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的前奏》WeWa

9、

　　缘庭就是这样每天的往山幌的小屋跑, 真正感受他那日夜颠倒不停写作, 被报章杂志社催稿。山幌总是坐在工作台前苦苦的写上十多个小时, 她体会到山幌的快写手称号得来不易, 是用时间, 苦苦写文换来的!

　　为了不打扰他, 她总爱揽着小明坐在窗台上, 靠在被拉起了一半百页帘的窗, 听着他写文时最喜欢播的歌曲, 看他一脸专注揮笔不停的划过原稿纸, 彷佛灵感是源源不绝! 然后她去读他彻夜所写最新故事, 心里就是很激动, 讀着自己最爱的写手小说那种兴奋是难以形容, 更何况她捧着的是山幌的手稿!

　　只是有時, 她還是讀著讀著的不知怎的笑了出来!!

　　山幌还是愣了愣, 这几星期的相处, 他已习惯了缘庭的怪笑, 每次听到她这样笑, 知道绝对不会是好事!

　　[怎么了?! 林緣庭, 我以为我写的<更远的距离>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

　　缘庭笑著把原稿紙反过去给他看 : [尚山幌, 你的那手字实在也太过龙飞凤舞吧! 我怀疑帮你做校对的那个看不看懂! ]

　　他溜了自己太辽草的笔迹也笑了 : [老总曾经提议过我用電腦写小說, 可是我惯了用原稿纸, 一直改不了。]

　　[我知道! 你曾说过喜欢写在原稿纸上, 只因写在纸上, 就不能多翻修改, 不会给自己随意去更改, 一落笔已知道自己想写什么! ]

　　山幌看着缘庭, 想起缘庭在半岛曾一口气的说出了他曾写在小说里的事, 她總記著他說過的事。

　　缘庭把原稿紙散亂的章節顺序排好, 然後把NoteBook抱到膝上!

　　[你干嘛? ] 山幌愕言的问。

　　缘庭笑着不语, 山幌猜到她要替他把写好的章节, 重新整理的打进電腦内。他本来想制止, 可是看着她那坚持的样子, 他便笑着任由她去做, 让她当打发时间好了。

　　缘庭很认真整理, 直至把他最新写好的章节整理完, 她心念一动, 忍不住抓起了一张空白原稿纸, 她也挥了笔, 当她把笔停住, 不由自主的向在身边的小明傻傻的笑了!

　　只是, 當她頭一抬, 她的心被紧揪了, 已有很多次看到山幌皱着眉, 握笔的手蓦然的停住, 困难的挺了挺背脊, 像是要捱过一阵疼痛, 他总是在她以為不察觉时, 深深靠著椅背上稍作休息。每一次, 她也装着若无其事, 她把一切看在眼里, 紧紧的记在心里。

　　山幌让背上那熟悉的疼痛慢慢减退后, 他扶了扶放得有点歪的右腿, 转过头去, 看到坐在窗台上注视着自己的缘庭, 她的视线停在他放得有点歪的腿上..

　　他低下头, 看着自己那双显得过份苍白瘦弱的脚背, 和无力被带动时因为痉挛而总是不自觉的紧抓着的脚趾..

　　他放下了笔, 用手轻按着工作台边沿, 把旋转椅向她那边方向转过去, 再次挪了挪双腿, 看着自己赤着瘦弱的双脚是放好, 然后去抓拐杖要走到缘庭身边..

　　是近在咫尺..

　　缘庭卻已走下了窗台, 在山幌抬起手的那一霎那, 她已握着山幌的手, 山幌反手的轻握着缘庭。

　　[很闷了, 是吗? ] 他温柔的說。

　　[当然不是! ] 她掩饰什么的笑着说。

　　心里却是极其难过, 是近在咫尺, 一个简单的动作, 然却是这样的无力..

　　她轻靠在他身边, 疼惜的替他拨好有点乱的头发。

　　他看着放在台上的 Notebook, 按着鼠标, 屏幕内由上而下的是缘庭替他整理好的章节。

　　[对不起, 你选了个写作的人, 没有太多时间可以陪你, 反而要你帮我整理稿件, 這幾個星期, 我还没和你真正的出外逛。] 他说。

　　她反而有点得意的指著书柜 : [其实我才不闷! 你这里有太多精彩的小说! 比起外面任何一间书店, 是一个更好的打书钉的地方! 你知道吗! 我已将约翰基思咸的<致命内幕>, <杀戮时刻>整套书看完! ]

　　她放开了他的的手, 走到书柜前!

　　书架上除了尚山幌的著作已占满了大半个书柜! 还放满了很多中西文学小说的作品, 托马斯肯纳利的<舒特拉的名单>, 汤格兰斯的<克里姆林宫的枢机主教>, 李斯马田的小说系列 , Philip Corso的, 米高基里顿的大部份作品!! 甚至她熟悉的倪匡, 毕华流, 赤川次郎, 村上龙, Dan Brown, 连读者文摘已绝版的 <瀛寰搜奇>也有!

　　她还记得第一天走进山幌的书房, 看到那么多的小说, 心里已惊叹他是怎可能看得那么多?! 可是当她想着他在故事里所淡淡透出的知识, 她反而笑自己。

　　她从书柜里掏出了一本小说 : [山幌, 你知道吗, 我发现了一本書, 是我小时候跑图书馆最爱看的鬼故事, 你知道小泉八云几乎是开创日本鬼怪故事的始祖! ]

　　山幌看着她手上的书, 是小泉八云最著名的<怪谈>。他已忘了要赶稿的心情, 他反而很想和缘庭这样聊天。

　　[不过, 你知道吗, 小泉八云并不是日本人. 他是爱尔兰人。]

　　[什么?! ] 缘庭怔了怔, 翻过了书背去看相片和简介 : [不可能吧?! 这里有他的相片! 他怎样看也是个日本人吧?! ]

　　他總爱看缘庭总是为了一点小事而那样激动的模样。他笑著說 :

　　[很多人也误以为他是日本人, 我起初也以为是, 你知不知道, 小泉喜欢日本文化, 所以留在日本定居, 当时写这本书, 是以英文去写的, 因为在日本发行的问题, 而被翻译为日文。后来他的书被引进到外国, 再被翻译成英文..很意想不到吧?! ]

　　[很意想不到吧! 山幌, 我是难以置信! 随手捻来的小说, 你也可以这样的告诉我小说背后的事, 更难以置信的, 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你的小屋里, 和你谈我喜欢的小说!] 她冲口而出的说。

　　她是难以掩饰自己太喜欢山幌, 看着他浮在咀角温柔笑容, 她再看着那书柜, 才发现原来他也有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 <人造卫星情人>, <远方的大鼓声>, 当然还有村上春树最著名的<挪威的森林>!

　　[尚山幌, 我不知道你还喜欢村上春树! ] 她双眼发亮的。

　　[我从来也不喜欢村上春树! ] 他反而满不在乎的说。

　　[怎么说? ] 她。

　　她好奇的重新坐到窗台上, 背脊碰上了身后的百页帘, 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读他的作品只因为这是当时的潮流! 但凡人们问到你, 你读过春树没有, 假若你说没有, 就好像犯了滔天大罪, 不是当时那个年代的人! 你知道, 当我们男生侃侃的谈连我们也不能完全理解春树的文字时, 女生的瞳孔就会放大! ]

　　缘庭听得直笑! 卻故意的撅了撅咀说: [尚山幌! 我的瞳孔还是看着你就好了! ]

　　山幌笑了, 就是这样的看着坐在窗台上的最爱的人, 忘了要赶稿的心情, 视线已不想从缘庭的脸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