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非离——非离 续文》Fish L

4、关心则乱

　　休养多时，花满楼已能扶着桌椅自行站立，所以不再假人之手，亲自料理那一屋花儿。

　　所谓假人之手，不过就是借我之手罢了。陆小凤自我解嘲。虽然发生过水太多让泥烂得露出根，也发生过肥太少连虫子都懒得啃，但总算有惊无险真要投诉也无门。回想这段日子里朝夕相对，看到他温和后面的坚强隐忍，看到他心怀平民的悲天悯人，看到他谋商议事的自力更生。一点一滴，越是了解，越陷得深，欲罢不能。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为他端过水换过药，为他更过衣束过发，熟悉了他的温度也沾染上他的味道。灵犀一指，从前曾经指点风云，近日不过洒水拈花。两者风马牛不相及，却同样甘之如饴。这是否就是自己开始安于平淡的揭示？

　　放下花剪，回过身一递手却落了个空，花满楼有点诧异。侧耳细听发现陆小凤似是陷入沉思，虽然猜不中他的心事，也不以为意。扶上栏杆，把重心向左边身体转移。凉风拂面，空气里有远山传来的木叶清香，呼吸吐纳之间充盈于身，心旷神怡。

　　陆小凤回过神来，正看到他衣带当风，发丝飞扬，伤病不仅清减了他的身体，也磨化了本来就难以察觉的棱角，使他越发显得温润透明，别有一番风情。正想调笑几句，却看到他借物做力的双手骨节发白，连忙伸手扶过，入手但觉一片潮冷，心里一惊，“站多久了？”

　　“我也没有留意……”被人扶住才发现半边身子已然麻痹，花满楼有点懊恼自己的不济。

　　“放松。交给我。还能走吗？”

　　刚想回应，伤势却适时发作，骨节间酸痛异常，花满楼不得不咬紧牙关，屏息忍耐，待痛楚稍减，已是衣衫尽湿。

　　陆小凤心中隐痛，恨不能以身相代，也胜于此时束手等待。深知他虽然性子温和随意，骨子里却坚强骄傲，若将他打横抱起，只怕惹他气恼。不过此等阵势，晚上恐怕不能安眠就是。

　　果然，半夜花满楼就发起热来。比起之前的凶险，现在只是小事一件。虽然应该驾轻就熟，陆小凤却也有点手忙脚乱。以前自己在百花楼醉酒或生病，屡屡累得他人仰马翻，现在想来，恐怕是关心则乱。因而往往自己好了，他却憔悴了几分。

　　灯光温暖。灯是上等的货色，色泽浑净，笼罩精致。花满楼毕竟是个富家公子，日常生活虽不奢侈，但这些自家里带出的物件样样都是玲珑雅致。什么时候开始，旁边添了面镜子？他这样坐着刚好能从里面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样子。依稀是那次心血来潮要整理仪容去见薛家那精明挑剔的女子时抱怨过小楼里没有惯用的物事。

　　鼻子发酸，陆小凤觉得从前的自己才是个瞎子。幸好现在发现还来得及。

　　放轻手换过他额上的覆物，就着灯色端详他的睡颜，心中平和安宁，不知不觉竟至天明。

　　比翼飞燕，并蒂青莲。

　　楼内红线暗牵，楼外秋水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