考虑了很多遍才做出这种决定,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明子打开她的手,急道:“你糊涂了!为什么轻易放弃呢!金先生知道吗?”
      “他现在还不知道,明天他的父亲会来接他,到时候我再当面跟他说明。”
      “那你还把他领到家里来,你这是何苦!”
      秀江拉过明子受伤的手背,一边细心替她贴上OK绷一边说:“我求翼的爸爸给我们一天时间,把他的儿子借给我,过了这一天就还给他。”
      这种微薄的愿望谁都会满足,翼的父母或许会为秀江这么快就缴械投降沾沾自喜,秀江却很满足,她唯一想要的也只是这个名叫金景翼的男人。
      她站起来走出门去,要抓紧时间,一天很快就会过去,必须珍惜属于他们的每一分每一秒。明子还坐在地板上,替姐姐流下不甘的泪水,望着秀江的背影责问:
      “龙秀江你是傻瓜吗,你做这种决定有没有征求过金先生的意见,他是个有思想有感情的人,不是摆在你和他父母之间的筹码!你了解他的感受吗!”
      秀江转动门把的手顿住了,停了几秒,十分迟缓的拧开门,在心底无声的回答了妹妹的问话。
      我不想揣测他的想法,只知道我非常爱他,这就够了。

      明子事前不知道翼会来家里做客,所以只买了蔬菜和荞麦面,秀江准备再去超市买些菜,出门时翼正好洗完澡出来,见她提着篮子便问:“要去买东西吗?”
      秀江正穿鞋子:“是啊,你不是要买刮胡刀吗?要不要一块儿去?”
      翼忙说好,稍微吹了吹头发,穿好衣服和秀江一道出门,走之前还体贴的把篮子接过来。
      “我来拿吧。”
      秀江又害臊了,口是心非道:“你真狡猾,看篮子空着就假惺惺帮忙,待会儿装满了肯定就躲一边儿去了。”
      “谁说的,我可不是那种人,回来的时候也归我提。”
      “哼,那也要你提得动啊,就你那点腕力,比大姑娘还弱呢。”
      他们说说闹闹来到超市,一起在货架上挑选货品,秀江总是习惯性的买最便宜的商品,但翼的选择都与她背道而行,他说便宜无好货,买东西要重质量别看价钱,而他相中的好品质无一例外的与昂贵的标价挂钩,让秀江一路心疼,再次印证了金太太的话,翼和她的生活水平确实有天悬地隔的差距,不可能适应贫民的生活。
      购物完毕篮子已被塞满,并多出了几个鼓鼓的购物袋,翼还是逞能提最重的篮子,也不肯让秀江帮忙。秀江估摸那篮子少说有三四十斤,就凭翼那点腕力半道上肯定得出洋相,便不由分手帮他提了一半,两个人大包小包走着,相互询问有没有东西落下忘买,这些对话和氛围像极了过日子的平凡夫妻,秀江心里充盈着满满的温馨,原来和喜欢的人谈论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也是件极其浪漫的事。
      一路上他们的谈话莫明中断,而后傻乎乎的互相偷瞄,脸上的温度几乎令冷风却步了。秀江假装正经问:“你老看我干嘛?不认识啦?”
      翼好象憋不住笑:“没什么,就觉得这种感觉好奇怪。”
      秀江不再问下去,翼的心情肯定与她相同,像这样静静并肩走着,浸润在属于二人的平凡琐事里,慢慢融入彼此的生活,才是相爱的极至。
      “秀江今天的晚饭我帮你做吧。”
      “你行吗?”
      “没问题啦,我很早就跟着妈妈学做饭了,厨艺堪称一流。”
      “哈?你妈妈还教你做饭?我记得她还教过你扫除和缝纫,真是的,她倒底把你当儿子还是当女儿啊?”
      “大惊小怪,那些都是我的爱好,你不也喜欢摔交运动?还大大咧咧跟个男人婆似的。”
      “你说谁呢!你自己还不是娘得要命!”
      “好好好,咱俩这不是绝配吗?买鞋都没这么登对的。”
      他们互相嘲弄着,同时笑得前伏后仰,真的就像一对笨蛋活宝,秀江笑到肚子发疼,蹲下身去,偷偷抹干微湿的眼眶。
      回到家翼当真操刀主厨,他削皮切菜的手艺相当纯熟,足以和经验老道的家庭主妇媲美,秀江反倒插不上手,只能干站一旁参观,递递调料,洗洗菜,再不然就帮翼系松掉的围裙纽扣。翼的腰线真是奢华得叫女人眼红,秀江按平时自己穿的尺寸还扣不牢靠,这家伙自我感觉也好得离谱,明知秀江嫉妒自卑还嘲笑她的水桶腰,气得秀江发狠将那条围裙朝死了勒,总算逼得翼乖乖求饶。
      正式烹饪时更热闹了,秀江一会儿说翼油倒太多,一会儿说他浪费材料,翼说用小火闷菜才会香,秀江却说小火太费燃气一定要用大火。翼解说不通,把她堵到一边不让碰炉灶开关,扭了半天又一起跑去抢救快要焦掉的食物。调味时一个要咸辣一个要清淡,围着一瓶调料抢来抢去争论不休,最后果然还是按照翼的主张做出来的味道更好,秀江立刻闭嘴,死不认帐不说还厚脸皮的继续尝菜,翼故意逗她,把菜夹到秀江嘴边又突然缩手,没几次就急得她咬到筷子——
      等最后煮汤的时候,终于和谐了。翼说汤煮开要用10分钟,与其干等不如利用这10分钟跳支舞,秀江很痛快的答应了还要翼教她个高难度的。可她兴致越高涨表现越差劲,做尽了笨重搞怪的姿势。翼几乎笑岔气,抱住秀江,用额头去蹭她的额头,直到晚饭前厨房都回荡着他俩的笑声。
      一家人开心的吃完晚饭,至晚翼告辞要走,明子忽然说:“金先生你的房子都烧毁了,今晚不如暂时在我家住一夜吧。”
      众人都有些吃惊,秀江忙说:“翼已经打电话定了酒店,再说咱们家也没多余的卧室,你让他睡客厅吗?”
