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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争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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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秀江借着吃团圆饭的欢愉氛围把自己同翼复合的消息向全家宣布时,谈笑风生的家人个个呆若木鸡。半晌明子借口拌沙拉跑进厨房,她一走小西就问秀江:
“姐姐,你和金大哥和好了?”
“恩。”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圣诞节那天。”秀江有点难为情“一直瞒着你们,真是抱歉。”
小西一个马大哈当然不会介意,但还是提醒道:“我跟和美都无所谓啦,就是,明子那丫头,知道你甩了苏八哥,估计又该发疯了。”
秀江担心的就是这个,她悄悄走进厨房,看明子当真在拌沙拉,便小心问:
“明子,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明子态度自然的回道:“不用,马上就弄好了,你们先吃吧,别等我。”
秀江答应了却仍站着不走,明子回头看她一眼:“你还要拿什么东西吗?”
“没,没有。”秀江笑得又假又僵硬,斗争了好一阵,总算开口说起真话:“明子,我和翼重新交往没问题吧?你会同意吗?”
“啊?这是姐姐的事,干吗请示我。”
“你不生气?”
明子笑了一声:“姐姐你神经过敏得太厉害了,恋爱的事只有当事人双方能做主,与旁人有什么相干。”她擦擦手,转过身来:“我知道你是怕我怪罪你和苏八哥分手的事吧?其实,前两天苏八哥发短信给我说要离开上海到外地忙一阵子的时候我就已经疑心了,他一定是因为和姐姐分手才跑出去散心的。不过苏八哥是个了不起的男子汉,我相信这点小事对他构不成打击。所以我现在也不会生你气,那样的话就太小看苏八哥了。”
秀江转忧为喜,明子果然是这个家最聪明的孩子,比她这个做姐姐的出息十倍不止。
“明子谢谢你!”
“谢我干吗,又不是我助你和金先生和好的。对了,金先生今天为什么不来?大过年的也应该拜访一下女朋友的家人嘛。”
秀江看看手表:“他8点半要出席记者会,宣布引退的消息。对了,他还让我吃过晚饭就过去呢,说想让我亲眼见证他引退的情景。”
“是吗,那你还不快吃饭,已经7点了,吃完饭还要送和美去医院呢。奇怪,她的预产期明明是今天,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动静。”
姐妹正说着,小西突然屁滚尿流撞开门大喊大叫:“姐姐!不好了!和美她破水了!”
秀江明子大惊失色,抢着赶出去,只见和美抱着肚子坐在地上,吓得面色雪白不能动弹。秀江忙让仁扶住她,拿床棉被盖住,自己飞跑出门叫计程车。
由于过节很难找到空车,等她好不容易招呼到一辆,跑回家接人时,和美已经开始阵痛,明子替她换裙子,发现胎儿的头顶已露出来了。
“不行,走不了了,姐姐你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小西你去取被褥和枕头,再拿盆开水来,这孩子只怕说话就要出来了。”
众人唬得周身发软,和美大哭起来,明子粗声断喝:“不许哭!产妇最忌讳哭闹,这样胎儿会缺氧的。今天一早就叫你把东西收拾好去医院待着,你偏要等吃完晚饭再动身,这下后悔了吧。”
小西眼泪流得比和美还凶,央求明子:“那该怎么办!明子,你嫂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短你个头啦!不就生个孩子吗?旧社会的妇女还自己给自己接生呢,换到新时代哪里就娇贵到这份上了?我事前看过几本介绍生育知识的书,暂时还能应付,你快照我说的做,等救护人员来了就好办了。”
姊妹三人围着和美忙乱开来,好在吉人自有天向,二十分钟后救护车赶到时,胎儿已顺利临盆,如大家期待的那样,是个哭声响亮的健壮男孩。医生说产妇母子还需要做详细检查,小西便随着救护车去了医院,秀江姐妹留下收拾屋子。明子指着挂钟提醒:
“姐姐,快8点了,你不去看金先生的记者会了吗?”
秀江如梦初醒,慌里慌张换衣梳头,出门时明子把她落下的提包丢给她,竖起大拇指:
“老姐!你要加油啊!”
“恩!”
