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满径》骆驼舅舅

7、不死国

　　第二日，陶夏与慕云慕雪出门，到不死国的街上走走看看，先熟悉一下环境。
　　昨天就已经察觉到这里冷清，当时急着寻找落脚的地方，并没有多想，现在看来，这里真是冷清得诡异，还不如深山老林里热闹，起码，森林里有鸟叫，有流水潺潺，有动物的嘶鸣，一片生气勃勃，而这里，虽然大街上仍有三三两两行人，偶尔一两辆马车经过，也有几个年轻商贩在做生意，却都沉闷得可以。
　　“这里好奇怪啊。”环顾四周，陶夏忍不住感叹。
　　“是啊，哥，你说，怎么这里的人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难道他们的老人和小孩儿都不出门的吗？”慕雪看着慕云问道。慕云是天山的山灵，对土地上的一切都非常了解，自从他们俩熟识后，每当有疑问或是不懂的，慕雪就会问他，简直是无所不知的陆地宝典。
　　慕云看了看两个擦肩而过的不死国的人，说：“不死国人皆长生不老，一旦长到十七八岁成年的模样，就再也没什么变化，所以看起来都差不多大。我以前只是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国家，并没有真正见到过，没想到这里竟是这样。”
　　慕雪：“那岂不是这里的爷爷奶奶和孙子都一个模样？”
　　慕云笑着摇摇头：“不死国的人性命漫长，同时作为条件，他们也难有子嗣——不然他们的人口会不受控制的增长，这可是违反六界运行规则的事情。所以，从不死民诞生以来存活至今，有些人连一儿半女都没有，更别提当爷爷奶奶了。”
　　“不死国的人长生不死，那不是和神仙一样？”陶夏也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世上居然有一种人类，不需要修炼就能保持生命，真是太神奇了。
　　“那可不一样。”慕云摇了摇头，“不死国的人有着神仙一般漫长的寿命，却没有神仙的法力与能力，而且他们也是食人间烟火，知病痛滋味的。”
　　“他们病重了，也是会死去的么？”
　　“这一族人体质奇特，除非是特别严重的绝症和伤害，一般不会病痛死去。算来他们阖族五万年前出现，至今为止，因病痛死去的人不足十个。倒是因触犯天条，被关入禁地，受天刑惩罚致死的居多。”
　　陶夏和慕雪对视一眼，这真是个变态的种族啊，又忍不住问道：“他们既然拥有常人艳羡的寿命，去犯那天条干嘛？而且，堂堂天条，普通人哪有能力随便触犯的。”
　　“这……”慕云哑然，“人既有七情六欲，犯错很正常，这个国家的人又有这样漫长而没有尽头的生命，肯定会想得到一些自己能力之外的东西，或者做一些别的什么来度过漫长无聊的生命，谁知道呢？”
　　“你看，这里的首饰特别好看呢。”慕云还没有说完，慕雪就到一处珠宝摊，挑起一条好看的珍珠项链，每一颗珍珠都温润圆滑，大小均匀，颗颗剔透，旁边的一面镜子也非常精致，花纹细致而繁复，非能工巧匠月余精力不能完成。
　　摊主看了大惊小怪的慕雪几眼，又低头继续打磨手中的首饰，丝毫不关心客人买不买自己的东西。
　　慕云走过来，看了看摊子上的物件，“早就听说不死国的人手艺精巧，每个人都是能干的匠材，且一人游有多门手艺，原来真是这样。”首饰摊旁边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几幅意境高远的山水画，应该都是出于首饰摊主之手。
　　“店家，这些字画可都是您所作？”
　　年轻的店主点了点头，“几年前画的，前几日搬家给翻了出来，就拿出来摆摆。”
　　慕云买下了一幅状似鹿蹄山的山水画，又让慕雪和陶夏挑了几个喜欢的首饰，算是一上午的收获了。
　　回客栈的路上，碰到了一个的人。
　　“哥，快看，前面有人受伤了！”慕雪眼尖，看到前面有一个青衣人躺到在墙角，右手捂住胸口，苍白着脸色，抿唇拧眉，很痛苦的样子，唇边还有一些血丝。
　　“陶夏和我把人带到客栈安置，慕雪你动作快，就去找一位大夫过来。”慕云快速做好安排，和陶夏一左一右扶着受伤的男子前往不远处的客栈，慕雪急急忙忙去寻找医馆了。
　　好不容易问到哪里有大夫，慕雪忍不住嘀咕：“真是个奇怪的地方，请个大夫还得跑这么远。”等她带着大夫回到客栈，伤者已经醒来了，正躺在床上喝水，慕云和陶夏则坐在一旁的茶几旁。
　　“大夫来了！”慕雪冲进去端起茶碗灌水，“这里可真奇怪，好远才有一个大夫，为了找他，累死我了。”
　　陶夏给她的见底的茶杯倒上水，笑道：“知道你辛苦啦，小女子给你端茶送水感谢你，如何？”
　　慕云向大夫和床上的病人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请大夫为先为病人看病。大夫把过脉：“公子脉象奇特，我不敢断言所患为何，只是公子劳累体虚，又因外力伤及五脏，现在当以好生休养调理为要，我为公子开一方单子，公子一日五次服用，至于其他，全看公子个人造化了。”
　　伤者略点头谢过大夫，听闻诊断也不见惊慌，周身有一股沉静淡定的气势，仿佛他只是轻微擦伤了一般，全然没有刚才昏倒街边的狼狈。
　　大夫开好单子，又嘱咐了要如何煎药，注意什么，就告辞了。
