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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和尚味甘2 ...

  •   细雨朦胧,一滴滴雨水在下落中划出细细的银丝。江流奔腾,隐隐可见一小岛伫立于中流。正是“万川东注,一岛中立”,宛若江间一朵芙蓉,在雨中纤摆摇曳。

      此岛名金山,金山上有一寺庙,建于东晋,原名泽心寺,后改名为金山寺。金山寺本是一小寺,历史悠久,庙宇残旧。除去僧人们化缘,就只有做些水陆法事用以自给。

      妙渝是一条鲫鱼,一条活了三百年的鲫鱼,也可以称之为妖。她生长在寺里的莲花池里,说是运气,也是命数。在她还是一条小鱼时得了寺里高僧开化,那僧人每日在池边诵经讲法,加上日日听着大殿里和尚们念经,百年过去,竟也开了灵智。

      妙渝生在佛寺,只靠着莲子和一些僧人喂食,不食荤腥,更不像别的妖那样为了增长法力无所不用其极。虽然修的慢了些,可也是正道。也因此不过三百年就能化作女童模样,用些法术。

      这日下着雨,到处水汽腾腾,僧人们大都在屋中避雨,正是妙渝最喜欢的时候。她化形虽为女童,可模样也是粉妆玉砌,一身金红的短襦,更衬得玉雪可爱。

      她想着这天气不会有僧人闲着来后山看池子,便也没有刻意隐去身形,只懒懒地趴在荷叶上玩水。她身子轻,趴在荷叶上也没什么,一双赤白的小脚哒哒地打着池水,前前后后的,手也不闲着,反而使得荷叶摇摇摆摆,溅了一池的水。

      妙渝第一次见到法海,就是这么个情形。

      法海此时还不是和尚,那少年举着把青竹伞,一身宝蓝色衣袍,带着些孩童的圆润,但已经开始抽长。却见他貌若莲华,隐隐地已有玉立之态,黑亮的眼眸光华闪动,嘴边含笑,一双手背在身后,倒是少年老成。

      妙渝可没有他这么淡然,一个人玩得好好的,乍然被一个凡人抓包了。她顿时双眼瞪得滚圆,身子一歪,就滚落到莲池里。

      这次丢人可丢大发了,隔着雨声妙渝都能听到岸上那少年发出的一声轻笑。她心中着恼,双腿化了鱼尾,猛地从池中越出,鱼尾掀起一波池水直直撒到少年身上,淋了他一身。

      这巨大的变故来的太快,少年固然老成,此时面上也带了些呆愣之色。妙渝看得解气,趴在岸边笑的好不愉悦。嘴里又道,“你这小子好没同情心,看到人落到池子里,不救便罢了,怎么还笑起来?给你个教训,以后也好做人。”

      那少年也不怒,看着妙渝,清黑的眼眸里竟是淡漠,仿佛对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只是对着一尾鱼。当然了,妙渝本身就是鱼。他平平收了伞,不急不缓地,动作极是赏心悦目。

      听了妙渝的话,也只说了几个字,“你是妖。”

      因为是妖,所以并不认为她会有什么事。因为是妖,所以淡漠,人和妖生什么气呢?

      妙渝气极,她和人交流不多,可也从未这么被人说过。一时之间,又是气,又是委屈,察觉到又有人过来便一言不发潜进了池子。

      来者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蓄着三缕美须,相貌和少年有几分相像,却不如少年那么精致,正是当今丞相裴休。

      “怎么湿成这样?”裴相皱着眉头,看着儿子的目光满是不赞同,“代皇子修行是裴家的福分,你应该明白。”

      少年眼中带着轻嘲,抖了抖衣袍上的水,面向那一池碧水莲花。“入了寺,便是方外之人,裴家势耀……是不再想的。”

      他说的风轻云淡,但仔细斟酌便觉不对。入了寺,便是出家人,裴家再怎么势大,也荣耀不到他这方外之人身上。同理,出家人也就不受裴相管了。只用一子便可换来一家荣耀,那一丝嘲弄,也不知是对着裴相,还是自己。

      裴相听了不觉怒从心起,胡须抖动,怒道,“我还是你爹!”

