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血色残阳（二）》清谷天

10、10

　　而在风光齐丽的美国小镇上，孙兴武正站在自家的院子里，看着草地边上那个刚搭起来的篮球架，很是无语，是，现在是秋天了，可天气却一点也没凉快下来啊，太阳仍就耀眼，空气仍然闷热，最关键的问题是，现在是下午二点，他想呆在有空调的屋子里，而不是在日头正毒的下午跟着温平一起犯抽，打篮球，亏他想得出来。

　　可是很遗憾，温平把孙兴武扛了出来，还把门给锁上了，钥匙就在他的大裤衩的兜里。温平说了，要么把他按倒了抢回去，要么，跟他打半个小时的篮球。孙兴武哪一样也不想做，他只想回到屋里，凉凉快快地把自己还差一万字的稿子给翻完了，这个星期六是要交的。

　　温平一边得瑟地拍着球，一边挑衅地对着孙兴武叫道：“来呀，你来呀。”
　　孙兴武咬牙切齿地看了他半晌儿，之后，将衬衫袖子使劲向上一撸，拖鞋一脱，一屁股坐到房檐下的阴凉处，面部表情变化之快堪比影帝，转而悠哉悠哉地说道：“温平，你的电话响了。”

　　“甭管它，你不来打球，得等到小西回来才能进门，呦，那得下午六点，他今天可有游泳课。”温平一转身，将球秀进篮，跳起接住，又一投，百发百中。

　　温平坐在台阶上，笑眯眯地又道：“手机铃声是‘天空之城’啊。”
　　温平动作一顿，慢了下来。

　　“咦，停了。”孙兴武幸灾乐祸地说道。温平抱着球站住，面色有些沉地望着孙兴武。
　　“呀，又响了。”孙兴武也不看变了脸的温平，只是侧着耳朵边听边道。

　　温平大步走了过来，将球仍进孙兴武怀里，狠狠地道：“你若是骗我，就有苦头吃了。”
　　孙兴武笑着起身，让他房门，温平掏出钥匙打开门，天空之城在屋内优扬的吟唱，孙兴武很喜欢这个曲子，一则，它真的很空灵，只是这么轻轻地哼着，就能让你思绪翻飞，似乎天空中真的有那么一个城，装载着你的所有思想；二则，这个手机只要一响，温平就该离开了。
　　果然，温平拿起桌上的电话按开，一边嗯啊着一边向楼上走去，孙兴武听不着曲子了，自己哼着进了书房，心满意足。

　　十五分钟后，温平拎着三天前来时的那个小公务包下了楼，孙兴武听着声音出了书房，笑着问道：“几点的飞机？”

　　温平怨愤地看了一眼孙兴武，问道：“你送我啊？”
　　“要送吗？”孙兴武倒真是有心送他去机场，但每次……

　　“我叫了车过来，不用了。等我下次回来，要吃排骨，多宝鱼，清炖鸡……”
　　“好，好，没问题。”孙兴武哄着他，又道：“来前打电话，想吃什么做什么，好吗？”

　　“好。”温平委屈地应了声，外头有车喇叭响了两声。
　　温平看了他一眼，孙兴武上前送他出门，门外的司机很专业，上前接过温平的包放到后备箱，孙兴武站在院门口，说道：“一路平安，到了打电话。”

　　“嗯。”温平接了电话，心情就不会舒畅，看了一眼孙兴武，挥挥手就上了车。
　　司机一张亚洲面孔，待孙兴武很客气，点点头才上车，点火开走，才缓缓地合上车窗。

　　温平坐在车里，一张面孔冷的可以滴出水来，气质阴鸷地让人发颤，司机噤声开车，一路越开越快，一路向远郊行去，那里有个私人机场，有架飞机在等他。

　　温平走的第二天，小西去了学校，很少出门的辛三春却过来了。孙兴武开门的一瞬间，有点惊讶，有点忐忑，辛三春从未主动登过门，这是第一次，因为他的身份，让孙兴武心里很是惴惴不安。

　　“辛先生，今天有空过来？”孙兴武忙将辛三春让进屋里，他的稿子刚翻完了，正在初校，因为明天要交，所以，他还没腾出功夫收拾屋子，有点乱，主要是懒人温平昨天才走。

　　“唔。”辛三春应了一声，跨步进屋。
　　孙兴武将沙发上堆得乱七八糟的座垫和卷成一团的毯子收起来，将辛三春让到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茶。

　　辛三春拿着杯子喝了一口，孙兴武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紧张地看着他，等着他又再说什么，上回是他递来一个信封里，里面是自己迫切需要的东西，这一次……