      明子很自然的接道:“让他睡咱们的房间吧,我出去睡。”
      小西见妹妹斜眼盯着自己,忐忑道:“明子你把床位让给金大哥,该不会想侵占我的地盘吧,我先声明,我可不睡客厅。”
      明子笑道:“我怎么舍得让哥哥睡客厅呢,我和你睡一张床好了。”
      “什么!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我睡!你来了和美和梦真怎么办!你想把她们挤哪儿去?”
      “嗨,咱俩在妈妈子宫里就睡一块儿了,今天全当联络兄妹感情,至于和美,就让她带着梦真睡中间,你我睡两边,反正你那张床够大,我和和美个子都小,梦真可以忽略不计,就加你一个重量级绰绰有余。我可告诉你,就只有今天一晚上,赶明儿我嫁了人,你想挨着我睡还没门呢!”
      小西听得愁眉苦脸,和美没意见,惟有秀江听出妹妹话外之音,她和翼也只剩这一夜时间了。她悄悄拉住翼的手,低声说:
      “那你就在这里将就一夜吧,明天再去找房子。”
      明子不等翼表态就去收拾被褥为自己的小床更换床单被套,把一切料理得周周到到,翼盛情难却下微笑着点了点头。
      入夜大家先后就寝,秀江洗完澡回到卧室关上门问已经躺下的翼:“怎么样?棉被够暖和吗?我这里没有空气加湿器,你忍耐一下。”
      翼一面调整枕头的位置一面说:“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娇气,再把我当小孩对待,小心我叫你阿姨。”
      “哼,你爱叫就叫呗,叫了我也不会给你糖吃。”
      “秀江。”
      “什么?”
      “我的隐型眼镜不见了。”
      秀江丢下毛巾帮翼床上床下搜寻,找了半天没有结果,秀江看看闹钟已经12点了。
      “都这么晚了,明天再找吧,睡觉的时候也不戴。”
      “不行。”翼揉揉眼睛再用力睁大,一直看着秀江。
      秀江蒙住他的双眼:“什么呀,显摆你眼睛大啊。”
      翼握住她的双手,发愁道:“不戴眼镜我就看不清你啊。”
      秀江胸口钻心的疼起来,趁翼视力模糊,眼泪肆无忌惮涌了出来,怕自己会哭,她抽回手装出凶蛮的态度:“你真有病!老实睡你的觉吧!”说完逃到自己床上,蒙住头,用棉被吸收汹涌狂喷的泪水。
      听到翼轻轻叹气,唯一亮着的台灯关闭了,秀江更死咬自己手腕,生怕泄露丝毫悲声。过了很长时间,以为翼入睡,才渐渐松开牙齿。谁知翼忽然开口问:“秀江你睡着了吗?”
      秀江抖动一下身体,粗鲁的回答:“你闹什么,我都快睡着了又被你吵醒。”
      “你这个女人神经比电缆还粗,跟自己的男朋友共处一室还能睡塌实,你一点不害怕吗?”
      “这里是我家我干吗害怕。”
      翼发出很奸诈的笑声:“你就不怕我吃了你吗?小红帽。”
      见秀江不出声,又用遗憾的口吻自言自语说:“今天下午明子回来得真不是时候,秀江你不觉得可惜吗?难得气氛地点都合适。唉,你又错过了一次长大成人的机会啊。”
      他说话时脸上一直挂着坏笑,猜想秀江会是怎样紧张窘迫的糗样,却意外听到秀江平静的声音:“你真想要吗?我可以给你啊。”
      翼几乎滚下床来,惊讶得无话应对,秀江却真的起身慢慢走来,揭开棉被躺到他身边。她搂住翼的腰,那么细瘦教人忍不住抱紧,还有翼温暖的体香,像美酒加了迷药,任她怎样贪婪呼吸都不够。
      “秀江小姐,你考虑好了吗,真要做吗?”秀江的主动让翼感到异常,按照她古板的性格这种事她应该往死里别扭才对。
      秀江紧张到浑身的血快烧开了,嘴上还逞强:“你不是经常吹嘘你这方面的能耐吗?怎么这会儿发憷啦!搞了半天是个银样蜡枪头!”
