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的前奏》WeWa

8、

　　午后,山幌被一阵电话响声吵醒。

　　他稍稍移动僵直的身体,捱过了背部那阵细细的痛楚,然后抓起床头的手提电话,只是看了 Display一眼,脑里已一下子清醒了。

　　他跟对线的人应了两句便挂线,然后往床头的闹鐘看,已是下午一点多,自己才睡了一个多鐘头。

　　昨晚送缘庭回家后便开始赶稿,写至刚才捱不了背上的痛才强迫自己躺下来。

　　他闭上眼,让那微细的痛楚缓缓的减退,是从四年前昏迷醒来后的那一刻开始,那挥之不去的痛从没有停止过,每一次,当他躺到床上,那随之扩散开来的痛楚是更加肆意的,那感觉总让他害怕再也不能再坐起来。

　　他微皱着眉头,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沉在记忆底层的事。

　　他看著仍握在手里的手提,是非要起床不可了。

　　他撑著拐杖走出房去,向走廊和书房望去,没有小明的踪影。

　　往常这小东西一看见他起床便爱撒娇的向他跑过来,缠到他脚边要和牠玩。

　　“小明。” 他轻唤着。

　　他蹣跚的走出了走廊,终于看到了明,小明却是背着客厅,细小的身影独自蹲到一角,抬着小手不停的扫着脸。

　　“小明。” 他再轻轻叫了一声。

　　小明仿似是衷耳不闻的,仍不耐烦的扫着脸。

　　“小东西,你怎么啦?!” 他撑着拐杖挪前了一步。

　　背着主人的小明才惊觉,一脸沮丧的猛地放下小手转过身子!

　　“小东西!你的脸怎么这样的?!”

　　山幌已忍不住的笑了,他看著小明昂起小小的头来,塌塌的小鼻和脸被沾上了红彤彤的釉彩!弄得牠很滑稽的样子!牠一下子挨到主人的脚边,是受不了那釉彩的气味吧!牠再次不停的用小手扫脸!

　　山幌是看得又是想笑又是心疼,由于他不能弯下身子去抱小明,他撑着拐杖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把拐杖放到身边,没有理会自己放歪了的双腿,已微弯着身子,伸手逗着小明。

　　“小明,过来吧。”

　　小明跑了过来,他一把抱起牠把牠放到腿上 “小东西,你昨天不是要和缘庭一起上色,结果给她上色上到脸上去了吧?!”

　　他温柔的笑着,握着小明的小手,想着昨天小明靠到缘庭身边。

　　小明睁着圆眼,在主人的怀里撒娇的低呜,像是在抗议和抵赖似的。

　　山幌拿起了天拿水,沾了一点,细心的抹走小明脸上的釉彩。

　　他揉着牠的脖子抱歉的说 “对不起,昨晚只顾把缘庭送回家,回来后一直赶稿,没有留意到你。”

　　被主人抹走了脸上釉彩的小明,乖巧的低吠了声,然后趴在主人的腿上舒服翻着身子玩!

　　山幌宠爱的笑了,他把天拿水放回茶机上,视线落在模型盒上,就是那个用来装特别版的Gollum和Nazgu的盒子。

　　昨晚他坐在沙发上, 边写稿边看缘庭和小明笑闹著一起上色,临走时,缘庭匆匆的把它们塞回盒内,他也没看到她上得怎样。

　　他好奇的把盒子打开来,迅即愣了愣!是真正的让他笑了!

　　他几乎可以猜想缘庭为什么要Drop那只上了两堂的 Art!

　　他看着那两个他最心爱的特制手板造型, 本来该上得很精致的装备颜色,却全涂得过了界!看得出被抹了多次重上的颜色混得已变黑了!

　　他把被缘庭和小明玩得碰跌倒下来的人物扶正,然后把缘庭上得一塌糊涂的两个手板造型也放进战场。

　　蓦地,一阵门铃响起来,他把小明放到地上,抓起拐杖站起来去应门!