翼的记者会在四季大酒店举行,没到召开时间,各大媒体已齐聚一堂,各自准备好一堆尖锐的问题,准备向这即将告别演艺圈的明星榨取最后的娱乐价值。而金殷两大集团的董事们则期待借此将两家联姻的消息广而告之,以确保他们的合作万无一失。
翼对这帮新闻嫖客的意图洞若观火,今天他准备满足他们的愿望,不和记者耍花腔,按自己的真实想法,诚实坦率的回答一切问题。入场前他拜托交好的助理,请她到楼下接应秀江,务必想办法领她进场。
8点半,记者会准时开始,翼在会场中央接受完一场闪光风暴的洗礼,便退到一旁,一面耐心等候成天娱乐的相关高层逐一发表长篇大论,一面焦急的在人群中寻找秀江。
高层们演说完毕,轮到翼回答问题,记者早急不可耐,个个单刀直入。
“翼,请问您这次真的是永远引退,再不涉足演艺活动吗?”
是。”
“那您有什么感想?据我所知您的FANS对此难以接受,您不觉得愧对这些长期热爱支持您的FANS吗?”
“我只能说很抱歉,虽然做出这种决定并不是我的本意,但一旦宣布了我也不准备更改。”
记者们敏感职业嗅觉受到刺激,立刻抓住不放:“那么您是被迫退社的了?之前有消息透露您是为了和殷氏集团的小姐订婚才主动放弃演艺事业,请问是这样吗?”
翼出格的回答已令主办方的神经崩紧,这关键性的问题他再信口开河,可会令一大帮人下不来台。成天娱乐方面已有发言人出面代为回答,可记者们不买帐,非要翼亲自开口不可。
翼在会场上左顾右盼,终于看到秀江,她做贼似的尾随助理溜进来,头发吹得蓬乱,大衣是皱的,裙子是歪的,大红色的袜子露在靴子外面,一支长一支短。
翼捂住额头,这个笨蛋,不是叫她打扮得漂亮一点吗?结果她还变本加厉搞成疯子德行,存心害自己丢脸嘛!
唉,算了,这才符合她的本色,他喜欢的,不就是这个粗俗脱线的龙秀江吗?
“翼,请你回答我们的问题,给FANS们一个交代。”
面对记者再次众口催问,翼不慌不忙清楚明白答道:“我引退不是为了继承家业更不是为了跟什么千金小姐订婚,而是因为我找到了真心喜欢的女人,决定和她结婚组建家庭,所以才认同这个做法。”
会场内掀起轩然大波,全体人员目瞪口呆,包括藏在最后面的秀江,她不止吃惊,是完全傻了,怔怔瞪住前方的翼,忘记隐藏自己的脸。
记者随即穷追道:“翼,能告诉我们这位幸运的女士是谁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想在座各位对她都很熟悉,不用我再介绍。”
记者们交头接耳,正要异口同声喊出一个名字,翼忽然站起来,指着台下高声说:
“龙秀江你听明白了吗!我金景翼要娶你为妻!”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射向秀江,她眼前光环缭绕,如同腾云驾雾一般,朦朦胧胧看见翼朝自己从容走来。
翼自动频蔽掉那些挤在身旁的闪光和喧哗,泰然自若的问秀江:“女主角,不抒发点感想吗?”
像看到神明下凡,秀江从来没觉得翼的形象如此刻这般光辉高大,她咬了半天舌头,总算结结巴巴说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和——和美刚才生了——我已经见到梦真了。”
翼苦笑,旁若无人的抱住她,任周围镜头光晕闪烁,就当这是为祝福他们而放的礼花吧。
此次记者会采取电视直播方式,当主办方采取行动阻止时,翼的言论已如数传达到全国观众耳里。这在普通人眼来不失为美谈,站在当局着的立场上则无疑为一场地震。
金先生当场砸烂了家里的电视,暴跳如雷的打电话指示属下连夜接洽各大报章杂志负责人,绝不可以刊载今晚记者会的任何报道。
打完电话,他举起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接着又一连干了几杯,还是浇不灭心头的怒火。
“这个混小子,居然临阵耍滑头,我看他是故意跟我作对,想气死我!”
金太太试图缓和气氛,笑道:“没你说得那么严重,我倒觉得翼很可爱呢,在那种情况下得到恋人表白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嘛。”
“你还说!”金先生砸碎酒杯“翼会这么放肆都是你袒护的结果!他为了那点不切实际的浪漫就置公司上万员工的前途于不顾,这种自私自利的家伙不配谈爱情!”
“唉,事以至此,他都已经当众表态,我们还能怎样?”