      翼一下子笑喷了;“我什么时候吹嘘过这个,秀江,你今天很奇怪哦,是不是想试探我?”
      “我试探你什么?我——”
      秀江急于分辩,已被翼抱紧,温柔的气息暖风般吹拂过她的耳垂。
      “秀江你不用担心,不管爸爸用什么手段胁迫我都不会屈服,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我可以发誓。”他轻轻后退,侧身躺着面对面凝视秀江,抚摸她的脸。
      “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我不会向对其他女人那样随便对待你,所以这件事等我实现诺言以后再做,就当你给我的奖励。”
      翼的呢喃伴随香飘散在微暗的房间,丝丝渗入秀江心里面,闻得人心碎。翼的温柔一天天进入她的思路血脉,已和她的生命形影难分,教她如何承受明天的诀别?好想留住这一刻,好想自私一次,与翼相伴看斗转星移日出如落,不用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只要这份爱能延续下去,和生命一起终老。
      泪水抑制不住泛滥成灾,又被翼一一吻干,他笑称秀江像个毛茸茸的大抱枕,又说这样近不用眼镜也能看清她的脸,真好。

      一月白昼还是很短,早上8点时天才蒙蒙亮,习惯晚睡晚起的翼就算到新环境仍免不了赖床。他蜷在热乎乎的被窝里,迷迷糊糊听到秀江一家早起时的响动,意识有一阵无一阵。后来秀江走进来,爬在床边,抚上他露在被外的手指,轻声说:“翼,我去上班了,早饭在微波炉里,你起床以后记得吃。”
      翼很想抱一抱秀江,可就是睁不开眼睛,只好拉住秀江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秀江想必很开心的笑了,也在他腮边印上一个吻。
      这好似新婚夫妇的浪漫告别让翼起床以后还不停回味,心情也分外晴朗。收拾停当后,他准备先去房屋租赁公司租间房子安身,然后想办法解决火灾案件。不料一出门便被父亲的秘书拦截。
      “翼,董事长要见您,请您跟我们回公司。”
      翼没想到父亲会穷追不舍跟到这里,他既然查到了秀江的住址,以后肯定会来骚扰,这老爷子为什么总干些令人厌恶的事。
      “我不去,你告诉他以后别管我的事。”
      翼不理会秘书,却见那两个表情森然得好比金刚罗汉的黑人保镖从车里钻出来,抓小鸡似的把他拽进车门,一个小时后已将他押到金先生的办公室。
      翼甩开那两名保镖,愤愤的整理好弄皱的衣服,坐下问父亲:“您有事找我是吗?”
      金先生一反常态,幽闲的边喝茶边说:“没事你就不该来看看我吗?你这个不孝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翼连假笑的心情的没有,生硬的说:“对不起爸爸,我最近很忙,等以后有空再来陪您。”
      金先生冷笑:“忙什么?火灾的事?你不说我还忘了问,这事很麻烦吧,听说光赔偿邻居的损失就得花上千万,你这几年能挣多少钱?把全部存款搭进去也赔不起吧。你就不怕坐牢吗?”
      翼就知道父亲会看笑话,不甘示弱道:“案件还没调查清楚,警方并没有确凿证据指控我纵火,再说不是还有保险公司吗?大不了倾家荡产,反正我不会问家里要一分钱,您就放心吧。”
      “哼,你这个臭小子,不见棺材不掉泪,也不知道随了谁,不是我出面,你到现在还在警察局呆着呢!哎,算了,那些钱我已经替你还上了,下个星期要举行和殷家的订婚典礼,不能为这种事耽搁。”
       翼立即声明:“爸爸,我不会和翔美订婚的,到现在您还不明白我的决心吗?”
      “你能有什么决心?纯属无稽之谈!我警告你,这次不许你再任性,你唯一结婚对象只能是翔美,其他人都不做考虑!”
      “爸爸!要结婚的到底是我还是您?您凭什么擅自替我做主?”
      “就凭我是你父亲!别以为翅膀长硬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这辈子是我儿子,就算到了八十岁都得听我的!”
      翼跟父亲的观念像隔了一座银河系,完全无法沟通。他尽力维持晚辈应有的礼貌,放慢语速:“爸爸,您既然坚持您的想法,我也无话可说了。那个仪式您一定要举行也随您的便,反正到时我是不会出席的。我有事先走了,替我问候妈妈吧。”
      说罢便等不及要离开这气压沉重的办公室,金先生叫住他:“站住!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也敢走吗!”
      翼耐着性子转身问:“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父子对视片刻,金先生从翼眼中看出那百折不回的直拗,长叹道:“你呀,一帆风顺惯了,一点不知道生活疾苦,也不了解父母的苦心。算了,如今我也没心肠规劝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翼一阵窃喜,以为父亲松口了,金先生却按下电话,吩咐属下:“马上带龙小姐到我办公室来。”
      翼顿时惊怒,责问父亲:“您教训我一个人就够了,为什么又胁迫秀江!她不是您的员工也不是您的子女,您无权命令她!”
