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微笑》韶华过客

27、魔眼·面具店

　　Part27 晞魔眼·面具店
　　喑先生和煦地笑着，对灏说：“年轻的先生，对待女士应该像对待含着露水的花儿那样，更何况你拥有的可是最娇艳最柔美的一朵呢。”灏点头受教，而我继续未说完的话：“先生您瞧，公主天真愚蠢的爱情成了害死爱人的毒药，还留下了阴阳两隔、永远无法消弭的误会，死去的骑士带着无尽的恨，活着的公主守着破碎的心。这样不幸的爱情，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呢。”
　　喑先生点头：“您这样年轻，看得却如此透彻。如果——如果50年前，那个和您一样有着栗色秀发的美丽姑娘也能这样清醒的话——”他脸上还维持着斯文的微笑，泪水却顺着脸上的沟壑缓缓流下来，他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拭着，“抱歉，我失态了。谢谢您分享宝贵的看法，祝您和您的爱人白头偕老，告辞了。”
　　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我喃喃道：“所以在真实世界里，故事的结局，是爱而不得的年轻人成了一名阉伶？”原来女主角声音中的沙子，是喑先生卡在心头的刺。也是因为成为阉伶的时候已经过了变声期，唱功再好，音色也不如盛年了。
　　没有人回应我，灏被老人的祝福钉在原地，僵硬得如同一座大理石雕像。
　　×
　　离开歌剧院，我们打算去迪普著名的观光胜地——魔眼。魔眼是一个很小的湖，传说是地狱之水涌出的一个泉眼。在水边望向湖心，你可能看到死神普路同统治的地底，也可能看到未来你生命中重要的人。运气好的话，你可能会看见死神本人——当然，这几率微乎其微，一旦见到了，你将由魔眼进入地府，成为死神的仆从。这份殊荣吓退了不少兴致勃勃的游客，不过听说上一次有人被死神选中已经是460多年前的事了。
　　对于一个活得不那么兴致勃勃的人来说，成为死神之仆也没什么不好，而灏似乎认定了我们不会被选中，所以我们都不介意一试。
　　通往魔眼的街道上，绝大多数是纪念品店，余下的则是一些职业专卖店。路过一家门口挂着紫色风铃的店时，我拉了拉灏的袖子：“我想去这里。”
　　“欢迎光临。”伴随着清脆风铃的是一声粗粝的问候。店主是一位老人，不同于他的嗓音，他的脸看起来清癯瘦削，十分干净。店面很窄，墙上挂满了面具，都是非常逼真的人脸。“诶，面具店吗？”我好奇地问。“如您所见，小店是订制面具的专卖店。”“订制？”“是的，由客人提供原材料和经费，小店负责加工。不过也有由于各种原因无法完成交易，那么客人订制的面具就会挂在店面出售。”
　　看来挂在这里的都是零售的面具了。我兴致勃勃地端详着一张张逼真的面具，鼻梁的高度，唇角的弧度无不自然妥帖，我试戴了一张，十分轻巧透气，且与五官的轮廓完美贴合，镜子中的我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跟真的一样呢。”我轻抚着那张陌生的脸。“这本来就是真的，”灏向我解释道，“晞，你听说过‘面具师’这个职业吗？最正宗的面具师，只□□。由买家提供剥下的面皮，面具师用特殊的方式制作成面具。然而，毕竟需要人皮面具的客户在少数，为了维持生计，一些面具师开始接手普通面具的制作工作，到现在，正统的面具师职业反而寥寥无几了。”我忙取下脸上的面具，残留在脸上的、死去的人的皮肤的触感让我不寒而栗。店主赞许地冲灏点点头：“这位客人说得不错，像本店这样正统的面具店，当世也找不到20家了。”
　　我望着墙上一张张陌生的容颜，他们脸上还定格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悲欢。我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停留。我向店主告辞，拉着灏快步走出这家令人毛骨悚然的店。
　　×
　　没有人告诉过我，魔眼的水竟然是蓝绿色的，明澈妖艳得令人入迷。虽说是观光胜地，有勇气靠近湖水的人到底不多。灏去湖边的广场上为我买冰淇淋，等他走远，我独自向湖心望去。
　　我看见了一个少女。
　　她身材娇小纤细，珠灰色的及腰长卷发用银色丝带松松地束着，乖顺的齐刘海，樱瓣般的双唇略显苍白，皮肤是近乎透明的青玉色。在湖水的荡漾下，她唇角的笑容有些诡异。但更诡异的是，她没有眼睛。
　　她是谁，会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对我，又会有怎样的影响。我以为，出现在这湖心的身影，会是……他。
　　回过神时我已经在啃着冰淇淋了。灏为我撩开垂下的额发，问我：“你看到了什么？”“一个陌生的小女孩。”我没有多言，怕他多虑。我背过身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你看吧，我不偷看。”毕竟，这是他一个人的风景。毕竟，我太过害怕看到他的未来中，我不存在。
　　“妈妈，你看！爸爸给我买的镜子！”远处一个小孩子的叫嚷让我抬起头来。“傻孩子，别把镜子举那么高，小心摔坏。”一个女子温声应道。
　　灏背对着我，还在发愣。我也一样。
　　透过镜子的反射我看到了他的风景。那是我，怀抱着一个天使般可爱的幼童的，笑容又幸福又迷惑的我。而孩子的父亲灏，就在我身边。
　　思绪纷乱间脑海中闪过先前见过的一张脸，与面具店邂逅的挂在墙上的那张在记忆中重合，那是那个金棕色头发的外科医生，好像叫阿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