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师》水烟澜

18、第 18 章

　　那夜，遇晨一夜没睡。认识江无际十年，第一次完整地陪他守了一次岁。他想，若是可以，他以后一定每年都陪江无际守着。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鞭炮声，江无际拉着遇晨起身：“快起来，看烟花了。”
　　“烟花？”遇晨一怔。
　　“你那年不是说那边的碎金流银烟火很好看吗？陆兄买烟火的时候我跟着他去给你挑了几个，都是你喜欢的。”江无际笑道。
　　“陆大哥他……”
　　“他说你大哥挺喜欢烟火的，打算买些送他做礼物。反正过年，我也跟着凑了个热闹。”江无际笑道，“他在前院里和你大哥喝酒呢，要不是他放松了你大哥的警惕，我们也不能在这里悠哉。”
　　“他会不会……”
　　“放心吧，他不会对你大哥怎么样的。好歹师兄弟一场，我看得出他是真关心你大哥。”江无际一边帮他系披风一边笑道。
　　遇晨总觉得，今夜的江无际格外温柔，他竟又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了。平时江无际哪里是这个样子的？
　　两人从后窗跳了出去，坐在后院的石阶上一起看烟火。以往过年好像也是这样，遇晨还以为今年不会有了。
　　“陆兄买的烟火倒是好看，都快赶上皇家的了。”江无际抬头看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不由感叹道。
　　遇晨愣愣道：“好像大哥十二岁生日那年父王给他放的烟花。”
　　江无际一怔：“那陆兄倒是有心了，可惜被我买的那些破坏了。”
　　遇晨笑道：“也不会，那年也有碎金流银，大哥和我都很喜欢。还有火凤凰、啸金龙、繁星落、火树摇花、漫天流萤……”
　　“那时你才几岁？怎么记得那么多？”江无际好笑道。
　　“有八岁了，后来没多久就遇到了师父。”遇晨道。
　　江无际笑道：“那还好，没受多久的苦就遇到为师，算你运气好。”
　　“嗯。”遇晨点头，神色黯然。
　　他在满城烟火最绚烂的时候，对江无际道：“师父，我喜欢你。”
　　江无际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话。
　　遇晨又道：“我上次已经说过了，我对你的心思与你对我二叔是一样的。我说过的话不能当成没说过，师父当时也听到了，不必当做没听到。若是……”
　　“不一样的，遇晨，你对我的心思与我对师父的心思是不一样的。”江无际打断了他，“十年了，很多事情都变了。我对我师父，只有师徒之情。”
　　“可是……”
　　“我时常会想他，是因为对他怀有眷恋，可那眷恋掺杂了很多东西。他抚养我、教育我、疼惜我，尽到了父亲与师父该尽的责任，他对我而言就是至亲之人。我想他，其实也是在怀念以前。”江无际顿了顿，“可是最近，我想的都是你，遇晨。”
　　“师父……”
　　江无际拉过遇晨的手道：“我是离不开你了，你说你把我惯成这样，要不要一辈子陪着我？”
　　“要！”遇晨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能得到江无际这句话，他觉得自己就算只是做梦，这辈子也死而无憾了。
　　江无际将这傻孩子揽自己怀里无奈道：“你说你是不是早有预谋？把我伺候到没你不行的地步，然后只能勉为其难地跟了你？”
　　“不是，我只是……”
　　“三从师德，三从师得？我当日倒是给自己下了个套儿，被你这家伙给套牢了。”江无际似乎在愤愤不平，不过很快他自己都笑了，“说你惯着我，我不也惯着你吗？”
　　他又不是不知道遇晨对他什么心思，却仍惯着他，在他撒娇的时候抱他入眠。若说自己没那个意思，倒真是虚伪了，怪不得之前冷千情那么嫌弃自己。
　　只是当时，他确实不曾发觉。
　　很多事情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江无际总觉得遇晨还小，还很年轻，他这样的江湖漂泊客不该耽误了他。所以每当遇晨说要永远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都说那是傻话，都说遇晨以后会娶妻生子。
　　他以为，人来人去皆是常事。他与苏流澈、欧阳煜一同生活那么多年，该分开时也能分开。所以他觉得，遇晨离开也不过如此，他能接受。
　　可当遇晨真离开时，他才发现，原来他接受不了。
　　他会想他，没日没夜地想。他会害怕，没日没夜地担心受怕，怕他吃不好睡不好，怕他会受到伤害，怕他心里难过时自己不能在身旁安慰。
　　直到那日遇晨说，他对自己的心思与自己对师父的心思一样时，江无际才忽然反应过来，其实是不一样的。
　　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那夜他一场美梦醒后，才知道，他也想同遇晨过一辈子，像苏流澈与欧阳煜那样过一辈子。
　　纵然他已沧桑，纵然他四处漂泊，可是遇晨不介意，他又何必要介意。
　　有些事，只有在说出的那一刻才明白，原来说出来也没那么难。
　　“遇晨，我喜欢你。”
　　江无际抱紧遇晨，在他耳边落下一吻。
　　直到天亮了，他走了，遇晨仍觉得，自己的耳畔还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