      金先生漠然不理,半分钟不到秀江就来了,翼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迎上去询问,秀江却侧身避过,对他视若无睹,只向金先生微微鞠了一躬。
      翼十分惊诧,已有不祥的预感,只听金先生对秀江说:“龙小姐,麻烦你把刚才在这里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我这个傻瓜儿子对你用情太深,不亲耳听明白还会执迷不悟的。”
      “是。”秀江点了点头“我会和您的儿子分手,从今天开始不与今井家有任何瓜葛,再不和翼联系,也不跟他见面。”
      她平缓冷静的道出这段话,听着真真切切同时又像戏剧一样虚假,翼没了主张,一切主意都被席卷一空,愣了半天,不敢和秀江说话,只愤怒的质问父亲:“爸爸!这又是您一手编排的吧!您到底要干什么!”
      金先生笑道:“你搞错了,这是龙小姐自己的决定,我并没有强迫她。对吧,龙小姐?”
      “是。”秀江再次点头肯定,翼真快疯了,抓住秀江肩膀逼她面对自己。
      “秀江你怎么了!为什么说这种话!你醒醒呀!”
      他用力拍打秀江的脸,以为她中了催眠术,他们昨天不还在规划将来吗?不是直到早上还柔情蜜意吗?怎会转眼就天翻地覆,这绝对是父亲的诡计!
      秀江镇定的看着他,皮肤嘴唇绷得很紧,看不出一丝感情。她拨开翼的手,冷冷说:“请你跟我分手。”
      翼倒退两步,几乎跌倒,很快又激动得抓紧秀江:
      “不,我不相信,肯定是爸妈又威胁你了对不对?你不要听他们的,我会保护你的!”
      秀江还是那副僵硬的神态,她来之前已经把眼泪一次性流干了,这个时候必须铁石心肠才能完成任务。
      “翼,没有谁威胁我,我考虑了很久,分手对我们都有好处,你听我的吧,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啊!”翼狠狠推开她,气恼、恐惧、疑惑、悲痛种种感情在脑子里横冲直撞,他的头疼得快要爆炸了。
      “你考虑什么了!脑子笨就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我不是叫你一切听我安排?你不相信我吗!”
      秀江答不上话,翼的反映既在意料当中又在承受以外,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已分裂,温情柔软的部分被放逐到天际,留守的只剩坚硬决绝。
      金先生不想浪费时间,他把早已签好的巨额支票放上桌面,再往前推了推。
      “龙小姐,这是你的补偿金,请收下。”
      翼瞪着父亲,几乎被怒火烧死,可怕的是秀江竟然伸手去拿那张支票,翼立刻感到彻骨的寒意,难以相信的哀求道:“秀江,不要拿,不要拿——”
      秀江摒住呼吸拼了命抓起支票揉进衣包,顷刻间她听到灵魂破裂的痛苦呻吟还有翼绝望坐倒的声响。
      金先生心满意足,自动退场,把剩下的时间交给重创在心的两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翼还坐在地上,失神的呓语着,声音微弱得更像是高烧时的呓语。秀江没勇气回头看他,哽咽道:“你恨我吧,我没办法让你幸福的,只有跟你分手才是真正为你着想。”
      背上一股灼热,一定是翼的视线,他在质问,为什么要突然背叛。
      “翼,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所以不想因为我的缘故影响你的前途。你爸爸不会认同我们,他有权又钱,不管我们躲到什么地方都逃不出他的势力范围。他可以给你富足的生活,也轻易就能让你一无所有。比如这场火灾,若不是他替你还债,你不但债台高筑还很有可能进监狱。如果跟我在一起,你肯定会活得很累很下贱,只能穿廉价粗糙的衣服,再也吃不起美食大餐,还要从事又脏又苦的工作,处处受人白眼,花一个铜板也要计较半天,这样的日子你受得了吗?”
