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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流沙在近三年中发展势头逐渐缓了下来,一方面是由于嬴政对帝国的掌控在加强,无形中钳制了国内势力的发展。另一方面是百姓饱经战乱之苦,如今天下统一而太平,他们不愿再起纷争,所以反秦势力的力量被间接削弱许多。

      不过,流沙并不反秦,卫庄甚至暗地里与副相施夜有所来往,两人曾彻夜长谈过秦国未来的行进方向,施夜也给卫庄交了帝国的底——二十年内,始皇不死,纷乱不起。

      能够统一六国,建造出如此一个前无古人的帝国,嬴政确实雄才大略,而且对待政事,他严谨到近乎苛刻的地步,唯一缺的就是仁德的手段。在乱世中,法家的严刑酷吏的确可以有效管理国家,但天下太平时期,还是儒家思想比较好。况且刚刚结束浩大战争的秦国,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

      “我会辅佐嬴政,使秦国至少在五年之内没有任何动乱。墨鸦为我刺探罗网的行踪,我会严密监视他们。庄,你所要做的就是吸引反秦势力的注意,并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百姓真正需要的。”

      “百姓需要的,从来不是那些腐朽不堪令他们连生活都无法保障的故国,而是一处容身之所,能维持温饱,传宗接代,平静的生活。”

      “所以,所谓的六国遗民,无非是王族贵胄,以及那些自命救世,却连他们要救的人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大侠。”

      “当然,并不是所有反秦之人都是如此。总之,你只要牵制绝大部分势力的力量即可,余下的尽数交由我就好。”

      在卫庄和施夜谈话的尾声,他说出了上面这番话。卫庄只是听着,不做见解,但应下了他的请求。

      流沙创立之初,卫庄的设想是牵制阴阳家。但在做这件事的同时,能够推动天下的走势,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墨家机关城是墨家几代人的智慧结晶,易守难攻,即使调动军队也很难从外部对他们造成致命打击。”墨鸦将一份帛书推到卫庄手边,彼时他们已经回到墨鸦在桑海的家,明亮的烛光在夜风里微微跳跃。

      “然而一旦内部出了问题,这座可媲美军事堡垒的机关城,就会自己坍塌,碎裂。”卫庄没有看帛书,长眉一扬淡声问:“施夜安排谁与我一同去?”

      墨鸦黑眸一弯,蝶翼般的长睫拖曳出狡黠的笑意:“当然是……荆轲。庄庄,这次你可一定要给墨家人一个天大的惊喜。”

      卫庄薄唇轻勾:“或许,是惊吓。”

      墨鸦笑得眉眼弯弯,怎么看都带着点奸诈的味道。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啊好风光……”

      破旧的牛车上,一个穿着褐色短打,大热天还特立独行裹着黑色披风的青年倚在稻草堆上,嘴里断断续续地哼着走掉走到西伯利亚的小曲儿,浑然不觉自己的歌声对过往行人造成了多大的心理伤害,自娱自乐得起劲。

      拉车的老牛尾巴一甩一甩,不紧不慢地晃悠在通往不知名目的地路上,青年挥舞着鞭子也不着急抽,眯着天生就有半弯弧度的眼睛看着天空,悠哉游哉。

      “你倒是悠闲。”

      略带磁性的悦耳男声从前路响起,倚在草堆上的青年身体一僵,悠哉的神情夸张地一变,猛地扭过头,用力到颈骨发出咔的一声让人担心他的脖子会不会因此而折断。

      尘土飞扬的路中央,银发披散的卫庄一手握着束缚鲨齿的用天外陨铁制成的剑鞘,另一手拎着个包袱,似笑非笑地看着牛车上的青年。他强大的气场丝毫没有收敛,整个人像一柄即将破鞘而出的利剑,凛厉锋锐,不可逼视。

      青年,也就是在咸阳呆了十年的荆轲一跃而起,从牛车上蹿下,二话不说反手就拔出背在身后的剑,一道剑气冲天而起直直冲卫庄劈下。

      卫庄动也不动,左手拇指一弹鲨齿便旋飞出鞘,右手顺势接住上劈迎上荆轲落下的剑,双剑相交发出铿锵之声,鲨齿特别的齿形设计牢牢卡住荆轲的尘渊,两把不在剑谱却同样强大的兵器在主人的不断加力下微微颤抖,霸戾的红光与清亮的蓝光纠缠交错,如同两只互相撕咬的兽王。