      “所以我来了。”平平淡淡地回答,好像那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裴相也知这次是委屈了儿子,放软了语气,又道,“你是代天家出家,断不会受什么委屈。再说血脉尤在,就算你不认,裴家也绝对不会不管的。”

      少年轻笑,随手将那青竹伞扔在地上,转身大步地往金殿走去。那背影远去,像是一下子就消瘦了不少。却只听少年话音响起,合着雨声,仿佛雨滴打在荷叶上。

      “方外之人,不受恩禄。这伞,不要也罢。”

      泥地里,暗青色的竹伞孤零零地,像是独行的少年,又仿若象征着那些被他舍弃的过去。究竟是谁先丢弃的谁呢?

      裴相叹了口气,也不追他,背着手,往寺外而去。他不知自己心里是否有后悔,但总归是不负朝廷,不负天子的。

      雨下得大了,一尾红鲤鱼悄悄浮上水面,化作一个小女童。她探头探脑地呆了好久,还是走过去,把地上的伞抱在怀里,隐去身形,往大殿走去。

      妙渝认识没出家前的法海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等知道时,他已经剃度了,成了小和尚法海。

      “你这光头倒是比刚刚好看多了。”妙渝坐在蒲团上,怀里还抱着那把青竹伞。红和青对比着,给这寡淡的僧房也多了几分亮色,显得活泼许多。

      小和尚没理她,自顾自整理着两套僧袍和钵盂。他换了一身灰色的僧袍,妙渝认得出来,那是庙里一些苦行僧穿的。她又看了看房间,徒有四壁,木板床从头铺到尾,估计得睡七八个和尚。地上放着蒲团,加上墙上挂着的“佛”字,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刚刚那个人是你爹?代皇子出家是为什么?你们刚刚说裴家,你姓裴吗,叫什么?”她好久没跟人说话了,虽然跟小和尚的初见不怎么愉快,但他先前没有告诉裴相池里有妖,也没有因为她是妖而惊慌逃窜,妙渝便也把和尚当做了好人。

      她又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说自己名字就问别人不太好,便先说,“我叫妙渝,是殿后莲池里的鲫鱼……是妖。”

      她最后两个字说的极轻,实在是以前有些人得知她是妖后的反应太大,使得她对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坦然面对。

      这微弱的情绪反应终于让法海抬头看了她一眼,但还是继续整理东西,直到那简陋的床铺纤尘不染,东西摆的紧紧有条,法海方才开口问道,“你是妖,为何不怕佛寺金光?”

      但凡佛寺都有神明护法,寻常的妖轻易不能进来。可妙渝是不同的。她仰着头,颇有几分自豪,“我生在寺里,不沾因果,云禅祖师还夸过我有佛性……现在的灵佑主持也允许我在寺里修行。”

      法海听清了,打量着这女童的模样,低声念了句佛号。“既然如此,怎么还是小女童模样?”

      他这句话正戳中了妙渝的死穴,不由恼道,“你知道什么!我修的是正道,自然不如那些吸人精气的妖长得快。”

      不知是不是错觉,妙渝说完这话后法海的态度明显亲和了些许。和尚微微颔首,这才回答了她先前的问题,“过往如云烟,贫僧法号法海。”

      到了很久以后,妙渝才知道法海态度转变的原因。问题出在法海代出家的那位皇子身上,据说那皇子被妖吸食了精气,体弱多病,因此才有法海代出家一事。而妙渝说了自己从不害人,自然和害得他出家的妖不同,也让法海多了几分好感。

      了解到原因后,妙渝心里撇嘴,不得不说,法海大师也是很小心眼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和尚味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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