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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墨家与项氏一族残余人员不日将于张良帮助下抵达桑海,严密监视,并联络“他”。另外,罗网已有异动,须高度警惕——施夜。

      墨鸦一目扫完竹简上用摩尔斯密码表示的信息,然后运起内力将其碾成碎屑。

      施夜对他的情报非常自信,所以在儒家张良、道家逍遥子等人跟随墨家巨子燕丹寻到墨家残兵时便给墨鸦寄了信,一是让他早做准备,二是……让他联络一个人,一个拥有碧落丹心的人。

      “真是半刻都不愿意让我闲着。”

      墨鸦摇摇头,施施然走到院子中,他右手掌心向上,一团淡青色火光陡然冒出,缓缓蠕动着如莲花般盛放。当每一朵“花瓣”都展开后,火光猛地炸开,化作无形波动,以墨鸦为中心扩散开去。

      小圣贤庄。

      环水而建的九曲回廊上,一道身着青色儒衫的身影倚栏而坐,玉白的手执着竹简正凝神阅读,容颜逆光看得不真切,隐隐露出的轮廓却分外精致。

      清风徐来,漾起清涟几许。清澈的湖水中锦鲤游动,半池芙蕖随波摇曳,姿容生香。

      那人只安静阅卷,好半晌也不曾抬头。蓦地,他突然把竹简放到一边,转头看向东方,终于将整张俊颜暴露在阳光之下。

      长眉微扬,一双桃花眼温润如洗,此时正微微弯着,垂下长而卷的睫毛,掩去眸底深不见底的思虑。挺鼻下薄唇轻扬,浅淡而健康的色泽衬得他肤白如雪,就连下颚薄薄的短短的胡子都不能削弱他半分风华。被发冠束起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柔软细滑的光泽,几缕缚不住的青丝搭在耳边,随风轻飘。

      此人正是儒家小圣贤庄二当家,颜路。

      大当家伏念沉稳内敛,威严天成,以发扬儒学为己任,深受爱戴。三当家张良聪慧不凡,天资过人,又温文尔雅,可算是桑海城的风云人物。相比之下,颜路这位二当家就要低调许多。无人知其来历、底细,鲜少露面,几乎从不踏出小圣贤庄,世人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只停留在“蔚然有君子之风”的层面上。

      正因如此,所以没有人会去深究他的出身,也就更没有人知道,他与流沙卫庄,帝国施夜墨鸦,墨家荆轲,竟然是旧识,并且还是世上唯一一个拥有碧落丹心的人。

      没错,颜路正是卫庄几人的最后一个同伴,亦是阴阳家心心念念寻找的人。在许多人的视觉死角中,他如一株藤萝,安静而优雅地生长。

      静静地注视东方天空许久,颜路收回目光,并未重新拿起竹简,而是低了低头,淡淡地笑着道:“再过些日子,子房便要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他这次回来,带回的是平静安宁,还是纷争不休。

      但无论如何,颜路都是站在卫庄和施夜身旁的,只因他们所做的事,远比王朝争霸,更为紧要。

      在天空的另一端,墨家一行人经过巨子燕丹的重新整顿安排后终于于机关城毁灭的第三天踏上前往桑海的路,张良和逍遥子赫然在其列。

      “此次还要多谢子房先生和逍遥先生之助,否则在下万万不能从阴阳家三大长老围攻中脱身而出。”赶了半天路,在队伍休整的空当,披着黑色披风,容貌几乎完全掩在斗笠之下的燕丹向张良和逍遥子道谢。

      原来,在赶回机关城的途中,燕丹遇到了阴阳家的大少司命和云中君,他虽武功卓绝,但一人对抗三人还是力有不逮。好在张良和逍遥子及时赶到,三人联手才将他们击退,只是仍然没来得及挽回颓势。

      一袭青衫的张良俊美非凡,凤眸薄唇,五官精致得说是女气都不为过,只眉宇间的逼人的英气和洒脱让人不至于错认。他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用温雅清朗的声音道:“巨子言重了,既是同伴,何需言谢?何况墨家兼爱之名天下皆知,良亦仰慕多时,小小相助,不值一提。”

      白髯蓝衣,仙风道骨的逍遥子摸了摸胡子,赞同道:“子房说得不错,巨子太客气了。”

      “二位义薄云天,到显得在下狭隘了。”燕丹的语气中带上几分笑意,想来也是同意张良的话的。但很快又神色一肃,“帝国近年来一反先前暴政,政令中颇有几分休养生息之意,却不知为何突然向墨家发难,连流沙都牵扯其中,究竟何意?”

