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拾遗 ...
-
杭州三月，风景如画。
柳色青青的湖畔，才子佳人三两成群谈天说地。湖中碧波清涟，几只竹筏顺水飘游，颇有意趣。
昨夜下了一场春雨，晨起时空气还带着三分寒意。晨光破晓之初，街道上已经陆陆续续摆出了许多摊子，不少店铺也都大开店门，迎接早起的客人。
在稀疏的人流中，一个穿着黑衣，眼上蒙着一条黑带的男人格外显眼。他身量高挑修长，做收紧设计的衣衫勾勒出他精壮结实的身体线条。眼睛虽被蒙住，但从露出的英挺的鼻子，漂亮的薄唇和精巧的下颚便能看出他容色俊美，然而少了眼睛依旧可惜。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发尾垂在身后，随微风轻扬，不知撩动了多少女子的心弦。
黑瞎子，原名齐墨，出身杭州，一双招子生来就见不得强光，但比许多正常的都要好用得多，是江湖上头一号人物，以行事诡谲，武功深不可测闻名于世。半个月前，名气居高不下的他忽然说要退隐江湖，惹得本就因武林大会的召开而波涛汹涌的江湖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罪魁祸首却在丢下这一重磅炸--弹后便消失了踪迹，令不少人恨得牙痒。
带着轻松愉悦的心情走在街上，黑瞎子唇角半扬，似乎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一会儿到这个摊上看看，一会儿去那家店里转转，像是全无目的地乱逛，可分明又朝着一个永不改变的方向走去。
哎呀呀，十年没回家乡，这里依然没什么变化啊，山青翠，水澄澈，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也是简单纯粹的，不像长安，简直将人心叵测四个字演绎到极致。
回想起十年前豪气凌云的自己，又对比如今圆滑狡诈的自己，黑瞎子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从成衣店里走出，黑瞎子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对逛街也再无兴趣，挂着面具似的淡笑加快了脚步，向记忆中的老屋子走去。
田埂两侧浸满水的农田里，头戴斗笠的农民已经开始播种，步履匆匆的黑瞎子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而黑瞎子也无心向两旁投去哪怕一眼余光，而是沿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崎岖小路，往许久不见的家行去。
十年前，在这个地方，黑瞎子决心闯荡江湖，誓要让自己的名字传到江湖的每一个角落。
十年后，黑瞎子又回到这个地方，希望这里的清澈山水，能够为他千疮百孔的身心疗伤。
又转过一个弯，离目的地不远了，黑瞎子脸上的淡笑带上一丝真心，正迫不及待要运起轻功，眼角余光一瞥，竟发现了身旁草丛中躺着一个人。
脚步一顿，黑瞎子看看前路，离家也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再看看草丛，还是转过身朝躺在草丛中的人走过去。
黑瞎子拨开足有小腿高的野草，一个浑身被血染红的人出现在他面前。那人是正面朝下趴着的，黑瞎子看不到他的脸，却也能从浓郁的血腥味中知道这人受了极重的伤，也不知还有气没气。
黑瞎子探手想把人翻个身看看情况，谁知手还在空中就被抓住了，本应不省人事的人抬起半个身，污满血渍的脸上一双黑眸冷寒如冰，直直地看着黑瞎子时竟然让他也感到了冰冷的寒意。
有意思，倒像是个杀手，即便重伤昏迷也带有极强的警惕性。
黑瞎子也不挣扎，摊开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一脸无辜地说：“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情况。”
那人盯着他半晌，暗沉沉的眸子里忽然涌现出一些黑瞎子看不懂的情绪，伴随这些情绪而来的还有他渐渐松开的手，然后头一歪，晕了过去。
反手扣住他的脉门，这次他没有醒来也没有下意识地反抗，让黑瞎子顺利地给他把了脉。
嗯，失血过多，应当是外伤所致。身中奇毒，或许是这个杀手的主人控制他的一种手段。除了这些之外，没什么严重的内伤，好好治疗绝对死不了。当然，如果放他在这里自生自灭，那就另当别论了。
罢了，以前在江湖摸爬滚打时也得过不少人的恩惠，这次他也做件好事吧。
动作快而轻地把人丢到背上，黑瞎子背着一个体格与他差不多的大老爷们轻松地迈开脚步，视背上比他也差不了多少的重量于无物。
黑瞎子的家就是一座木屋，外带用竹篱围成的小院。十年过去了，木屋还是那座木屋，小院还是那个小院，里面的摆设一点未变，连离开前随手丢下的扫把都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主人回来把它放好。
推开木门走进去时，熟悉的气息混杂着支离破碎的回忆扑面而来，在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飘荡许久的心，此刻终于缓缓落回实处。
十年没有回来，这院子一点没变，却干净的出奇。个中原因自然不是因为时光厚待此地，而是黑瞎子的发小时常派人过来打扫整理的原因。
整理一下心情，黑瞎子记起背上还有个重伤员情况不妙，连忙背着人快步走进屋里，小心地将他放到床上。托了发小的福，黑瞎子不用再费力整理屋子，也就不用担心没打扫过的屋子会不会让这个伤员伤势加重。
把人安置在床上后，黑瞎子到院子里的水井旁打了盆水，顺便把搭在井口的几条毛巾搓了搓一并拿进屋里，给伤员清洗了伤口包扎好，再擦干净脸上的血渍，还翻出一条新衣帮这人换上，前前后后好一通忙碌，终于忙完后背上出了一层汗。
“你这小子，现在爷伺候你，等你好后若是不还回来，爷让你上天入地无处可逃！”黑瞎子把毛巾丢回水盆里一指头弹在伤员额上，然后定睛一看，乐了。
这伤员刚遇上时没看出来，擦干净脸后才发现长得还挺俊的，而且看起来意外的年轻。皮肤白净，五官清俊，嘴唇紧紧抿着，不知是在忍痛还是习惯如此，这张脸即使放在俊男美女多如过江之鲫的杭州也是佼佼者。
还是个小孩儿呢。
黑瞎子低笑一下，端起污水走出房间倒掉，然后直接出门，到附近的集市上买食物和药品去了。
不过，走得干净利落的黑瞎子没有发现，他前脚踏出房门，后脚伤员就睁开了眼睛，抵挡着身体的疲惫，眼神追逐着他的背影许久，直到完全看不到了才重新阖眼睡去。
谁能想到，缘分有时就是如此简单。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拾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