      刚说完就被翼拉过去,翼握住她的后脑勺,看着她的眼睛:“你不用在意这些,我——”
      秀江抢先摇头,含泪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介意跟我一起吃苦,可是我介意。如果你变成那样,就不是我喜欢的金景翼了。”
      她抱住翼,用力而又贪心:“翼,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感觉吗?你好象天上的星星那么漂亮耀眼,就算你骗我说你是个身患绝症的牛郎我还是被你身上的光芒吸引了。你不知道你真的是个会发光的人,和你的名字一样,随时都可以展翅高飞,每当看到这样的你我就觉得美好离我并不遥远,尽管我又渺小又平凡,只要靠近你就有了勇气和希望,请你保持这种光芒吧,让我继续这个梦,永不醒来——”
      翼之后的争取完全无效,秀江收起全部真情,毅然决然离去。她乘电梯下楼,掏出那张支票扔进垃圾箱,室外阳光灿烂,雪亮的白光包含了冬天的凛冽空气,照不暖身体却能刺痛眼睛。
      秀江仰起头深呼吸,再冷的空气也一齐吸进肺里,即使贫穷卑微,她还有仙人掌般顽强的生命力,日子会继续下去,还数得出一百个生存的理由,不要畏惧,勇敢的走下去吧。
      走在人群中她是个不起眼的路人,只有翼还站在落地窗前痴痴遥望她的背影。他记得秀江曾说过最喜欢他的背影,当时不解其意,此刻终于明白了。看着心爱的人渐渐远去,会默默期待对方回头,心里有根线连着那背影,牵牵扯扯,痛苦的缠绵。
      当秀江消失在人海里,翼的双眼快要被强烈的光线灼伤,他取出墨镜,戴上,继续平静的眺望,接着,那茶色的镜框后滑下两道金色的泪痕。

      残忍的终结了儿子的恋情后,金家紧锣密鼓的实施和樱井财团的合作计划,两家殷切期盼的订婚典礼也在2月1日如期举行。礼堂还是设在四季大酒店,这是今井先生挑选的,旁人看来似乎不妥,只有翼明白父亲在向他示威,一个月前他在这里意气风发向秀江表白,一个月后,却依照父亲指示灰溜溜在同一地点和别的女人订婚。他这一生都脱离不了父亲掌控,永远被华丽牢固的金丝笼禁锢。
      仪式出奇的隆重奢华,各界名流纷至沓来,还有无数的记者现场观摩采访,酒店前车如流水,贺喜的花篮堆积如山。翼傀儡似的听从摆布,和翔美站在礼堂上,像两个包装华丽的玩具木偶,交换订婚戒指,倒香槟切蛋糕,一切动作都那么机械,笑容也几乎为零。
      冗长的仪式结束,还有晚间的酒宴等着他们。翼在休息室发呆,思维长时间陷入停滞,这是他这几天琢磨出的最佳休息方法,把自己搞成无知无识的白痴才能免除无尽的忧伤惆怅。
      “翼。”翔美在身后轻声唤她,这随域而安的大小姐今天倒积极配合,过场走得精彩漂亮,不时对媒体展露甜美的微笑。
      翼回头见她已恢复日常装扮,退去脂粉的脸笑容更加灿烂。翔美走到窗边,俯瞰楼下奔走的记者们,问他:“翼,这次仪式完毕后,我们两家公司的合作计划一定能顺利完成了吧,听说今天金氏企业的股票已上扬了8%。”
      翼毫无兴趣,冷漠的哼了一声,翔美喃喃道:“太好了,这样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她走过来,站在翼跟前,笑微微行了个礼:“辛苦你了,翼,我该告辞了。”
      翼抬起头,不知其意。翔美笑道:“我已经和润商量好了,下午就跟他去宁波,他这会儿正在车站等我呢。”
      “诶?”
      “很惊讶吧,我也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大胆呢。前两天我去找过秀江小姐,求她和你和好,因为我认为只要翼和秀江小姐继续交往我就可以和润在一起。可是秀江小姐拒绝了,她说就算翼不和我订婚,爸妈也会让我嫁给别人。我顿时醒悟了,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我不努力就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所以我决定了,不管遭到任何阻碍也要坚持,那怕和家人断绝关系也在所不惜。”
      这段叛逆宣言从循规蹈矩的翔子口中说出来,冲击之大无异于当头一棒,翼失惊道:“翔美你真要和父母脱离关系?”
      “这是最坏的估计,不过我一点不害怕,我和润都可以自食其力,我相信就算没有父母庇护我也会生活得很好。”翔美容光焕发,眼睛里洋溢着自信的光彩,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美丽,她举起左手,刚才翼替她带上的钻戒还没退下。
      “翼,我走了,这枚戒指就当做你送给我和润的新婚贺礼了,再见!”
      翔美的毅然出走在翼死水般的心田掀起波涛,“幸福是靠自己争取的”,这句话如同一剂强心针令翼萎靡的心神重新振作。为什么他早没觉醒,为什么要被秀江的笨蛋理论传染?浪费了这么多精力庸人自扰,他真是愚钝!
      这时两个侍应生模样的少年男女闯进门,竟是小西和明子,翼又吃了一惊,这两个小鬼能找到这里,本事当真不小。明子神色严肃,上前直截了当说:“金先生我们来不为别的,就告诉你一件事。在你家放火的歹徒已经被我们抓到了,也顺藤摸瓜找到了主使者,那人说是你老爸派人指使他干的,目的就是陷害你,逼你和我姐姐分手。”
      大起大落的冲击让翼的神经吃不消了,他不假思索道:“明子你不要胡说!”
      明子声音更大了:“信不信由你!我姐姐是为了救你才被迫答应你爸妈和你分手的,我们也不求你回心转意,只是不能让好人受冤,坏人得意。我们已经把那几个坏蛋送进警察局,具体情况你自己去问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门开了,金先生带着一群属下出现,指着明子兄妹命令保镖:“把这两个小鬼赶出去。”
      明子立刻被保镖抓住,她低头照对方手腕上狠命咬了一口,踢开那人,昂头瞪着金先生:“死老头子,夜路走多终遇鬼,这话你记好了,我就等着看你被登报批判!”
      金先生大怒,一叠声叫撵出去,明子不等保镖动手,自己昂首阔步走出去,小西却还挣扎着回头对翼说:“金大哥!还记得当初你怎么教育我的吗?你说我如果错过机会,就会失去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人,这个失误我一生都补救不了。你现在不也面临同样的考验吗?难道你就能弥补这个失误?你千万不要错过啊,金大哥!”
