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少女》想想zjelly

3、二、歌姬人型(2)

　　罗伊不禁一阵寒颤，想起了另一个截然相反的女孩，小麦色的健康皮肤，栗色的长卷发，眉梢眼角流转，就连鼻侧的几点小雀斑也有说不出的风情。那是他的女朋友，也是此行的目的。年轻、漂亮、热辣，那个女孩像是吸收了这片土地所有的活力，是他心中所有幻想最完美的现实化，只是想起来，就会让胸腔涨得满满的。唯一的遗憾是那双流淌着玫瑰色光泽的唇，总是那么轻易的说着“我爱你”。

　　“莉娜，你知道薇诺妮卡吗？”斟酌着，男孩还是开口了。

　　被全然陌生的名字称呼，女孩的反应稍许有些慢。薇诺妮卡，帝国目前最受欢迎的女歌手之一，这就是她知道的所有信息了，而且信息来源还是刚才的车站广播。但是男孩期待的目光，还是让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她是我的女朋友噢！”直到现在，罗伊也难以相信这样高高在上的偶像歌手会同意与自己交往。强烈的喜悦充满了胸腔，让他忍不住想要释放出来，但是又顾忌薇诺妮卡的身份，他一直没有告诉身边的任何人。而眼前这个玩偶一样的女孩却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之前，说到的红房子，她也只是理智的默默听着，这样的女孩实在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一个月前的慰劳演唱会上，我对她一见钟情……”之后，男孩一直絮叨着自己的故事，也许是堆积了太多的情绪，好不容易找到了倾听的人，一次性强烈的宣泄，他的语言有些颠倒和重叠，个别地方甚至忘记了去圆他那个来自红房子的谎言，但男孩丝毫没有察觉的继续着诉说着自己奇异的经历。

　　而在1342号的芯片中，与已经掌握的资料核对总结，这其实是个相当符合模板的故事呢。

　　新入伍的士兵爱上了号称“帝国最强妖精”的女歌手，之后便是每天充满爱意的告白信，间或可以得到简短但在他看来异常真挚的回信，虽然知道女孩不可能在那天成千上万名穿着相同制服的崇拜者中分辨出他，但是每一封回信都让他多一些自我满足和信心，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直到前天执勤的时候，看到从红房子里抬出来的尸体，从白色的床单下垂出的手上缠着的红色领巾，男孩突然想到了直属机要部门的精英科学家们，这样的人才可以配得上帝国妖精的吧！所以在最后一封信中，他谎称自己是红房子里的顶尖科学家。刚把信投出去，就有些后悔，虽然人都是爱慕虚荣的，但是对所爱的人说谎实在是一种煎熬。

　　幸运的是，这一次的回信来的很快，几乎是立即的。在信中，薇诺妮卡接受了他交往的要求，并责备他不该将自己机密的身份暴露。“爱情是不在乎身份的”，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几乎控制不住要流泪，但他不愿意让女孩因此而蒙羞。帝国妖精的男朋友必须是一个英雄才可以。所以，他还是伪装成精英科学家的样子去赴第一次的约会。

　　也许是之前过于兴奋，男孩说到最后竟然睡着了，抱着杂志笑得一脸满足的样子实在过于诡异，女孩只好轻轻抽走他手中的杂志，替他盖上薄的基本没有实质内容的被子。

　　“哟，在照顾小男朋友呢！”隔间口传来捉狭的声音，一对中年夫妇正站在那里，女人还朝着她眨了眨眼睛。刚想开口解释，但分析大量的实例表明，对于女人这种生物，尤其是生存时间超过40年的女人，一切的解释都是徒劳。为了保存能量，她只是机械的将头上下摆动一个微小的角度。

