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微笑》韶华过客

17、纵被无情弃

　　Part17 晞纵被无情弃
　　上邪，吾欲与汝相知，长命无绝衰。山竹暗，妖树泣，桃源凄凄，冬雨绵绵，秋霜泪，天地裂，汝之弃，吾之悲，思久，悔之，乃与汝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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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上邪》不止海誓山盟的一曲，还有这样决绝的版本。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却可以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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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衾兰大婚的那天，苏慕果真来了。他一如两年前的初见，一袭白衣，左手携一支细细的碧箫，凤眼蔚蓝仿佛大海，她以为暗藏汹涌，却始终平静无波。
　　她以为纵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流水终归还是可以承载落花一同漂流。原来“情”之一字，终究脆弱飘摇。当初无数次自问，若可以溯回时光，她是否还会踮脚轻嗅那枝杏花？那么多次的无怨无悔，也终于要同这东君一起谢幕了。
　　以后，再也不会如这凤冠霞帔上的灿灿艳霞，如这烙印在记忆中的灼灼杏花一样，美好热烈地，不顾一切地，用尽力气地去爱谁了。
　　所以，嫁怎样的人，过怎样的生活，他有没有爱过，会有怎样的归宿，都不再重要了。
　　苏慕手执碧箫，为她吹了一曲《上邪》，算作新婚贺礼。手指修长，让人遥想执子之手的温柔。他眼中有深切的愧疚与悲伤，却依旧没有丝毫的眷恋与缱绻。
　　他终究是不曾爱她啊。她轻启朱唇，轻声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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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她要吟咏他最熟悉的那首《上邪》，谁知这一次，她说的却是“愿与君绝”。
　　青山依旧有棱角，江水依旧涌流，冬日不曾闻得雷声，盛夏也不见雪花纷纷，天地尚未聚拢，她却说，愿与君绝。枝头杏花开得尚好，清风徐徐花雨纷飞。曾经眼前佳人语笑如花，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如今她却说，愿与君绝。
　　心头生生撕裂出鲜血淋漓的抽痛，脸上却浮现出一如往年的开朗笑容，只是轻蹙的眉尖流露出些微的疼。
　　抬眼是她火红的嫁衣，比头顶杏花更加艳烈。她转身离去的画面历历在目，脸上泪痕未干。那张决然释然的脸，烙印在他脑海很多年。
　　到底是为什么而痛呢？苏慕还是不很明白。不过至少那疼痛持续不断地提醒他，曾经有如花美眷，却匪我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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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晔华，我告诉你这个故事的目的，是希望你在缘分尚在的时候不要轻易错过，面对一颗真心不要随便辜负；也希望你，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去伤害，尽快退步抽身。”故事讲完了，我微笑着看着眼前一脸迷茫的少年。
　　晔华刚回来的时候，保护人们多的是惊讶而不是惊喜——毕竟在银月，他们都清楚，回来的人，很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晔华了。在我的坚持下，他们并没有赶走晔华，然而他一定不会被信任了。也许对于晔华来说，离开是更好的选择，可是他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离开这里，他无处可去，无枝可依。
　　保护人调查了晔华失踪的日子里的动向，自然而然地获得了花尘的资料。也许我涉世未深，心尚算柔软，所以我把晔华找来，以陪我闲聊的由头，给他讲述了这样的故事。“实不相瞒，苏慕现在正在队伍里，和以前一样开朗受欢迎，只是更换了社用名，也告别了自由不羁的日子。”晔华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惊讶。我继续道：“听说衾兰过得也不错，刚刚当上母亲呢。”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既然不喜欢，照您讲的故事来看，苏慕从头至尾都不曾喜欢衾兰，那么他又为什么会心痛？”
　　“大概是，他一直习惯了的，触手可及唾手可得，其实很宝贵却不需要珍惜的东西，突然消失了，再也回不去了的惆怅吧。”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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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居然随意把我的故事告诉别人。”晔华走后，光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清俊的少年，蔚蓝的凤眼波光粼粼又风平浪静。他的语气带着三分傲娇两分霸道，比故事里还要迷人。
　　我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故事嘛，自然是经过我的艺术加工的。你知道吗？到昨晚为止，当上母亲一百零一天的衾兰死了。死因是缓慢的衰弱，原因不是调养不当就是受到专业的咒诅。孩子的父亲正焦头烂额于如何处理掉这个儿子，好尽快迎娶他傲慢的填房。”
　　他的脸一下子煞白：“你如何知道？这可信吗？”我看一眼他握得发白的指关节，“昨天那个填房姑娘因为咒诅术顺利成功，终于可以嫁给‘相爱已久’的情郎而到鸾栖酒吧喝了一杯作为庆祝，正好在我负责的吧台。”我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加了一句：“听说衾兰姑娘临终前最后的话只有三个字——不、能、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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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听说队伍里那个平素不羁的万人迷收养了一个刚满百日的孩子，还听说他抱着那个孩子去一个女子的坟头供了一枝开得正好的杏花。
　　他到底还是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