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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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身，正看到胡同尽头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长大衣，在冷风中瑟瑟地望着他这里的方向，其身后是标致性的两个黑衣人。孙兴武至苏市见过辛振生，迄今为止，已是三个月过去了，因为孙兴武笃定辛振生是要命不久矣，所以心底有着对待将死之人的特有宽容，对于他会出现在自己家人附近的行为，他有不满，但少了愤怒，无论如何，他还是信守了承诺，并未影响到家人的生活。
孙兴武拉着孙西低头想了想，还是打算带着孩子由原路返回，相比面对辛振生，经家门而不入更让孙兴武难以接受，何况，他现在是孙兴武，而非吴兴，原则上，辛振生是不认识他的。
他拉着孙西向路口行去，心里思量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回来这么久，什么也没传达给自己，就是简单的让自己回来吗？他摇摇头，不想了，大人物的思想，小人物一向很难抓得住。
慢慢走近，渐渐看清了辛振生的脸，面色苍白透着青，蒙着一层铁锈，不知是冻得还是因为人生已入倒计时，短短几个月，身形更为削瘦，背也轻微驼着，从前那么高大威武，盛气凌人的男人，现在竟成了这副模样，怎能不让人感概良多？在生命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无论你是富人穷人，皇帝百姓。
当孙兴武正思绪万千的拉着孙西低头与辛振生错身而过时，辛振生突地伸手抓住了孙兴武的胳膊，孙兴武心脏徒然停跳一拍，下意识地用力甩开去，却不料瞧着辛振生干瘦虚弱的样子，力气竟是那样惊人，抓着孙兴武就如同河里溺毙的水鬼拽着替死之人，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孙兴武没甩开他，耳又听得他在呢喃：“吴兴，我每年过年都会来等你，你不去找我，总会来看看你爸妈，我等了三年，次次落空，今年终于碰到你了，你去天堂了吗？来一趟不容易是吗？真好，可算是等到你了，我也快要死了，可我知道我死了也不会遇到你，我这种人是要下地狱的，我上不了天堂，见不到你了，死了也见不到了，怎么办呢？可是活着又太没意思了，死了又见不着，怎么办呢？怎么办呢……”。辛振生眼神迷离，似乎看着孙兴武，又似乎是透过孙兴武看另外一个人，总之，是魂魄支离，并不在正常的状态。
辛振生身后的那两个人也是吃了一惊，上前扶住辛振生，低声劝道：“辛少，辛少，你认错人了，我们得回去了，到时间了，辛少？”
可是辛振生的手还在死命拽着孙兴武，嘴里乱七八糟的嘟囔着：“害你的人，我都弄死了，锦落被我支解了，他很像你啊，可他不是你啊，他死的时候，一直在笑一直在喊，他喊什么呢？喊了也没用，大哥说，我要愿意，留着瞎玩着好了，可他不是你啊，他也当不成你啊，每个人在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的，谁能替代得谁？谁也替代不得你，可我见不到了，死也见不到了，怎么办呐？死也见不到了，怎么办啊……”
孙兴武听得心惊胆战的，辛振生这是绝症加精神病吗？孙兴武知道那回枪击的事很复杂，有辛大的谋划，有对方的阴谋，但是锦落又与那件事有什么关系？他把锦落给支解了？心底哆嗦了一下，他知道辛振生能干出这种事来，但是，辛大不拦着吗？这还是个法治的国度啊。
扶着辛振生的那两个人听得也是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两人打了个眼色，其中一黑衣男子A暗暗错步一个手刀向孙兴武袭来，孙兴武条件性地侧身避开，牵着自己手的孙西就被那黑衣人顺势捂着嘴巴倒提了起来，孙西拼命蹬腿挣扎，孙兴武上前一步欲去抢孙西，胳膊却还被辛振生抓着，另一个黑衣男子B喝道：“老实点，那孩子就不会有事。”孙西还在“唔唔”拼命挣扎，搂着孙西的男人有点不耐烦，照着孙西的后脑轻轻一击，孙西就晕了过去。