      小西最终被拖出门去,金先生怒气填胸,吩咐翼:“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换衣服!宴席要开始了!”
      翼纹丝不动,一字一顿问道:“爸爸,那场火真是您叫人放的吗?”
      金先生大发雷霆:“那种小流氓说的话你也相信!你糊涂了!”
      翼也希望自己犯糊涂,可前后种种细节印证下来,父亲实在难以洗清嫌疑,翼感到一阵切肤之痛,父亲为实现野心,竟可以不顾念父子亲情。
      金先生看到翼痛心疾首的眼神,心虚恼怒,叫保镖强拉他去换衣。而几个身穿警服的人又不请自来,领头一人取出警员证说:“金先生,我是市局的刑事科的警察,我们怀疑您与一桩纵火案有关,请务必协助我们调查。”
      金先生再不能保持镇定,他首先关注翼的反应,翼已恢复平静,眼睛冷得没有任何温度,埋头从他跟前走过。
      “翼!你真要走!你不要这个家了!”
      翼低声说:“爸爸,是您先不要我这个儿子的,我希望有朝一日您会为现在的行为检讨,到时我再回家吧。”说完一路快跑而去,他听到身后传来父亲歇斯底里的怒吼:
      “翼!你疯了!来人啊!给我拦住他!不准放他出去!”
      翼一口气跑到酒店大门口,被父亲的保镖们堵住。
      “让开!我要出去!”
      保镖们不敢违背顾主旨意,把去路围得一丝不透,翼焦急万分,转头另寻出路,看见母亲站在身后。
      “妈妈——”
      金太太的神态一如既往的慈爱温柔,她已经闻知了一切,也听到翔美和翼的对话。此刻望着儿子,她好象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尽管不曾为那时的选择后悔,可多年来始终有个遗憾萦绕心头,假如当时再努力一点,或许也可以获得幸福吧。
      “翼,你想好了吗?走出这一步就不能回头了,你有信心吗?”
      翼望着母亲,用力点了点头,金太太含泪笑了,命令保镖们退下,翼过去紧紧抱了抱母亲的肩膀:“谢谢你,妈妈,我向您发誓,我一定会幸福的!”
      就这样翼义无返顾跑出酒店,乘出租车往秀江家赶,半路上遭遇堵车,翼一分钟也等不下去,干脆下车用跑的。可司机请他付钱时他发现自己身无分文,于是毫不犹豫摘下订婚戒指塞给司机:“不用找了!”
      从没试过的马拉松长跑,翼浑身都是劲,再远的路程都不觉得累,沿路他丢掉了礼服外套,再后来松开了衬衫纽扣,轻松得好似挣脱牢笼的小鸟。秀江说得没错,他是可以飞行的鸟,而这双翅膀这一刻才真正得以伸展,自由的飞翔才刚刚开始。
      同一时间秀江正在家做扫除,她知道今天是翼订婚的日子,按说一个女人在这种情况下理应黯然伤神,可秀江没那份空闲,生活的齿轮持续转动分秒不停,她要按部就班的过日子,失恋的伤痛等到将来生活安定了再慢慢发作吧。
      打扫完房间,接下来要清扫院落,冬天快结束了,叶子落得更频繁,秀江握住扫帚,忍不住想象翼订婚的场景,他会穿什么衣服?会有怎样的表情?排场大概和她时常梦到的那场舞会相似,真希望那位热心的胖仙女再帮个忙,把她变成一只宠物狗,偷偷混进去,亲眼目睹王子的风采。
      唉,瞎想什么?五星饭店禁止宠物入内呀。
      秀江自嘲的笑了,突然院门开了,翼变戏法一般出现在门外,大口喘着气,汗水淋漓的扶住门框,冲她欢笑:“秀江!”
      秀江不知道这算什么状况,更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的许愿被仙女收到了?所以魔法产生了奇迹?那么她是不是该欣喜若狂的冲上去抱住翼,等一群天使飞来撒花?
      可是她一步都挪不动,膝盖像灌了铅,慢慢的慢慢的歪下去,坐倒在一地落叶里。

      熏风撩人,蝉鸣啾啾,又是一年夏来临,明子不负众望考取了上海交通大学医学系,小西也超水平发挥考入电气技术学校,和美则考上护士学校,全家人欢欣鼓舞,组织了一次郊游。
      在共青森林公园搞完野餐聚会,家人们各自分头玩耍,秀江这才询问起翼的家事。
      “你爸那事怎么样了?他不会坐牢吧?”
      “当然不会,有钱能使鬼推磨嘛,这案子估计已经被他摆平了。管他呢,反正我也不关心这些。”
      “你真要和家里断绝关系吗?”
      “是啊,我还准备连姓都改掉,免得那老顽固成天怨我给金家抹黑。”
      “那你准备改成什么姓?”
      “恩,我还没想好呢,要不然干脆跟你姓得了。”
      “哈!?你搞笑吧,龙景翼?这名字多俗气,跟个暴发户似的,不行不行!”