“哼!我不会让他得逞的!跟我做对他还早一百年呢!等着吧,我会让他后悔的,要他尝尝违抗父母的下场!”
当晚金先生书房的灯亮了一夜,他殚精竭虑弥补记者会造成的不良后果,同时思索教训翼的方法。金太太独自在房中伤神,万般无奈下打电话给远在意大利的女儿告诉她家里的情况,她们一致担忧,翼和金先生父子间的战争恐怕不可避免的要打响了。
人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分为两类,一类是恒星,生来便是众人包围的中心,一类是行星,永远只能围绕他人转动。很明显,秀江属于后者,她的生活重心从来不是自己,一辈子都为别人操劳,说好听点是有无私的献身精神,说刻薄点就是天生的劳碌命。
那场举世震惊的记者会后,秀江并没有摇身变为飞上高枝的金凤凰,除了凭添烦扰和矛盾,她的生活轨迹了无变化,只多了一份责任,那就是养育刚出生的小侄子梦真。这在秀江来说有无上的乐趣,和其他家庭成员一样她把梦真当成心头肉,下班回家便抱在怀里舍不得放下,还动不动就亲得他满脸口水印,让小西抱怨不迭。不是她母性泛滥,这小家伙确实生得人见人爱,翼第一次看到也爱不释手。
“秀江,梦真好可爱哦,借我回家养几天好不好?”
“胡闹!你当梦真是小动物啊,和美不知多心疼这个儿子,别人多抱一会儿都舍不得,你还想把他带回家,异想天开!”
“真扫兴,那我就等梦真大一点再带他出去玩,梦真小乖乖,快叫哥哥。”
“啥?你让他叫你哥哥,那你不是该喊我阿姨了?一把年纪你装什么嫩!”
“哈哈,口误,口误而已啦。我应该让他叫我姑父,对不对,小梦真?”
秀江腮边堆满火烧云,轮起菜刀咚咚咚垛肉末。翼抱着梦真在后面转圈圈,全副心思都放到哄这个小电灯泡上,这让秀江心生醋意。半个月了,好容易有时间独处,她还以为翼会表现得热情一点,至少也得告诉她成天娱乐以及金家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啊。据说这其中的矛盾错综复杂,不仅关系到名誉经济还牵涉到法律问题,外人看了都头痛,翼又是如何处理的呢?
秀江忧心忡忡,想打听又怕勾起翼的烦恼,后来还是他自己主动问:“秀江,你有听到那些传闻吗?我爸虽然掐断了几条重要的新闻渠道,但据说网络上还是传得很厉害。”
秀江笑道:“是啊,网上早闹得沸反盈天了,饭群之间的口水仗已发展到白热化了。”
为了了解情况,秀江借用亚麻的笔记本电脑上网,各个私人论坛和BOLG都可以见到相关消息,她为此失眠了好几夜。
可是翼还对现状怡然自得:“这件事闹得越大对我们越有利,到后来我爸束手无策了就只好打消让我和翔美结婚的念头。不过那些人也有说很多难听的话吧?你可别劳神费力看那个,当她们发神经好了。”
秀江怎么可能忍住不看,她被翼的女FANS批得体无完肤,骂尽各种恶毒的词汇。为此她很生气,翼不经大脑的表白再次把她推到风尖浪口,而他还能心安理得的发笑。
秀江闷闷不乐,为小小报复一下这馊点子的发明者,她冷笑着说:“我偏要看,你不知道她们其实骂你骂得比较狠,而且那些话还又有趣又好笑。”
“是吗?她们都骂了些什么?”
“她们说你脑袋被门缝夹过,脑浆进水了,说你有眼无珠自找苦吃——”
秀江逐一复述网民们的发言,发现这些话的攻击目标其实还是她,更是一肚子火,举起菜刀狠狠砍菜板,骂道:
“那些臭婆娘凭什么骂人!我又没破坏她们的婚姻爱情,她们为什么要把我当第三者对待!有本事就直接找我算帐啊,看我怎么修理她们!”
翼听了随口问:“最近没人骚扰你们吧?”
“没有,哼,她们敢来我就拿刀剁了她们的手脚,再把她们的贱嘴统统缝起来!”