　　门一打开,缘庭看到山幌那一头睡得有点乱的头发已忍不住直笑。

　　“怎么这么早过来?” 他说。

　　“早? 我就怕你没有那么早起床!我在家里等了一个早上现在才来!” 她挽着他走进小屋,扬了扬手上的东西 “我带了点吃的来给你!”

　　缘庭把饭盒放到餐台上,瞥了一眼趴在沙发前的小明,牠别开了脸不看缘庭。

　　“这小家伙怎么了?” 缘庭看得一愣。

　　“牠大概在生某人的气吧!” 山幌笑着说。

　　“小明!是山幌欺负了你让你生气吗?!” 缘庭已走到小明身边,心痛的叫着。

　　山幌却是听得一愣!

　　缘庭灵机一动, 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 放到小明的视线范围内。

　　“小明,你看!!”

　　本来一脸不爽的小明抬起头,霍地,双眼像发光的看着缘庭手上的东西。

　　是牠最喜欢的狗饼干喔!!牠没有迟疑的直缠到缘庭脚边,居然努力向缘庭装可爱的摆小尾!!

　　山幌看得一下子直笑 “你这小东西,态度也变得太快了吧?!”

　　“你说什么?” 她不知就里的问。

　　小明已向主人低低的吠了声,制止他说下去!

　　牠挨到缘庭身边,看着自己尊用的黄色Spongebob小盘子,已被缘庭装了满满的狗饼干,牠快乐的舐了一下,然后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缘庭摸着小明的头, 被牠可爱的食相引得笑了。

　　“很好吃,是吗? 慢慢吃喔!”

　　她重新走到餐台前,看着山幌咀角虽带着微笑,但脸色却是苍白的。

　　“山幌,你还好吗? 是昨晚写稿写得很晚,很累了,是吗?”

　　“不,回来后,才写了一会而已。” 他说。

　　她看着他的一脸倦容,知道他撒谎 “快点去梳洗吧, 饭盒冷了不好吃。”

　　山幌握牢着拐杖转过身去,却是停了停动作,才挪着双腿向洗手间走去。

　　缘庭没有忽略他这细微动作,看着他走进走廊的背影,每挪动着拐杖的一下,双腿无力的被动的带起,那瘦弱的有点不着地的脚背,她看得很心痛。

　　待山幌吃过了后,她收拾了一切,从厨房走出来,趁山幌不在客厅,她走到模型战棋前,提心吊胆的打开盒子,她怔了怔,里面是空的!!

　　她环视了整副模型,才发现昨晚被她糟蹋了的那两个手板模型已被放进战场。

　　缘庭来到书房门口,看到山幌站在书台前。

　　书房内放了很多的报章杂志,工作台上放了Notebook和散满了一台的原稿纸和小说,书架上也放满了很多小说,他的著作已占满了大半个书柜。

　　她走到他身边,看到他的眉头却是皱着 “什么事了?”

　　“本来今天打算和你出去走走,可是出版社打电话来催稿,你知道暑假的书展举行在即。” 他看着手上的稿,想着刚才被吵醒的来电。

　　她当然知道,每一年的书展几乎是全个文化界的一个重要日子, 报章杂志一早已全力的报导!山幌被文化界誉为快写手,他所属的天空出版社,是本城颇具规模的出版社,出版社当然希望他的小说能配合在书展里推出。

　　“那么你昨晚赶了一整晚稿,就为了希望今天能抽空和我出去逛?!” 她看着他一脸倦容,忍不住的说。

　　没等他回应,她一下子把他按到旋转椅上。

　　“尚山幌,我们不出外逛,但我可以做你手稿的第一个读者,没有太多人可以有这个快乐吧?! 而且我和小明在这里陪你!是吗?!”

　　说罢,她用脚猛撩着小明的小尾,强迫牠和议,她更已坐到山幌身边,替他打开原稿纸。

　　山幌心里有道暖流流过,活了那么多年,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陪他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