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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

  •   李唐没想到会被一群皇家侍卫给拦在楼梯口。
      这次宫妃团建,太后特许了每个宫妃每日两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考虑到这些都是名门贵女,身份不同凡响,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两位武功高强的皇家侍卫以保障安全。尽管这些人乔装打扮过,但一行六个人压下来的气势还是将他们的真实身份昭然揭开。
      宫妃的侍卫体系和前朝不是一块管理的,这些人竟没一个认出李唐身份,谨遵钟书书指令俨然形成一堵壮实肉墙。
      肉墙们顶着“冒犯者斩”的凶相道:“楼上有贵人,几位还是另觅酒楼吧。”

      唐思砚在心底骂了句“狗东西”就叉腰上前理论:“你们还不睁大狗眼看看谁才是贵人!”
      还没挪出半步,就被闻远川拎了回来:“老实点!”
      他看向李唐。
      李唐已猜出楼上是谁,摇头道:“走吧!”

      兖州今年秋收喜人,在他忙完朝事后定要当面谢恩,载歌载舞弄完又要推杯换盏。他向来不大擅长处理别人的热情,不尴不尬多耽误了两天,今天才到杭州,还未来得及去找母后,碰到闻远川说找到了那两个盒子。不过就是口渴先饮了杯茶,东西就被楼上那姑娘给捷足先登了。
      唐思砚说唐思墨指点过他“未婚妻”的习惯服饰,定是那灿灿然的娇小姐无疑。
      莫非是母后嫌他太闷,就相中了个异常活泼的?
      李唐不愿深思,只觉这难题远胜朝事,也没了品尝杭州第一酒楼的胃口,压低声音对身边两位道:“一楼随便吃些罢,不必去楼上包间了,母后还在等朕。”

      唐思砚听到太后就老实缩成个鹌鹑,亦步亦趋跟在闻远川的背后。

      三人刚点完菜,便看门口一阵嘈杂。
      只见数十个明媚少女簇拥着一名钗环锒铛的贵气妇人走了进来。

      “钗凤夫人!”
      吴婉仪抢先一步惊呼出来。
      她眼底星火迸溅,摸摸头发又换了个坐姿,任由两块辣椒红挂上脸庞。
      “我超喜欢她!就是因为她才入宫的!”
      吴婉仪压着嗓子激动,声音都在她喉腔里活生生挤变了形,“怎么办怎么办,我的打扮还得体吗?我我我要不要去跟她说话!”

      钟书书看侍卫们把那几个潜在抢劫分子拦住,刚定下神,被吊起的好奇心又拉长了脖子,见到楼下一晃而过的侧颜后哦了声:“是她啊。”
      见过。
      大概是五六岁时,她去母亲的总商号玩耍,这位钗凤夫人上门办过借贷手续,还送过她一套极为精美的头面,她爱不释手过相当一段时间。

      “你们别笑我见识少。”吴婉仪的声音持续变形中,“我在听说钗凤夫人事迹之前,一直以为女人的宿命就是持家内斗,最好命也不过是嫁个事少的人家。可是这位钗凤夫人真真儿是女中豪杰,她是杭州第一个进宫的女人,甚至是第一个获得圣上封号的!从宫中出来后,她办了女学,专程做首饰生意,不问门楣收了百千个女学生,改变了杭州一带女性的命运!我娘说,钗凤夫人原来从宫中毕业后,本应有个极好的亲事,有位京官公子和她情投意合,欲娉她为妇,可她自己放弃了!”

      钟书书和范清莹的眼睛一道被这光荣事迹点亮。
      “既如此,喊她过来吧!”钟书书对细细使了个眼色。
      吴婉仪连忙拦住:“别别!快先看看我怎么样,丑吗?要补妆吗?——啊!上来了上来了!”