秀江头顶快要长出犄角,鬼火一团一团往外冒,直把梦真吓哭起来。翼急忙哄他,秀江忽然想起一件事:
“翼,明子说这几天有人跟踪她,而且老有陌生人在这附近转悠,会不会是你那些FANS——”
“不是的。”翼十拿九稳说“那是我请来保护你们的保镖,不是坏人。”
“什么?”
“我怕FANS和我爸报复,所以事先雇了三十个保镖24小时保护你们。”
秀江吃惊得说不出话,难怪闹到天昏地暗的地步全家人还能安稳度日,原来是翼暗中守护的功劳。她不禁羞愧难当,后悔错怪了他。
“翼,你不用做这些事,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只要专心处理自己的问题就行了。”
翼温柔拍哄梦真,看他安静睡去,也露出恬适的微笑,走过来微微靠住秀江,在她耳边低语:“自从你上次受伤住院我就发过誓,再也不能让类似事件发生。你再耐心等等,这次我一定能摆脱爸爸的控制,让你过幸福的生活。”
秀江又被魔法蛊惑了,翼通晓一切迷惑她心志的咒语,往往不费吹灰之力便剥夺了她的思想和感官。可是这种咒语不是随时可以使用的,比如这种情况下就很危险,稍一走神菜刀就切到秀江指尖上。
“好痛!”她丢了菜刀,左手食指血流不止,翼吓得险些把梦真摔到地上,忙捏住秀江手指帮她止血,情急埋怨道:“你实在太粗心了,想做人肉丸子给我们吃吗!”
秀江不服气:“你还有脸说!都你害的!”
“别乱冤枉人好不好,我有叫你切自己手指?自己笨还赖别人。”
二人正拌嘴,翼的手机响了,翼顺手停通了,就着和秀江吵架的语气问:“谁呀!”,结果对方竟是他的母亲金太太,翼听到母亲的声音,立刻调频道似的换了副温顺乖巧的口吻,虚伪得让秀江想朝他脸上轮拳头。
翼接完电话便要去见母亲:“秀江我家一个亲戚从美国回来,我得陪妈妈去拜访她,你下午要去餐厅上班吧?手受伤了就在家休息嘛,别到处乱跑了。”
秀江不明所以毛躁起来,看到翼对母亲伏首贴耳的顺从她就很幼稚的产生嫉妒,这或许是全世界女人的通病,更别提翼的恋母情节人尽皆知。
她用OK绷随便缠好伤口,继续埋头切菜,听到翼道别只是粗吼:“你滚去吃奶吧,长不大的破小孩!连梦真都不如!”
翼很奇怪:“你干吗这么凶,我又招惹你了吗?”
“不知道!总之你快滚!我看见你就碍眼!”
翼看她激动得脸红脖子粗,顿时明白了,轻轻抱住秀江撒娇说:“秀江你在吃醋吧,不要这样嘛,这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女人除了妈妈就是你了。”然后还使劲在秀江脸上亲了一口,发出很夸张的响声。
这下秀江另一根指头又飑血了,她盯住那根血淋淋的手指看了半天,可怕的表情转向满脸无辜正猛咬手背的翼。
“金景翼!我杀了你!”
刚刚入睡的梦真被这声狮吼吓得放声大哭,这回足够他的笨蛋姑妈哄上半天了。
“翼,你脸上那是什么?被人打了吗?”
一上车金太太便不住打量翼,觉得他左边脸上那个淡红的印记着实可疑。翼怎么可能如实告诉她这印痕的来历,遮掩道:“刚才在家趴着睡觉留下的。”
金太太可不好糊弄,冷笑道:“从没听过睡觉也能把脸睡出五指印的,你这孩子不止调皮还傻气,干吗替对方打掩护?别告诉我这是那位秀江小姐的杰作,太没教养了!”
翼笑嘻嘻靠到母亲身边,拉住她的手说:“妈妈您太多心了,情侣之间玩笑打闹很平常,我都不介意您生什么气啊。”
“我怎么能不生气,我自己的宝贝儿子,从来舍不得碰一下,倒送 给别的女人打骂,真不明白你到底爱上那姑娘哪点,干出这种荒唐事,不说你爸爸生气,连我都没脸跟亲戚们解释!”
金太太从酒柜里取出冰块囊在手帕里递给翼:“拿去敷上,待会儿被你安娜阿姨看到又得闹笑话。”
翼老实遵循母亲的指示,又问:“安娜阿姨请我们吃饭为什么还要带上翔美?您没跟她说我和翔美的婚事已经取消了?”