      逍遥子闻言,看向张良。三人中唯有他智计超群,对此应有见解。

      张良微微眯起眼,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沉默许久,才道:“帝国的这一步棋走得诡谲,若说要铲除墨家,却未赶尽杀绝。若说要休养生息,却大兴土木,修建长城,这其中真意,一时半刻良也难以说清。但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那就是这步棋的背后,必定有一个人的影子。”

      “何人?”燕丹和逍遥子异口同声地问。

      张良答得斩钉截铁:“施夜!”

      “施夜乃秦国副相,在六国尚未统一前便已在嬴政身旁辅佐他处理朝务。官职看似比李斯低了半级,但谁都知道,嬴政对他的信任更甚,因为他几乎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任何!不管是军务还是朝政。看到他时,我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当年的合纵连横,苏秦张仪,这位天才的智谋却不会下于当代纵横,甚至……犹有过之。”

      张良的诉说简单而深刻,那很少出现在他面上的凝重神情看得燕丹和逍遥子两人心头一跳,皆感觉不妙。

      有人说过,世上的天才分三种。一人是蠢人认为的天才,一种是普通人认为的天才,还有一种,是天才认可的天才,施夜无疑是第三者。而且他不仅得到了张良的认可,同时得到的还有张良的忌惮。

      “这么说,那位副相施夜很难对付?”逍遥子试探性地问。

      “很难!”张良毫不犹豫道,眼中浮现出的除了沉重,还有蓬勃的战意,“这样的人,千百年不出一个,唯有乱世才会现身,是我最大的对手,亦是我们推翻帝国的最强阻碍。”

      燕丹与逍遥子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些沉重,不过伴随而来的当然还有旺盛的斗志。

      人生难得一对手,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人物。所以施夜于他们而言不但是对手,更是挑战和超越!

      另一边。

      盖聂昏迷不醒地躺在马车里,端木蓉正在全神贯注地为他施针。荆天明就坐在一旁紧张兮兮地看着,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到端木蓉让她扎错地方,那问题可就大发了。

      车厢中鸦雀无声,唯有三人浅浅的呼吸回响。端木蓉镇定却缓慢地行针,手稳如磐石,没有一丝抖动。

      一套完整的针灸下来,端木蓉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当最后一根针拔出,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疲惫之色蔓延全身。

      “好了,我已为他行过针,只要这几天按时换药服药,以他的恢复力很快就能康复。”端木蓉收起针包,转身下了马车。

      虽然厌恶盖聂,可这次毕竟是他从隐蝠手中救下高渐离,又挡住阴阳家和公输仇的偷袭,端木蓉也不得不救她,因为她不能让人认为,墨家忘恩负义。

      不过,听高渐离说是盖聂出剑救他时,端木蓉心中也是有所疑惑的。高渐离多次想杀他,还趁他因受伤而暂时提不起内力的时候将他关入暗室,为什么他还愿意出手相助?偏偏那时高渐离神色不对,心事重重,加上他身上也有伤,所以端木蓉并未多问。

      摇摇头,想不明白的端木蓉索性不再去想,她要去看看那些中毒的弟子现在恢复的情况,还有月儿……

      没错,端木蓉的猜测成真了,从第二天晚上开始,那些中毒的人身上的毒性开始快速消退,到第二天中午已经基本消除了。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第一个发现中毒的月儿,她身上的毒消失速度很慢,到现在也不过褪去了三成,具体原因端木蓉诊不出来。