      超级粉丝一朝面见爱豆,激动得倒吸一大口气,梗住心肺,呜呼埋在桌子上,先怯住了。

      钟书书和范清莹:“……”

      “怂样儿!”钟书书恨铁不成钢睨她一眼,转头羡慕了一瞬钗凤夫人。
      只见她被一大群迷妹脸的少女们围绕着,妆面服饰莫不精致华美,始终噙着笑,走姿神态莫不如柳扶风、花动容,美哉妙哉。
      钟书书忍不住跟闺蜜分享小心得:“做个人人敬仰的女强人似乎看起来还不错呀。”
      范清莹抿嘴将眼睛笑成两道月牙儿:“那你可要去做?”
      钟书书幻想了下那个画面,也乐了:“女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还是比较适合留在家里当个混世魔王,哪天运气好了碰到能降住我的大魔王,再招婿入府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范清莹被这惊世骇俗之语惊呆:“你还真是敢想!”但细一思量,又觉得这种生活和钟书书的适配程度极高,一时竟也想不到更好的选择。
      她纠结着,余光见莺莺燕燕们竟然朝她们的方向走来,不由得推了推钟书书:“她们来了。”
      吴婉仪刚要抬头,闻言又响亮地磕到桌上了。

      因算旧识,钗凤夫人先向钟书书打了招呼,再对另两位点头问好,她笑着落座后又道:“令堂身体安康?”
      “好着呢!”钟书书的母亲斐静嘉乃翰林掌院学士斐泊如家最小的小姐。斐家往上数十代均为掌院学士,端的是响当当的簪缨望族、清贵世家。斐静嘉打小书香熏着,祖训念着,没成想入宫学了五年,出来摇身一变为满身铜臭味的商贾。
      当年,她文采绝艳、出口成章,又善骁骑、通剑术,可以称得上一句文武双全,也曾是为后的热门人选之一,据说太上皇当年也是极为欣赏她的。但毕业后,她谢绝宫中安排的职位,领了笔创业金开始折腾贷款生意,同时还对比自己大了十四岁的中年宰相一见倾心,顶着气死老爹的压力轰轰烈烈把自己捯饬着风光大嫁过去,很是掀起了一阵京中风云。
      这些年斐静嘉早将小打小闹搞成了全国最大的金融借贷机构,被金山银山供奉着一副不老颜,被甜言蜜语奉承出好牙好胃。身体安康?哼哼,这世上谁不好,斐静嘉姑奶奶也不会差。
      钟书书知道钗凤夫人跟母亲是宫中同届,交情匪浅,她不必细说对方也能猜得出,便三字略过,恭敬问候了句:“董姨呢?”

      客套话一出,她便知问错了,和钗凤夫人互望一眼,各自笑了起来。

      “书书,你董姨不跟你客套,咱是敞亮人,有话直接说。”钗凤夫人茶也未啜一口,开门见山道,“听说你方才得了个宝贝?”

      钟书书心底“啧”了声,像被小火星没缘没故烫了一下,她想:“这么点子事,闹这么大阵仗?我买了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董姨。”钟书书缓慢地摩挲了下杯沿,“你是如何得知?”

      钗凤夫人这才像察觉到口渴,端茶慢品一口,浮起无奈笑容:“说来惭愧。这两样东西,我早听说,也一直派人盯着。只是钱掌柜那个老狐狸端的狡猾,动辄就要一万两,把它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不说,还颇有警惕心,不肯卖给我。”

      “一万两?”吴婉仪终于抬起头来,怒道,“那掌柜岂不是讹诈了秀……我们?”
      钟书书看她一眼:“你还知道收着呀。再大些声,全杭州都知道我们被讹了。”
      范清莹抓了个冷门考点:“为何不卖给你?”
      钟书书却已明白了:“那还用说,董姨是女人啊。”

      算来,后宫新制已推行六十年,无上皇发起改革时阻力颇大,朝野上下混乱颇久。在他的坚持下,女人由只是可以简单抛头露面到入仕为官的局面终于逐渐形成。但新旧制至今仍有摩擦,后宫仍然只能五年一届,女子入仕入伍依然只能做高不成低不就的闲职,为商也要备受鄙夷和欺压。