　　而女人也露出“我就知道”的了然的笑容，将所有的行李奋力的扔上罗伊那一侧的上铺，接着麻利的爬上中铺。将床单整理好，又爬到上铺将行李收拾进储物层。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连做过运动神经强化改造的0438号一开始都不会有这样的速度。“对于自然种的雌性看来要重新评价”女孩默默的在备忘录中加上这样一条。而那个丈夫就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好像那个忙上忙下的女人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对于两性之间的相处模式，她的资料库并没有特殊的说明，只是给出了几个参考文献。坐回自己的床铺，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就像当初在培养液中一样，为了不会显得异样她开始翻阅手中的杂志，在罗伊留下折痕的那一页，她分明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虽然化着妖艳的浓妆，但是整个面部结构与脑内的3D模型匹配度达到98.9%，连雀斑的位置也保持在100微米误差范围内。

　　帝国的妖精，歌姬薇诺妮卡，其实就是人工生命体0516号。

　　她绝不会认错，她们曾经在一起做过防水抗压力测试，在冰冷的水下20米处，面对面的渡过了半个月的测试期。而脸上的那几点被认为是野性魅力所在的雀斑，只是一次信息量过度溢出后导致脑内硬盘过热爆裂，飞溅的火星灼烧面部表皮造成的。其实当时整个后脑壳都碎裂了，烧得发红的硬盘、芯片像炮弹一样喷射而出，连带附着在上面的神经、血管、类蛋白组织。

　　原以为会就此报废，没想到芯片依然可以运作，并且存储功能莫名的加强了。最后竟然改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小麦色的皮肤是为了更好的散热，而歌姬的身份也是为了尽可能多的搜集资料，监控一般民众和军队的异动。

　　联系起来思考，罗伊所谓的回信，不过是系统的自动回复罢了，想想就能明白，几百万的歌迷来信，怎么会单单选中一个没有任何特点的下士。如果没有最后那封关于红房子的信，男孩终有一天会从疯狂的迷恋中走出来，发现那些回复的重复性。毕竟0516号为了节省空间给大规模的数据监控，系统一共只有10种自动回复的模板。

　　一个月的时间还太短，在所有模板还没有使用一遍，男孩的虚荣心就出卖了他。如果没有那封信，安分的继续现在的生活，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有一个不算太漂亮但是温柔可人的地勤部门的女朋友。浮夸的结果不过是一场致命的幻梦。

　　薇诺妮卡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人，在舞台上，她是闪耀着光芒的偶像歌手，现实中她只是一台大型监控系统的核。以她受欢迎的程度来看，仅仅处理那些读者来信就需要一块和她自身重量一样的存储器，更不要说大段的监视视频和那些信息的分类判断了。正常情况下，完成体的薇诺妮卡应该是上千个独立的存储运算器，通过电缆连接到人型总处理器的巨型网络。

　　突然想起，0516号改造后的代号是“spider”，那个女孩就像是女郎蜘蛛一般，在她数据电缆编织的巢穴中，等待着猎物的到来。叛军、游击队、无政府主义者还有帝国军中的激进分子，以歌姬之名默默的抹杀着帝国已经显现或是潜在的威胁，甚至包括眼前的男孩这样不自知的泄密者。

　　0516号这相当于一只特务分队的工作能力，可以说是她们这批人工生命体中实用性最强的改造体。

　　对铺的男孩显然并不知道这一切，所谓的女朋友、所谓的第一次约会都不过是步入死亡陷阱前幻觉，此时他正抱着这个幻觉，做着只属于自己的美梦。如果没有那个红房子的谎言，他的确可以安稳的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而代价是直到死去也不会拥有几乎成真的梦境。

　　盯着男孩那张明朗的面孔，似乎可以看到8个小时后满是血污的样子，而现在紧闭的眼睛中又将会写满愤怒不甘还是虚荣满足。她突然有种冲动想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他，可最后还是生生的止住了，不是因为害怕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是因为神圣的Asimov三大定律，只是男孩的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那究竟是怎样绮丽的梦境啊！

　　呐，没有梦想的活着与死在绮丽的幻想中，到底哪个更幸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