“胡说!那是两家大人的决定,哪能凭你一句任性的话就更改的?我警告你今天规矩点,见了安娜不准胡说八道,你自己不顾体面也要照顾翔美的尊严,别害人家跟你一起丢脸!”
金太太几年来都未曾这样疾言厉色教训过儿子,翼自讨没趣,小声嘟囔道“翔美才不在乎呢,就会瞎操心。”
“你发什么牢骚?!”
“没有,我说翔美知道您关心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翼头朝向窗外假装睡觉,母亲的态度令他很不快,他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对象遭到指责,尤其是他亲爱的家人们。怎样才能瓦解父母的统一战线,让母亲接受秀江呢?首先必须让母亲了解到秀江的优点,可是秀江那笨蛋能这么争气吗?她那些二百五德行一旦暴露在品位卓绝的母亲跟前,铁定会被一竿子打死,令事态变得更为棘手。没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金家母子要会见的女士名叫于安娜,是翼的远房姨妈,也是一位富有中年贵妇。几年前移民美国,这次回国探亲访友,想看看翼和他的未婚妻。他们在一家高级西餐厅见面,于女士一见温文尔雅端庄秀丽的翔美便赞不绝口,当场赠送了昂贵的钻石项链做见面礼,还直夸金太太有福气,找到这样优秀的儿媳妇。
金太太心里百般不是滋味,翼也心不在焉,翔美本着随份守时的处世原则,问一答一,一句话不肯多说,因此这顿饭吃得分外沉闷。
然而这顿平常的饭局却被一个人密切关注,那就是躲在远处的秀江。她并没有跟踪谁,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这家餐厅的经营者正是亚麻的阿姨,秀江在这里打工几个月从没遇到熟人,今天一遇就是三个,还都是左右她生活的重要人物,尤其是看到金太太出现,她慌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了。
但麻烦往往是越要躲避它越往人身上凑,秀江被指派送菜到翼他们所在的座位,她想推脱,但用餐高峰期,其他侍应生都有事在身,在领班催促下她只好尽力低下头,贼兮兮将菜端过去。
不消说翼一眼就认出她,翔美和金太太也随后发现,俱都惊诧不已。翼扑哧一声笑了,看秀江放下菜肴慌张逃跑,他还忍不住一路追着看。金太太脸色非常难看,以咳嗽提醒儿子注意仪态,结果连翔美也笑了。
于女士奇道:“你们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好笑?”
翼察觉到母亲强烈的怒意,忙说;“对不起,我忽然想起一件好玩的事,失礼了。”
“哦,既然这样干脆讲出来吧,阿姨很想听呢。”
翼要拿话搪塞,忽然灵机一动,将计就计说道:“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爱上一位女孩子,那女孩很漂亮心地也很善良,可是因为家里太穷,还要照顾未成年的弟妹。所以我朋友的父母就不乐意了,千方百计要拆散他们。”
金太太面色铁青,瞪着翼暗示他不要乱说话,翼假装没看见,继续绘声绘色说;“他们本来也想顺从父母的意愿,可是两个人实在太相爱了没办法分开,所以就干脆私奔到乡下,租了间小屋同居了。”
这时秀江又过来送菜,比上次还要心虚胆怯,翼忍住笑,话锋一转:“他们在一起生活得很幸福,所以不管父母三番五次阻挠也决定结婚,于是向周围的朋友寻求帮助,阿姨,您说我该怎么帮他们?”
于女士信以为真,想了想,诚恳答道:“年轻人追求幸福是没错,可是父母的意见也不能不参考,长辈们阅历丰富,见识也更高明,如果一味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说不定将来会为今天的冲动后悔的。”
金太太紧绷的嘴角一下子松弛了,轻轻瞄了儿子一眼,看他做何反映。翼忙说:“他们也有考虑过这些啊,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那女孩已经怀孕好几个月,您说发展到这份上,他父母还应该继续反对吗?”
金太太听完几乎晕过去,也弄不清翼这番话是胡编乱造还是影射事实,她死死盯住秀江的肚子,恨不得立马拿X光照照。
于女士口气倒立刻转变:“如果有了身孕那就另当别论了,再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你应该劝说你朋友的父母看在未来孙子的份上,别再为难你朋友了。”
翼欢喜,故意大声说:“阿姨您太善解人意了,不象有的家长顽固不化,老用自己的观点要求儿女——”
金太太勃然大怒,失态得拍响桌子:“翼你给我住口!”