      秀江极力反对,被翼捏住脸:“你个傻瓜老说丧气话,知道你上次提分手时说得那些话多令人生气吗?好象我是离开父母就会饿死的笨小孩似的。”
      秀江辩解道:“我那还不是为你着想,你少爷脾气根深蒂固,我可伺候不起。”
      “谁要你伺候了,我这就证明给你看,我的人生不靠任何人施舍,要凭能力开拓自己的天空。”
      秀江听出翼话中有话,忙问:“你最近那么忙?有什么计划了吗?”
      “是啊,两个月前我报考了米兰的服装学院,昨天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了。”
      “米兰!”秀江没做思想准备,被这句话惊得不轻“你是说你要去意大利留学吗?”
      翼点点头:“我以前业余搞过服装设计,人人都说我有天赋,仔细想想学这个还蛮有前途的。你看着吧,等我学成归来就成立自己的公司,我一定要成就番事业给爸爸看看!”
      “那你要去多久?”
      “学制是四年,怎么?你不想我去吗?”
      “不,不是。”秀江急忙否认,翼能追求梦想她很高兴,可是要连续分开三年,她舍不得,翼当然也放不下她,他让秀江跟他一块儿走,到了意大利,姐姐会照顾他们。秀江差一点就答应了,但还是放不下弟弟妹妹,她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还远没到退休的时候。
      “还是你一个人去吧,弟妹们要念大学,梦真还小,我得继续照顾这个家。”
      翼了解龙家的状况,看来那帮小鬼彻底断奶前他不得不忍受寂寞了。
      “真拿你没办法,那你也要对自己好一点,别成天累死累活的。”说着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秀江。
      “这是什么?”
      “我的存款都在这里,你拿去当生活费吧,明子和小西的学费都不便宜,养梦真也要花很多钱的。”
      秀江二话不说把卡塞回去:“跟你说了多少次!我有工作能挣钱,用不着为我操这份心。”
      “不是操心,我也该为你的家人尽点责任吧,你别老跟我见外好不好。”
      谁知秀江不容辩驳的说:“我没有跟你见外,但我想和你保持同等的位置,不能依赖你。你真要对我负责到了国外就好好念书,留着这笔钱将来创业用,别让你爸妈觉得我耽误了你的人生。”
      说完就紧抿住嘴唇,倔强的神态和当初相遇时一模一样,翼想,这就是秀江真正打动他的原因吧。他望着如云的花海,那绚丽锦绣的风景仿佛象征了美好的未来,近得触手可及,他转身朝对秀江说:“秀江,四年以后我会成为更优秀的男人,回来带你远走高飞。”
      翼说这话时,阳光奔放的簇拥在他身旁,尽管卸下了华丽的妆扮,眼前的他却比当初身在舞台时还要美丽,秀江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欢笑着举手朝翼竖起V字。

      树叶转黄时翼踏上了前往意大利的求学之旅,秀江则继续努力工作。四年时间并不长,不经意的就随着忙碌的生活流走,翼走后的第二年秀江和苏八合伙开了家水产店,勤奋经营下生意日渐兴隆。小西于第三年毕业,应聘到一家大型电气公司当电焊工人,收入相当不错。和美也在同年进入一家公立医院的工作。明子学业优秀,年年拿奖学金,目前是前程似锦的学院高材生。至此秀江一家终于摆脱阴霾,小日子顺逐安康,风升水起,只等翼回国团聚,便可皆大欢喜。
      这一天眼看也近了,大学最后一学期,翼的设计作品被选往巴黎参赛,人也要跟过去,他把新的手机号码和在巴黎的临时住址告诉秀江。这时秀江已在郊区买了栋公寓,全家人正忙着搬家,就是这场忙乱中秀江弄丢了手机,和翼失去了联系。她打电话去米兰的学院,没查到翼在巴黎的联系方式,郁闷几天后想了想,觉得翼马上就会回来,于是将这份担心丢开了。
      但是过了半年,翼没有在当初约定的日子回国,秀江急切的盼望他的归期,不想年底时,翼回国的消息被当做特大新闻刊登在报纸上。这时他的身份已从四年前的国民偶像变成在巴黎时装节上崭露头角的新锐设计师,才华得到多位世界级服装大师的一致肯定,成为各大品牌公司争抢的对象。
      大学时翼曾有几次短暂回国,多数时候都因恰缝秀江去外地出差错过相见,如今秀江重新在电视里看到翼的影象,他还是那么自信充满活力,又圆又大的猫眼睛在镜头下熠熠生辉,只不过少年时代的稚气已悄然隐退,洗去浮华有了青年特有的庄重气质。
      秀江盯住屏幕,眼都舍不得眨,她的王子回来了,比四年前还要耀眼,教她激动得热泪喷发。
      隔天她就去翼所在的公司找人,还精心打扮,穿上刚刚狠心买下的高级洋装。可是当天事物所外挤满了翼的前FANS和新的拥护者,秀江根本挤不过这帮疯狂的女人,反被人流冲得东倒西歪,搞得脸花发乱,新衣服也被撕开几个大口子。
      回家怨恨了半天,次日便是除夕,加上梦真满五周岁生日,全家人一齐回家庆祝。秀江大清早起床穿上家常衣服,打着哈欠邋里邋遢去市场买菜,结果在大街上看她朝思幕想身影。
      翼!