      钗凤夫人有政治背景,有财力人脉,但,那又如何?她不过是一介女子,在本地珠宝行业大贾这里,还是被坚决轻视和抵制的。
      便是斐静嘉也未必敢说自己的商业帝国有多牢固,其中暗流涌动,裹挟着多少天然的性别歧视和旧制的腐朽力量,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一二。

      吴婉仪被愤怒烧红眼睛:“岂有此理!”
      一向温和的范清莹也是义愤填膺:“书书!咱们退货去!不,咱们去告他讹诈!”
      吴婉仪连忙帮腔:“对,去找我爹,我爹是知府,有的是法子整治他们!”
      钟书书一回头,后面那桌婢女们都似乎要撸着袖子帮忙揍人了。她噗嗤笑出声:“告什么告?坐下!继续吃饭!”
      吴婉仪:“可是……”
      钟书书打断她:“没有可是。这算什么讹诈?他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着我买呢?还是循循利诱夸下离奇海口?他买的时候说了哪句错话?这东西不稀罕么?银货两讫,自愿买卖而已。更何况,告了,然后呢?”
      就算钱掌柜百倍赔钱,也不会将偏见连根拔起,反而更甚。
      何苦来哉?

      众人一时陷入低沉,耷拉着脑袋,像一排姹紫嫣红的蔫茄子。

      钗凤夫人回味一瞬,笑吟吟给姑娘们喂了颗“糖”:“钟家丫头所言不错,但此事也并非全无对策。”
      她顶着一排期盼的眼神继续说,“当年我刚回杭州的时候,还没有哪家珠宝楼是女人所开。我想谈生意、收学生,还得想方设法求人,得自掏腰包像买奴婢似的买来学生。十几年过去,你们猜我有多少学生?开了多少间珠宝楼?研制了多少种新款式?”
      她身边的大弟子珍珠往前向众人一福,接过话头:“钗凤楼在苏杭一带已开了四十余间分号,老师正欲将分号开往京城。现在除了乡野间买来的学生,县城里的千金小姐们也开始主动报名入学,我们的学堂也开了有五个分院了。除了这些,我们钗凤楼每年推出新样式的次数也是所有珠宝楼里最多的,钱掌柜原来的客户,至少有三成转为我们的忠实客户了。”

      这话一出,轻松的氛围登时洋溢起来。
      吴婉仪拍掌:“痛快!真解气!”
      范清莹冒着崇拜的星星眼。
      钟书书从细细那里拿回盒子递给钗凤夫人,真心诚意说了句:“加油!”

      钗凤夫人看珍珠收了盒子,道:“感谢让爱,但没得长辈占小辈便宜的道理。这两样玩意你既是十万两收的,我添个彩头,十一万两给你,聊表谢意。”
      钟书书愣了下,她认真盯着钗凤夫人看了看,道:“珠宝行业……很赚钱?”
      钗凤夫人险些被茶水呛到,她没想到钟书书的角度竟如此刁钻,摇头道:“跟你母亲的‘不差钱’比,九牛一毛耳。”
      钟书书点头,眨了眨眼说:“我这有两个买法,董姨且听过再选择交易方式。其一,我只收一万两,这十万两您拿回去。若您这盒子和珠宝样子卖得好呢,便让利一分让侄女我沾沾光。若您这玩意儿销路不好,也不必还钱,全当我的一片孝心。”
      她看钗凤夫人神色有所松动,继续说,“其二,就是我只收这十万两,东西给您。咱们之间,不必添什么彩头。”

      钗凤夫人忍无可忍笑出声,大摇其头,指着钟书书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呀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玲珑心窍!我看我们这群老家伙也快被比下去了!”
      她做生意多年,身上早没了寻常千金小姐的拘谨,爽利道:“成!我选第一种!”

      买卖愉快达成,手中又有钱了的钟祖宗得意地振臂一呼:“今儿的酒菜,本姑娘全买单了!”