孙兴武喊道：“你们要干什么？”随即扭头大叫：“着火啦，救人啦。”
黑衣男子B一面怒道：“不想要命了。”一面狠狠一脚踹向孙兴武的肚子，孙兴武还在紧张的求救，这一下没躲开，结结实实地被踹正了，疼得立时捂着肚子单膝跪地。旁边的辛振生驳然大怒，冲着黑衣男子B兜头挥了一拳，骂道：“你M了B，冲谁动手？”黑衣男子B不闪不避，忍了一拳，辛振生却不肯就此罢休，围着男子B好一阵拳打脚踢，打得呼哧带喘，男子B不声不响，只是左右搪挡，并不还手，最后倒是辛振生没力气打了，站直身子喘了半天气，转而去扶孙兴武。孙兴武旁观瞧着，觉得辛振生的力气可能是刚刚攥着自己的时候都花完了，他这一顿暴打，还不如B踹自己这一脚厉害，到现在为止，他都没能缓过劲自己站起来，再看B，人家已经拍拍身上的雪站了起来，除了眼眶脸颊有点青，其他内伤的迹象一点都没有，镇定自如的。
孙兴武一通喊，其实已经引来了几个路人，但人家瞧着辛振生那三人不是什么善茬，而孙兴武的着火，救人什么的也不太靠谱，就慎而慎之的可能是选择了报警，因为孙兴武听到了警笛的声音，那两个黑衣人互视一眼，对孙兴武说道：“我们不怕麻烦，但是能省事就想省点事，你和孩子跟我们走一遭，把我们少爷带回去，我们就放你和孩子自由，天寒地冻的，我们不想我们少爷闹毛病，你老实合作点，我们也没什么恶意。”言罢，挟持着孙西的黑衣男人A就自顾自的向胡同外大步走去，孙兴武瞧着辛振生这会儿拉着自己也不肯松手，嘴里还在不停地咕囔着，旁边的黑衣男子B还虎视耽耽，没办法，只好忍气吞声地带着辛振生追向男人A。
出了胡同口，马路边上就停着一辆全黑商务车，黑衣男A抱着孙西径直上了车，孙兴武无奈随后跟上，辛振生一直拉着孙兴武也上了车，待人上齐了，车门一关，缓缓起动。
孙西是被敲晕的，跟男子A坐在前排，而孙兴武是按着指示带着辛振生坐在后排，辛振生拽着孙兴武上了车也不肯松手，嘴里一会儿说着吴兴同他在一起的日子，一会儿又绕到吴兴死在他跟前的那日，颠来倒去，糊里糊涂。
孙兴武是真不知道辛振生是得了什么绝症，但精神病他现在就能给确诊，从前的辛振生专横跋扈，虽有话，但哪象今日这样，整个一老年痴呆，絮絮叨叨的。但老虎年迈它仍是老虎，辛振生他精神病了仍然还是辛少，得罪他，孙兴武还是有所顾忌，再加上跟着他的这两位，全不是什么等闲之人，辛振生只有忍着，忍着可以逼死小妖的唐僧化身，如今的辛振生。
念叨念叨着，辛振生突然没了声音，随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身子开始打起颤儿来，握着辛振生胳膊的手抖得更甚。孙兴武疑惑地看向他，旁随的男子B却是面色沉了下来，他在车座后面翻翻找找寻出一个小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烟盒，拿了一根，点燃了递给辛振生，说道：“辛少先缓缓，到了宾馆就有了。”辛振生接了过来，狠狠地吸了一口，半天半天也不把烟吐出来，孙兴武奇怪地看着他这人，难不成他抽烟都是这种吃烟儿的吗？
好半晌儿，辛振生才一口气用劲，缓缓地吐出一点儿来，那烟味诡异的甜蜜，孙兴武闻了两下就有些头晕，他心底一恍儿，突然悟出辛振生抽得是什么了，没错，一定是那个违禁品。
辛振生将一根烟儿吸完，就眯着眼睛靠向车座，不声不语，安静了下来，但握着孙兴武的手依然没有松开，孙兴武对辛振生一直以恐惧为主，怨恨为辅，但此时，他突然觉出辛振生的可怜来，尤其是现在的他和从前的他相比。他无从揣测辛振生这几年经历过什么，得了何种病，但一个如山一般的人物骤然成了这副样子，每个认识过他的，都会感概良多，命啊，运啊，缺一不可，有命无运，无福，有运无命，无禄。
车子沿着马路一直向东开去，上了高速，就加了速度，一脚油门就近200迈，孙西在男子A的怀里安静地晕着，辛振生靠在车座上很放松，不知想到什么美事，嘴角一直噙着笑，但拉着孙兴武的手却没有放松，男子B瞧着辛振生这种反应，似乎缓了口气，也放下僵直的身子，慢慢地靠着车门，眼神却没离开辛振生，偶尔还会警告性地关照一下孙兴武。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