      翼正从一辆法拉力上下来,开门迎出一位年轻美貌的贵妇,那贵妇跟他有说有笑,还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独自走进一旁的珠宝店。翼靠着车门等候,看那贵妇的眼神满含柔情。
      秀江一时间天旋地转,只希望自己眼花,难道翼背着她另寻新欢了?她站在路中央忘记躲避,没多久功夫就被翼发现。翼的反应和她同样惊讶,但随即笑容满面,跑上前来,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打趣道:
      “你这人,一点都没变呀。”
      秀江却没一点亲昵的意思,指着珠宝店脸色发黑:“那女人是谁?”
      “诶?你说谁啊?”
      啪!脸上一记火辣,四年过去,秀江的手劲比以前还要厉害。
      “金景翼!你背着我搞女人!你这个流氓!”
      看秀江一副快要吐血的狂燥表情,翼回过神来,可他不打算解释,这笨蛋害他受了半年相思之苦,活该受罚。所以他非但不慌,还大义凛然说:“你是指刚才那位太太吗?没错,她是我在国外的情人,你有意见吗?”
      他准备等秀江愤怒得失去理智时再加以坦白,谁知她当场扭头飞快的跑了。临走时倒狠狠赏了翼一拳,疼得他连追赶的力气都没了。
      四年了,她的智商还是这么低啊。
      翼吃力从地上爬起来,那贵妇已赶过来相扶。
      “翼,你怎么了,被人打了吗?”
      翼没好气的说:“不管你事!你东西买好没!一会儿不是要去机场吗?还瞎磨蹭。”
      贵妇讨好的笑道:“对不起,再给我二十分钟,马上就好。”
      翼更不乐意了:“下次买东西让姐夫陪你,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贵妇猛戳他脑门:“你这是跟姐姐说话的态度吗?一点风度都没有,活该被揍。对了,刚才那姑娘是谁啊?我瞧她出手够狠的。”
      翼还要故做神秘,被推了好几下才得意洋洋说:“她呀,就是那个欠了我一辈子的蠢女人啊。”

      误以为翼背叛出轨,秀江一上午都精神错乱,清醒之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家新开业的生鲜店前,她小强般的抗打击能力再次突显出来,遭遇感情巨变还能被商店的减价鸡蛋吸引。
      这家店的老板娘非常年轻,和店员一道在门前热情的招呼顾客。秀江乍看下觉得这人很眼熟,一打照面对方首先惊呼:“秀江小姐!”,这年轻的老板娘原来是翼过去的未婚妻殷翔美。
      翔美见到秀江登时喜出望外,把她拉到商店一角寒暄,秀江这才知道四年前她离家出走和男朋友在宁波私自结婚,一直协助丈夫经营鸡蛋作坊,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上海的这家店已是他们名下的第五家分店了。
      “秀江小姐,你和翼见面了吗?他前些时候还托我打听你的下落,说忽然就和你失去联系,急得不得了呢。”
      秀江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他那是装的!他在国外不知有多风流快活,估计魂儿都被那些洋妞勾走了!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我瞎了眼才认识他!”
      想到翼和那美貌贵妇亲热的情形,秀江恨得眼圈都通红了。翔美忙问缘故,秀江一气之下将早上的事说了出来,翔子眼珠一转,笑道:“秀江小姐你八成又被翼捉弄了,照你说的,那女人多半是翼的姐姐,她最近回国了,上周我们还一起吃饭来着。”
      “姐姐?”秀江听了,顿觉柳暗花明,可她想不通翼为什么要那样说,26岁的大男人还跟小孩子一样调皮?
      翔美继续开解她:“翼有时候很小心眼的,他可能因为失去联系的事生气,所以故意撒谎逗你呢。秀江小姐,能告诉我你现在的住址吗?这会儿生意忙不能招待你,回头我再和润登门拜访。”
      秀江忙写下地址交给翔美,又说了会儿闲话便就此做别。这一天秀江心事重重,对翔美的话将信将疑,老有块石头压在胸口沉不下去。
      那个混小子,到老还改不掉跑火车的毛病,还是说他跟那贵妇真有一腿?要是那样,光打他一拳还嫌太轻,应该结结实实海扁他一顿,打掉他的牙齿拔光他的头发,看哪个女人还敢招惹他!
      下午小西带和美梦真回娘家接岳父岳母,明子和苏八去取生日蛋糕,家里只剩下秀江在厨房挥舞菜刀,把那些螃蟹虾子当成翼来招呼。战到半酣,玄关响起急切的门铃声,秀江想是家里人忘带钥匙,来不及放下汤勺就跑去开门。
      门开后一阵花香袭来,隐约还有薰衣草和白麝香的味道,翼捧着大束红玫瑰站在秀江跟前,穿着那年圣诞秀江送他的粉红夹克,笑得放肆而狡猾。
      “秀江小姐,我回来了。”
      铛的一声,秀江手里的汤勺应声落地,金属的颤音回荡在静悄悄的楼道中。
      今后他们之间还将发生许多事,遭遇许多挫折,既然人生如一出戏,那么就在最恰当的时候落下帷幕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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