在座的无不受惊,最严重的要属秀江,她一个失手,将半碗汤洒在于女士衣服上,情行当场乱套。秀江拼命道歉,手忙脚乱替她收拾,然后带她去化妆间整理。等人一走,金太太立刻质问翼:“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女人真的怀孕了?”
翼还在演戏,傻笑道:“如果我说是真的,妈妈就会接受她吗?”
金太太气得发抖,拿起手机开始拨电话。
“妈妈您给谁打电话。”
“你爸爸。”
“不要呀!”翼慌忙按住母亲的手央告“妈妈您别激动,我逗您玩的,没有谁怀孕,您别告诉爸爸。”
金太太将信将疑,盯住翼看了老半天,掏出安神药就水吃了一粒。
“你这孩子太不象话了,连妈妈都敢戏弄,这种玩笑是可以随便开的?我对你实在太失望了!”
说话间于女士已回来了,温和的贵妇人并没有罗嗦抱怨,微笑解嘲道:“现在的女孩子个个都那么马虎,还好只是弄脏衣服,要是烫着人怎么得了。”
金太太陪笑道:“是啊,那种乡下丫头是上不得台面的,连盘子都端不牢靠,还能干什么。”
听到母亲带刺的评论,翼很不高兴,母子间的气氛呈现出微妙的紧张,倒苦了夹在中间的翔美。
饭局将尽,于女士对翼说:“我朋友在宁海新开了一家温泉旅馆,环境不错而且才开业去的人也少,下个月情人节你和翔美去玩吧,我把旅馆地址给你。”
翼当即拒绝:“谢谢您阿姨,可是我们不想去。”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泡温泉吗?”
翼笑道:“我是喜欢呀,可是翔美那天没空,情人节当然要跟喜欢的男孩子约会,干吗陪我浪费时间。”
所有人都懵了,于女士还当他说笑:“翼,你怎么能当着翔美开这种玩笑,连我都会生气的。”
金太太也教训道:“翼你今天存心捣乱是吧,还不快向翔美道歉!”
翼理直气壮说:“我说得都是真的,不信问问翔美啊,翔美,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对吧。”
两位长辈难以置信的看到翔美点头,她羞涩道:“不好意思,一直瞒着各位,真对不起。”
金太太再次掏出药瓶,接连吃了两粒,还是心头乱跳,这件事太难以预料,把她设想的步骤全打乱了。于女士做为旁观者还能保持清醒,她狐疑的望着翼和翔美,犹豫道:
“翼,我回国以后听到一些不好的传闻,说你跟一个身世很糟糕的女孩子有染。”
她这么问的同时,正赶上秀江到旁边的座位收拾餐桌。翼来了精神,正大光明说:“不是有染,那姑娘是我现在交往的对象,我准备跟她结婚。”
儿子一味任意妄为教金太太郁闷至极,她紧闭嘴唇看向别处,任翼由着性子说下去。秀江听得双手发颤,再不敢回头偷看一眼。
于女士却不免忧虑:“翼,挑选结婚对象必须慎重。据说那姑娘受教水平很底,还曾经在海鲜市场打工。”
翔美见金太太十分难堪,忙辩解道:“您弄错了,那位小姐在同济大学念海洋生物专业,去海鲜市场是为了课业考察。”
她好心粉饰却越搅越乱,秀江差点倒地不起,翼也是哭笑不得。于女士又说:“我还听说她做过钟点工,还在快递公司上过班。”
“那是因为她大学辅修家政课,去快递公司是体验生活。那小姐多才多艺,有很多爱好,课余时间都会进行生活实践。”
“是吗?但有人说她跟流氓团伙有往来,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翔美绞尽脑汁应对:“那不是什么流氓团伙,是大学里的社团组织,您知道现在学校压力很大,大学生也需要途径发泄,所以偶尔会参与暴力活动,但其实他们跟真正的流氓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可怜的翔美说到后来也无法自圆起说,翼再忍不住捧腹大笑:“好了,阿姨您别难为翔美了,我现在就当面向您介绍一下吧。”他站起来,不慌不忙扯过杵在身后的秀江,正经八百介绍:“这就是我现在的女朋友,龙秀江。”