　　“这位是柳远，一位茶叶商人，被恶人所害丢了钱财受了伤。”慕云和陶夏刚才已经跟柳远认识过，现在跟刚刚到的慕雪介绍他的身份。
　　“我叫慕雪，是慕云的妹妹。”慕雪给了他一个笑容，又问道：“你是这不死国的人么？”
　　柳远微微点头，“正是。”他又看向坐在一旁的陶夏：“这位姑娘刚刚说来不死国是想要找到一间院子，刚好这里是柳远熟悉的地方，或许可以帮到各位。”
　　“我们并不急的，公子可以先安心休养身体，等身体好了再说不迟。”说完拉着慕雪回了房间。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柳远，跟我们见到的其他不死国人不一样？”关上门，陶夏忍不住问慕雪。
　　“我怎么知道，我可没跟他说上几句话。”除了恶作剧的时候，慕雪从不是一只爱动脑筋的老虎。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有些不一样。你要相信我的直觉。”陶夏叉着腰，瞪着露出怀疑表情的慕雪。
　　“是是是，我要相信一只刚修炼成人不到半年的妖精的直觉。”慕雪一本正经地瞪回去，又忍不住被自己逗笑了。两人闹成一团，终归是慕雪因为奔忙了半天太辛苦，告饶先休息来。
　　第二天，陶夏一大早醒来，本应躺在身边的慕雪不见了人影，又想着大夫吩咐柳远一日要服五次药，每次间隔一个时辰，要赶早服用，便去厨房准备煎药。
　　刚踏进厨房门，就看见慕雪蹲在火炉旁扇风，火炉上赫然是一个药罐。她右手扇着风，左手把玩着昨天刚买的玉坠，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陶夏你怎么来了！”慕雪看到了她，兴奋地叫喊起来，一大早就跑来煎药，真是无聊透了，现在看到一个可以聊天的人，真好。
　　“还说我呢，你不是最爱赖床吗，怎么这么早就出来煎药啦？”陶夏在她旁边坐下，拿过她手里的扇子，继续扇风。
　　“我还不是为了你。”慕雪皱了皱鼻子哼哼，“虽然你没说，我也知道，你还挺想找到自己成精的那家院子的，我就勉为其难地好好照顾那位柳远公子，这样啊，他就好早点养好身体，带你去找你的院子啦。”
　　陶夏看着慕雪得意的脸，感动地给了她一个拥抱。虽然自己一直说，不死国院子那么多，随意找找就好，要是找不到就算了，反正自己也就是成精的时候看过那个院子一眼，并没有太多什么感情，所以啊，找不找得到没什么所谓，只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而已。但是，妖精都是重感情的，尤其是对于自己的故乡，相对于东梧山而言，那个院子才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故乡——在那里成为一朵绿霉，又经过几百年，在那里有了自己的意识和知觉，如果找不到，是会遗憾的吧。这些小心思，自己从来没有对慕雪说过，她却知道，还愿意这样帮助自己，陶夏有些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搞什么嘛，”慕雪有点嫌弃地睁开她的怀抱，“我们鹿蹄山的规矩，帮人帮到底，人是我们救的，我们肯定要负责到底啦。又不是给你煎药，你搞那么感动干什么。”
　　陶夏默默翻了个白眼，接过话头：“我就是喜欢抱你，软软的可舒服了。”又把扇子递给慕雪：“这可是你要煎药的，你自己扇。”
　　“慕云呢？”陶夏想起今天还没有见到慕云，随口问。
　　“还不是帮你打听你的小院子去了。”突然慕雪跟想起了什么似的，促狭地说：“我说陶夏呀，我哥哥那么好，长得好，性格好，能干人好，我看他对你也不错，要不你就当我的嫂嫂吧？要知道那么多女妖精想当我嫂嫂，哥哥可没有正眼瞧过她们呢。”
　　“我可不干，慕云是你哥哥，也就是我的哥哥，我就安安心心地当妹妹好啦。”
　　“哪有这样占别人家里的便宜，还不给点好处的。”慕雪不屑，“你现在不干，以后可别后悔。”
　　两个人玩闹了好一会，终于把药煎好了，用个碗端着一起送到柳远的房间去。
　　刚准备敲门的时候，冷不防房门一开，端着药碗的陶夏差点摔倒，幸好被开门的柳远扶助，只是药洒出了小半碗。
　　“你没事吧？”柳远看着站定的陶夏，松开扶着她的手，问道。
　　陶夏只对他笑了笑，转头对慕雪说：“不好意思啦，你一早起来煎的药，被我洒了那么多。”
　　“这是人家柳公子的药，你跟人家说不好意思吧。”慕雪无所谓地耸耸肩。
　　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女，柳远哑然，在不死国，多少年没见过这样活泼的少女了。
　　“柳公子，陶夏不小心弄洒了你的药，晚些我再给你第二剂多煎一点吧。”少女坦坦荡荡地望着他，把手里只剩半碗的药递给他。
　　“无妨，洒了那么一点也不碍事的。”柳远接过药碗，“倒是要感谢二位一早就位柳某煎药，实在感激不尽。”
　　“客气，客气啦。”慕雪抓抓头，拉着陶夏走了。实在是受不了说客套话。
　　柳远端着药碗站在门口，看着离去的两个女孩儿，在思索着什么。良久，他转身回房，把手中的药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