      僵持许久,还是荆轲率先放弃了这种纠缠,剑刃一旋挥开鲨齿,卫庄也趁势化解荆轲由上而下的攻击优势,闪身逼近了荆轲。

      两人在道路上乒乒乓乓打了好一阵,一百招,两百招,三百招……你来我往,攻势凌厉,却也毫不意外的不分上下。

      卫庄和荆轲缠斗了一阵后,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交手。荆轲收剑回鞘,笑嘻嘻地上前搂住卫庄宽厚的肩膀:“庄庄,这么久不见,没想到你的剑术变得这么好啊!”

      “这么久不见,你倒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卫庄淡淡地瞥他一眼,嘲讽似的说。

      这一身剑术除去鬼谷三年的训练,更多的却是从无数生死战斗中磨练出来的,但卫庄从不打算提起这个。他与荆轲虽然有极为深厚的交情,但他们都是无比骄傲的人,抱怨和诉苦之类的事绝不会出现在他们身上,这与感情好并不冲突。

      “谁说的!施夜都夸我进步了,只是你有纵横剑术的外挂而已!”一被嘲讽剑术不精荆轲立马就炸毛了。

      “行了。”卫庄及时打住他的话头,嫌弃地扫了一眼荆轲身后的牛车,道:“我们走吧。”

      “去哪儿?”荆轲一脸无辜地问。

      卫庄无语:“机关城,施夜没有告诉你吗?”

      荆轲挠头,“好像是有吧,不过当时我睡过去了。对了,为什么要去机关城?还有,我这样去机关城,会不会把小高他们吓死啊?毕竟我在他们心里已经是个逝去的人了。”

      卫庄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么个尿性,当即道:“去机关城,自然是为了围剿墨家叛党——这是官方说法,你听听就好。”

      “那真实情况是?”荆轲一边问一边把卫庄拽上牛车,也不顾他酷帅狂霸拽的气场与这乡村气息浓厚的牛车有多么格格不入。

      卫庄虽然满眼嫌弃,但还是顺着荆轲拉他的力道在牛车上坐下,淡道:“施夜为嬴政效命,墨鸦在帮施夜监视罗网,流沙是我建立的牵制阴阳家的组织。阴阳家如今受帝国庇护,我动不了他们的根基,这也不是我的目的,但同样的,阻止万莲天心出世也不仅仅是我们这点微薄的力量能够达成的,毕竟阴阳家几代积累,底蕴不知几何,正面对上,我们的力量无疑是杯水车薪。”

      “阴阳家入世谋划,企图搅动天下风云,使纷争再起,他们才得以从中获取渔翁之利,想要打破他们的计划,就必须使秦国统治安定,四海太平。”

      卫庄的眸光落在远处的绵延远山上,声音低而清晰:“施夜在朝廷,辅佐嬴政统治秦国,而我与墨鸦在朝外,墨鸦负责密切监视罗网,警惕狼子野心的赵高;而我则负责转移反秦势力的注意力,至少让他们无暇到处煽风点火。”

      “所以,你选择拿墨家第一个开刀?”荆轲恢复成平日的闲散模样,懒懒地拖着尾音问。

      “嗯。”卫庄冷冷地勾起嘴角,“正如施夜所说,时间会证明一切,我想让他们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救民于水火。当然了,以墨家和儒家的个性,若是嬴政符合他们心目中贤明君主的形象,他们闹腾一阵也就结束了。比较麻烦的,还是阴阳家和楚国遗族。无论怎么说,他们现在所做的事,只会引起国家分裂,时局动荡,再次让百姓陷入战乱之苦。于情于理,阻止他们都很有必要。”

      “有施夜在,嬴政应该不会再像历史记载那样残暴无道了吧?”荆轲叼着一根稻草,淡淡地说。

      “如果嬴政仍旧实行残酷无道的方法控制帝国,我与施夜会立刻放弃这个计划。”卫庄的手握紧了鲨齿的剑柄,冷淡的语气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坚决,“你安心就是。”