      李唐到太后处时,太后正歇了午觉起来,精神头十足,见他来,忙道:“来了?”
      李唐规矩行礼完,简明扼要说了三两句行程见闻,便如一颗挺拔的松柏端坐在一旁。

      太后颇感头疼。她性格稳重,时常严厉,但那是恪守后宫之首的礼仪规矩。私底下,她也会与夫君调笑,也会逗弄小儿。小时候,她也曾上树下河,不晓得胡闹过多少次。可偏偏,竟生出来个少年老成的儿子,打娘胎出来就不苟言笑,虽知他为人处世自有章法,小小年纪将朝中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便是太上皇在位时也不过如此了。可……闷葫芦一个,怎么讨媳妇?
      她不由得也板起脸来:“寻常人家的哥儿,在你这个年纪,到底还是有几分玩性的,你也不可过分死板了。”
      李唐点头:“母后教导得是。”
      得,白气了。回回都‘教导得是’,也没见实践过一次!太后碍于身份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她身边的常嬷嬷赶紧将手机呈到李唐面前,太后给自己打了一剂强心针继续道:“这次让你也出来,目的早已知会过你。你瞧瞧,这便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文嫔,范清莹,户部尚书范文山家的二小姐。”
      她临行才想起没有给儿子看过相亲对象,但这照相功能她实在不爱用,不如铜镜里照得好看不说,还把脸上毛病全显出来了。她也没别处去搜罗照片,只能让常嬷嬷去偷拍一张了。

      李唐看着照片,只见里面有三个笑盈盈的少女站在芙蓉花旁说笑,最中间的女孩儿生了一双肆无忌惮的丹凤眼,她笑起来,连迎风怒放的芙蓉都显得没精打采。

      常嬷嬷正要指点哪个是正主,不想李唐竟然目光锁定,像是认出似的,还点了点头,一副颇为欣赏的样子。
      她连忙给了太后一个眼色。
      太后暗喜,心道,铁树开花?
      她正了正色道:“左侧那个,你认出来了?”

      李唐这才看向左侧,少女温柔和婉,笑起来脸颊深深陷入两个梨涡,格外动人。他道:“范大人的梨涡和范二小姐的如出一辙。”

      太后更喜,道:“那……?”
      这都能认出来,这是有缘分呐!要不……定了吧?赶紧追媳妇去吧!
      太后的潜台词昭然若揭,李唐像是毫无察觉一样,将手机恭敬还给了常嬷嬷,甚至还一本正经地品起茶来。他看太后神色不对,还友好地找了个话题:“母后,您这可是今年雨前的龙井?”

      “你若喜欢,便都赏给你了。”太后自暴自弃地改变迂回战术,直奔主题讲述计划,“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哀家就安排你们见一面。现下虽民风开放,但初次见面就让你二人独自相处,未免过于尴尬,感情也不纯粹了。最好是多人作陪。文嫔和秀嫔最为要好,哀家会让她二人同行,若你们互相心生欢喜,再行下一步计划。”
      她最看好范清莹,一方面是闺蜜之女,原本就寄予厚望,另一方面这闺女性情最是良顺,但也不失灵动,不会计较李唐的沉闷无趣,也不至于夫妻之间完全无话可说。两人若成连理,真是再合适不过的姻缘。
      至于秀嫔?太后心里摇头,什么妈养什么闺女,当年斐静嘉的嚣张劲儿都遗传下来不说,还过度溺爱宠出了个废柴。斐静嘉至少文武双全吧?这秀嫔整日里懒懒散散,逃课率月月排正数第一。她肚子里生出的她明白,必是不会喜欢这样性情的,让她们俩一起,很安全!

      太后说完计划,自觉完美,问道:“我皇儿觉得如何?”
      李唐点头:“母后的安排向来是最妥当不过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我儿子不可能喜欢我情敌的女儿!
    书书:本姑娘要发财了,命令作者代替我发红包,今天这章底下留言的人人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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