　　辛三春又喝了一口茶，才低声道：“回国吧。”
　　“啊？”孙兴武愣了一下，有些没回过神：“回国？”

　　“是啊，出来这么久，你不想回去吗？”辛三春一直低着头说话，似乎是在躲避孙兴武的视线，盯了三年，即使再刻意地回避，仍就上了心，这个年青人，性情纯良，心地极善，可是……
　　“不是……”孙兴武脑子里转着，嘴里疑惑地问道：“不是要呆上五年吗？”之后，他突地紧张地问道：“我爸妈，我家人……”

　　“没事，没事，他们挺好的，很健朗，很幸福，没人打扰他们，只要，只要……”辛三春声音极轻地补道：“你回去。”

　　“为什么？事情过了这么久，不是都结束了吗？”孙兴武喃喃地问道：“当初，辛先生可不是这么说的。”孙兴武一边说一边想，心里却一截截凉了下去。

　　从前很想家，总想等着五年后可以回去，远远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可以幸福的生活，自己就会很知足，很幸福，他要求不高，只想远远地守望着，没想过要拿另外一张脸凑近了，吓着他们。但他没想到，现在又有了变故，他不喜欢变故，厌恶变故，尤其是不能自主的变故，这让他憎恨不已，可又能怎样呢？他茫然地看了看辛三春，辛三春一直低着头，他低低地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辛三春没有回答，也答不出什么。其实，没有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强者当权，弱者听命，仅此而已。

　　两人相对无语，孙兴武心乱心寒，辛三春莫名有些愧疚，如此坐了大半个小时，孙兴武勉强扯了扯嘴角，问道：“能等到什么时候？”
　　“后天，后天的机票。”

　　“这么快？”孙兴武失声问道：“小西的学校，我这的工作，还有这个房子，还有……”他说着说着，慢慢消了声音，半晌，方自嘲地续道：“也是，也没什么用了。”之后，他镇静了一下情绪，问道：“小西可以留在这吗，我可以让他寄宿，或是托给朋友？”

　　辛三春摇摇头，轻声道：“你们俩的机票。”
　　孙兴武皱眉死力咬着嘴唇，努力压抑体力翻涌的气血，欺人太甚了，小西不过是自己收养的一个孩子，跟那些乌糟事半点关系也没有，他回不回国有什么要紧？

　　“我不想让小西跟着回去，你知道，他的身体并不太好，如果你做不了主，我可以跟辛先生解释。”

　　摇摇头，辛三春一直没有正视孙兴武，只轻叹道：“你别较劲儿了，也没什么用，听话，能少吃苦。小西的学校，已经有人过去了，下午小西回来，你还是高兴点，跟他解释一下回国的理由，我就不多留了，都要收拾收拾。”辛三春头一回对孙兴武说了这么多话，却也是最后一回。回去之后，他这条线就不是辛三春来跟了。

　　话说完，辛三春就起身离开了，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桌前颓丧茫然的孙兴武，深深地叹了口气，命运多舛啊。之后动作极轻地推门而去，这一回，孙兴武没有送他。

　　孙兴武一直孤零零地呆坐在桌旁，从正午坐到日落西斜，残阳挥洒，他脑子纷乱不止，从前的不堪一一闪过，又清晰又模糊，他努力去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脑子哄乱地让人头疼不已，他按着太阳穴趴到桌上，这一趴下，头就再也没力气抬起来了，眼眶生痛，头阵阵晕眩，难受的人生不如死。

　　“我回来了。”小西开了门进来，轻快地喊道。

　　“武叔叔，我饿了。”小西一进门就向书房蹿，并没有看到桌旁趴着的孙兴武。

　　“咦。”书房里自然没有孙兴武，小西疑惑了一声，转身搜看，孙兴武努力压抑浑身的不适抬起头，正对上小西寻看他的视线，小家伙脸色徒变，快乐的表情一下子消匿，他几步跨了过来，担心地问道：“武叔叔身体不舒服？我们去医院吧？我去找辛叔叔，噢，不好麻烦他，我们叫辆999。”小家伙一时有些慌乱，他转头要去书房，脚却被绊了一下。

　　孙兴武一手扶住他，小西心里哆嗦了一下：武叔叔的手好凉啊，他真的是生病了。

　　“小西。”孙兴武拉住小孩子，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虚弱，他勉强笑笑，嘴角却扯得生疼，小西被孙兴武苍白的脸色及眼神里刻骨的痛苦吓住了，他从来没见到这样的孙兴武，这样的孙兴武让他害怕，害怕这三年来的温暖会消失，或是一切都是假相，这样，他会活不下去的。

　　得到了再失去，不如永远未曾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