      “安心安心,我可安心了!”荆轲嬉皮笑脸地说着,眸光却悄悄深沉下来。

      小高,还有墨家的诸位,我们许久不见了。

      别来无恙。

      咸阳宫,议事大殿。

      “反秦势力一日不除,朕便一日寝食难安,诸卿可有解决之法?”玄服帝冕,威严天成的嬴政端坐于龙椅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臣子,幽深的目光透过帝冠九重珠旒落下,让被其扫过的人都不禁脊背发凉。

      此话一出,大殿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闭着嘴垂着头不敢抬头看一眼高高在上的始皇,就连平日谏言最多的李斯和赵高都没有开口的打算。

      自秦国建立以来,反秦势力就如附骨之蛆般抹不去杀不尽,嬴政想了许多方法都不能彻底解决,可知这一差事难办到了什么地步。能做到足以上殿议政的品阶,这些大臣也都不是傻的,自然无人敢接话。

      在沉默无声蔓延的时候,嬴政的脸也阴沉下去,大殿里的气压迅速降低,吓得不少见识过嬴政暴戾脾气的大臣冷汗涔涔不能自已。好在,在嬴政发怒之前,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一言。”

      众大臣听到终于有人出声,缓和了这殿中气氛,不禁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但愕然地发现,说这话的人竟然是施夜,立时感激又变成了同情。

      六日前,嬴政单独与施夜在御书房中议事,施夜不知说了什么令嬴政大发雷霆险些连命都保不住,后来还是扶苏公子出面为他求情,才得了个禁足三日,罚俸一年的惩罚。禁足结束后的三天,施夜一直沉默寡言,甚少再提出什么意见,没想到今日竟然跳了出来。

      嬴政看到一身紫衣,面色还略带苍白的施夜时,眼中掠过一丝暖意,但面上却半分不显,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说。”

      “臣以为,所谓的反秦势力,并不值得陛下忌惮。”施夜跪在地上,嘴角挂着平淡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如今天下初定,百姓们已历经多年战乱洗礼,渴望太平安宁,休养生息,而这件事,只有陛下能够做到。若是有人妄图再掀争斗,势必激起民愤,失去民意基础,即便是正义之行也不过叛逆之举,不足为惧。”

      “哦?”李斯一眼瞥过去,淡道:“施夜大人未免说得太过轻巧了。区区百姓,无兵无权,即使愤怒又能如何?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罢了。莫不是施夜大人受了儒家思想的影响太深,认为只要民心所指,就能抵达千军万马了?”

      施夜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依旧不疾不徐地说:“百家之学,各有所长。法家有法家的强硬,儒家有儒家的柔和。只要能够使天下平定,使国家富强,哪家之言又有什么要紧?汇集百家之长,摒弃己身之短,这才是正确的做法。更何况,李斯大人也曾受教儒家,却对儒家之说如此弃如敝履,实在令我不解。”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噎过来,饶是李斯早就忌惮着这个看似无害的青年,此时竟也只能吃了这一亏,笑道:“我虽受教于儒家,毕竟时间不长,无法领悟其精髓。而且,我也并无此意。”

      “没有就好,否则若是传出去,连李斯大人都不懂得尊师重道四字,可要让天下人耻笑了。”施夜似笑非笑地说完,神色一正又转回正题:“陛下兵力强盛,又有民心护佑,毋需太过担忧。那些反秦势力倚仗的不过所谓故国,只要陛下按臣之所言,慢慢经营,您的实力增长一分,他们便削弱三分,长此以往,当六国之民尽数归心,反秦势力也就会彻底消失。”

      “你说的自然有理,但朕担心,他们等不到那个时候。”嬴政垂下眼帘,半晌后才又掀开,冷声说道。

      施夜唇角的微笑弧度又上扬几分:“若陛下担心的是这个,不如便将此事交由微臣处理吧。”

      “你有办法?”嬴政讶异地一挑眉。

      “毁灭做不到,但牵制,还是绰绰有余的。”施夜说此话时,脸上闪动着自信的神采,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嬴政凝视他片刻,微微颔首:“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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