秀江吃了个炸雷,心慌意乱,翼叫她打招呼,她赶紧把一双油腻的脏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刚要开口,金太太轰然起身,扬手打了儿子一耳光。她平日里温柔可亲斯文有礼,而且对翼疼爱倍至,这一动粗,不仅是旁人变色,连她自己也是眼含泪光。几近哀求的对于女士:
“安娜我们走吧,这地方我一秒种也待不下去了。”
见此情形于女士已明白了十之八九,一言不发拿起外套提包准备离开,翔美也跟着动身,其间怜悯的看了看无地自容的秀江。这时忽听见于女士嚷道:“哎呀,我左边的耳环不见了。”她摸着空捞捞的左耳垂,低头东张西望,翔美也帮忙寻找,但没找到她的耳环。
于女士急了:“这对耳环是我先生送我的生日礼物,要是弄丢就太可惜了。”
翔美安慰道:“阿姨别着急,您仔细回忆一下是在什么地方弄丢的。”
“吃饭的时候我还确认过,对了,刚才去化妆间的路上有人撞了我一下,大概是那时不见的。”
她转问秀江:“小姐你还记得你带我走过的路线吗?我想回去找我的耳环。”
秀江赶忙带路,她们沿着刚才走过的地点搜寻一遍,还是没有收获,最后于女士指着室内的喷水池说:“该不会掉到这里面了吧。”
“我马上帮您找找看。”秀江挽起袖子要下水,翼拦住她“你手受伤了,当心感染细菌。”
金太太早不耐烦,气冲冲独自走了。秀江见状忙推着翼去追,虽然当众受辱让她很不甘心,但那毕竟是翼的母亲,这种时候她必须让步,不然又会被人抓把柄也会让翼左右难安。
翼只好陪同母亲回家,母子俩少不了一番争执。
“你不能跟那女人在一起,我绝不同意!”
“妈妈别这么说,秀江是个好姑娘,我保证您了解她之后会跟我一样喜欢她的。”
“哼,我犯不着花时间去了解那种女人,你必须跟她分手,就算不能和翔美结婚,也轮不到她做我儿媳妇!”
“妈妈!”
“我已经决定了!你要娶她就别再叫我妈妈!”
翼失望极了,他原来还有信心母亲会认同他的想法,因为她一直很尊重他的意愿,不管是读书还是当艺人,母亲总会第一个支持他的决定。但这一次,门第观念似乎压倒一切,连开明温和的母亲在金钱地位前也变得不可理寓。丧气之下,他自言自语道:
“妈妈永远不会了解我的心情,因为您根本没有和我相同的经历。”
“你说什么?你这孩子——”
“我没有说错吧!”翼望着母亲,委屈倔强的提高音量:“难道妈妈曾经爱上过穷人家的孩子吗?如果您真心爱对方,而且爱得很深那您在爱情和富贵之间会怎样取舍呢?您会为了荣华富贵抛弃自己喜欢的人吗!您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一厢情愿的教训我,坦白的说,我对您也很失望,我本来还以为您不像爸爸那样迂腐,结果你们根本是一伙的!”
面对翼无礼冲撞,金太太本有一百个理由可以发火,但奇怪是她采取了隐忍,而且和儿子一样朝向车窗,到下车时都没再说一句话。
很晚的时候于女士打电话告诉她耳环找到了,还意外的对秀江大加赞赏。
“长惠你听我说,秀江那孩子真不错,心眼太好了,我从没见过那么热心肠的姑娘,翼没看走眼。”
“她做了什么使你这么高兴?”
“那孩子为了帮我找耳环在水池里泡了三个小时,我早打算放弃了,可她坚持找下去。这种天气站在冷水里该多难受啊,可那孩子一句怨言都没有,我的谢礼她也不肯收,真教人难为情。现在这样的好孩子不多见了,能遇到一个非常幸运——咦,长惠,你在听吗?怎么不吭声啊?”
“我在听啊,耳环找到就好,下次注意别再弄丢了。”
金太太放下电话,叹气然后苦笑,这就是翼所谓的优点吧,分明是个缺心眼的傻姑娘嘛。难道穷人家的孩子都一样?会被这种几乎可以和笨等同起来的单纯品质吸引,翼还真是受到自己的遗传。
她坐下沉思,想起翼刚才的话。
“妈妈永远不会了解我的心情,因为您根本没有和我相同的经历。”
傻小子,你怎么断定我不了解呢?正因为我经历过那些事,所以才能用正确的眼光看待这件事,希望你和我一样选择正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