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微笑》韶华过客

37、小偷

　　Part37 晞小偷
　　回到胤城，我又回归了我熟悉的生活。
　　鸾栖酒吧里，就着半明半昧的灯光和轻音乐，我望着对面的女性，她长相尚可，五官端正，唇形很美，只是那双上挑的单眼皮眼睛显得惫懒又刻薄，在她那张稍显浮肿的脸上显得十分违和。我微笑着问道：“客人要来点什么？”她饶有兴致地望着我：“有什么推荐么？”我将酒水的菜单递给她，她涂着蔻丹的手指在一行行小字上扫过，最后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当然，是用手掩着唇的那种——说道：“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你随意给我调吧。”我露出职业性的礼貌微笑：“好的。”
　　我为她调了一杯Maraschino，递给她，介绍道：“客人请尝尝这杯特调黑樱桃，水果甜腻的口感被酒的清冽所中和，芳香馥郁的清甜感，私以为很适合您这样优雅的女士。”显然，我的这番恭维取悦了她，她接过酒杯，冰凉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我的手腕，冻得我一哆嗦。她浅浅地品了一口，露出满意的神色。
　　我将唇边嘲讽地笑意收敛在职业假笑的面具之后。这种客人我见得多了，去酒吧的经验不多，对于酒没什么了解或者说一无所知，却不想在别人面前露怯，偏偏要装出老道高手的模样，不过是——徒增笑柄罢了。酒吧里的调酒师，什么样的客人没有见过呢。
　　半杯酒下肚，她也打开了话匣子，与前面几位悲喜歌哭都惊心动魄的客人相比，她的故事乏善可陈，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可笑日常，抱怨她的同事多么的愚蠢不晓事，一切都要她辛苦筹谋，抱怨男友无法理解她的香水品位，每次都皱着眉头让她换个淡雅的香气。
　　她选择的服务是“宽慰”，因此尽管我对她的种种观点不敢苟同，但出于职业道德，我还是微笑着，尽量去认同她的观点。
　　“嗳，”她把玩着酒杯里的小伞，“你说那个女的怎么这么讨厌呢？明明是合作的任务，她负责前期工作，我不过是嘱咐她把文案大纲写了，又不是让她写完整篇文章，她当场就撂了脸。”我愣了愣：“如果我没有记错，方才您说，她负责的策划和资料搜集，文案是你的工作？”她不悦地掀起眼皮瞟了我一眼：“我工作很忙的，又不是只要做这个破文案。况且这本来就算我的义务劳动，负责这个项目的同事和我关系好，向我求助，我才答应帮忙的。”“那她呢？”“她啊，也是被叫来帮忙的，所以口口声声嚷嚷着自己是义务劳动，一点都不肯多干。”“那么她最后写了么？”
　　她嗤笑一声，端起酒杯一扬脖，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将残酒一饮而尽，随后皱眉道：“怎么这么苦？”我拭了拭汗，将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特调的酒需要慢慢品尝，不能牛饮”咽了下去，转而解释道：“这是为了让甘冽的余味更绵延悠长。”她装作见多识广的样子点了点头，继续道：“她当然写了，但是我觉得写得很糟糕，非常潦草和宽泛，几乎不能用。请再来一杯。我花了很多的时间去修改，才完成了这篇文案。最可笑的是，写完之后，她居然来质问我，为什么只署了她一个人的名字。”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方才她说，主题策划、前期资料、大纲都是她的同事完成的，而她所做的不过是在架构中填充内容，复制粘贴的工作罢了。不过我望着她稍显苍白的脸色，将心里话咽了下去，问道：“那您是怎么跟她解释的呢？”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懒得跟她解释，也觉得没有必要。拜托我们帮忙的同事对此没有意见，我又何必在意无关紧要之人的想法呢？公司里的奇葩多得是，我要是一个一个地计较过来，岂不是把时间都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要知道，我的业务能力很强，上级十分器重我，我很忙的。”我终于找到了我比较能插话的地方，忙道：“确实，和您相识不过一杯酒的时间，但从您的谈吐可以看出，您的逻辑性很强，精英气息十足。想必您的同事也很肯定您的能力。”
　　她得意地笑起来，接过我调好的第二杯酒，不过动作有点笨拙，明明曲肘就能将酒杯放下，她却直愣愣地将杯子平举到桌上。说起来，她喝第一杯酒的时候，好像也有些僵硬。
　　我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只是这有点超出我的认知，我垂下眼皮，将惊讶和些微的恐惧掩饰起来，听她继续抱怨她的男友。
　　说是前天游泳完回来他就再也没有跟她约会了，打电话也拒接，发消息说自己家里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正在神神叨叨地求神问道，安全起见这几天还是不要见面了。“要知道我可是个无神论者诶，他明知道我不信鬼神之说，还跟我说这些，我都想提分手了……”
　　这时候酒吧的另一头嘈杂起来，怒骂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抬头看了一眼，就见怪不怪地移开了视线。我的客人说话被打断，有些不悦地问道：“那边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吵？”
　　我意味深长地说：“好像是有小偷。”她极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最讨厌这种下作的东西，在我家那边，抓到小偷都是要沉江的。”
　　又聊了很久，客人支付了酒水钱和服务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酒吧，我若有所悟地望着她的背影，一边喊了一声从我吧台前面路过的清洁阿姨：“马姨，麻烦把凳子上的水擦一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