      打死端木蓉也想不到,高月会恢复得那么慢,完全是因为她体内有阴阳家血脉的缘故。

      马车里,在知道盖聂没事后荆天明终于松了口气,守了盖聂两天的他也倦极地趴在盖聂身边沉沉睡去。

      荆天明是个单纯的孩子,别人对他好多少,他就加倍地还回去更多,而盖聂就是第一个悉心保护他照顾他的人,在心里,他已经将盖聂当作了自己的亲人。其实荆天明也知道,盖聂和那些墨家人有很多事瞒着他,但他不是很在意,他唯一在乎的人不外乎两个,以前只有盖聂,现在则多了一个项少羽。除此之外,他懒得想那么多。

      睡得香甜的荆天明拱了拱身体,翻身面对车壁,而昏睡中的盖聂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有些不安稳地动了动。

      “水……”

      干涩的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单调音节,却让荆天明一下子惊醒过来。他爬起身凑到盖聂身边问:“大叔,你怎么了?”

      “水……”

      “哦哦!”

      荆天明连滚带爬地跑下车,不一会儿便拿了个水囊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盖聂的头喂他喝了下去。

      盖聂慢慢地喝了半水囊的水,终于安稳了下去,荆天明也放下心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但是没一会儿,盖聂又动了动手指。

      荆天明顿时又紧张起来:“大叔,你还想要什么?或者是哪里不舒服?”

      盖聂却不回答,眼珠子拼命转动着,像是在做噩梦,嘴唇也微微蠕动,声音轻得厉害,荆天明把耳朵放到他嘴边,才勉强分辨出他不断重复的两个字。

      “小庄……”

      “小庄……”

      “……小庄……”

      “小庄”……是谁啊?大叔喜欢的人吗?

      荆天明疑惑地搔搔头发,百思不得其解,见盖聂在最初的激动之后又慢慢安静下来,才把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只是这回,他不敢再睡了。

      荆天明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卫庄也不知道,盖聂正在做一个梦。

      他梦见,很多年前,他们还身在鬼谷时的日子,有一天晚上两人睡不着躺在院子里看星星,漫无边际地闲聊,直到后半夜卫庄倦了,不知不觉地把头搁在盖聂肩上,睡得安宁平静。

      他梦见,卫庄闲来无事用灰色碎布和竹条扎了个风筝,明明像鸭子,却非要说是老鹰。结果过于实诚的盖聂把卫庄惹怒了,当天晚上没有做他的饭,让他饿了整整三个时辰后才别扭地给他煮了一碗面。

      他梦见,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晴朗天气,两人一起到山谷中的小溪去比赛抓鱼,卫庄不许他动用武功,在他由于业务不熟练而弄得无比狼狈时耍赖用上剑法一口气用木剑串了十几条鱼,还炫耀似的向他挥剑,笑得比阳光更灿烂,最后被有些恼怒的他拽到水下,打闹了一个下午才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回屋。第二天两人便一起着凉,指着对方红通通的鼻子大声嘲笑。

      他梦见,一个平常的日子,卫庄硬拉着他在院子里一气种上十几棵桃树,说要等来年吃桃子,还说它们若是像原先有的那几棵一样结不出果子,就砍了当柴烧。结果第二年果然没结半个桃子,等了大半个夏天的卫庄拿剑气冲冲就往院子奔,盖聂花了好大力气才拦住要砍树的他。

      他梦见,很多很多个平凡琐碎的日子如水流过,散成满地细沙,成了再也回不去的过往,但却又被卫庄的嘻笑怒骂串成晶莹的项链,牢牢缠在他的心上,一缠,就是这么多年,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可惜,这一切都已烟消云散,不可重回。许多遗憾,也再没能弥补。盖聂终究无法再与卫庄吃上那些桃树结的果子,也无法再给他做一顿饭,即便他苦练了那么久。

      他是那么的遗憾,当初没能多对卫庄好一点,甚至有很多次僵持的争执,让每每持续许久的冷战浪费他们的光阴。

      可谁让那时,仍是年少,韶华正好。他们料不到今天,所以不懂得珍惜,所以……注定失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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