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满径》骆驼舅舅

4、初见

　　在天府宫住了七八天，小绿霉连正主——司命——的影子都没见到过，成天里和一干仙婢玩乐，或是帮忙做些杂事，府里上上下下除了司命之外，与别人都混得熟了。
　　她在房间里望着窗外发呆，纳闷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去感谢自己的救命恩人，正想到“府门口围堵司命感谢救命之恩”第九个回合，林弯弯两眼弯弯地走了过来。“小绿，告诉你个好消息。”
　　小绿继续发呆，浑然没有听到声音。第一回合卖关子失败。
　　林弯弯靠近她眼前，“你不是说过你没有个正经名字嘛，今儿星君得空给你起了个名字，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小绿看到眼前冒出来的人，回过神来：“弯弯姐，你都没告诉我是什么名字呢。”
　　第二回合卖关子成功，林弯弯神秘地笑了笑，又神神秘秘地小声说出两个字：“陶夏。”
　　今晨她给星君打扫书房的时候，星君突然提起：“你且问下那朵小绿霉有名字没有，若是没有，便让她叫陶夏吧。”
　　星君爱起名字的爱好还是如此，自从有天府宫以来，几十万年过去，山河几代变更，他们住的这个府邸从幽居丛林身处，到潜于深海海底，再到现在隐于山谷，日月都变过几番颜色，星君他这个爱好倒是恒古不变，府里的院子、人物，凡是本没名字的，都被星君随性赐了个名字。当然，星君起这个名字有他的理由，可星君是个忘性大的神仙，一般别人问起姓名的来由是，他又忘了，兴致好时还会反问一句：“这个名字不错，谁起的？” 不过，即使这样，大家都很喜欢星君起的名字。
　　不出意料，这次的陶夏也一样。
　　她成精以来，因为原身谁科绿霉的关系，一直被“小绿霉”、“小绿霉”地叫，总觉得像要倒大霉似的，这回终于有了个堂堂正正的名字，高兴得不得了，没有当面谢过救命恩人的郁结被抛到脑后，开心起来恨不得马上跟所有人分享自己的名字。
　　“陶夏！是因为我是在桃树下修炼成人的么！这名字我好喜欢。”陶夏挂着仙娥林弯弯的手臂，两只大眼睛盯着她眨啊眨。“弯弯姐姐，你能帮我变出只鸟儿来，替我把我的名字告诉东梧山上的伙伴么？我想让他们也知道，以后见到，就好叫我的名字啦！”
　　林弯弯被她这样子逗乐了，“谁告诉你我能变出鸟儿传信的？”
　　“板蓝根叔叔说的呀，”陶夏回忆了一会，认真道，“它说懂变化的神仙都能变出鸟儿来，想让它去找谁它就能去找谁，想让它说什么它就能说什么。”
　　“那是北边小咸山上的人才会的法术，我是正正经经在龙古山长大的，可不会那种法术。”林弯弯伸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又抽出被陶夏圈住的左手，牵着她往外走。“我虽不会帮你变鸟儿，却能带你去见见给你起名字的人，去么？”
　　“他会帮我变鸟儿么？”陶夏心中那刚被林弯弯灭掉的希望的小火苗，又噌地一下亮了起来。“而且，我还要好好谢谢他收留我，救了我一命呢！”即可得偿心愿又有了名字，让人想不高兴都难。
　　林弯弯不禁一笑，“见到他你就可以问他了呀。”
　　两人一路嬉笑，走到司命的紫宸殿，却见殿门紧闭，询问守门的童子，只说司命与帝君出去了，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回来。
　　满心欢喜而来，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林弯弯对此也没有办法，“星君出门的时间一向不定，咱们过几日再来吧。”
　　陶夏微微失落，她从来不知道等待是什么滋味。她很快下定决心，既然找不到人帮忙，那就自己偷偷溜回去好了，不待太久应该不会被雨神发现，只需要回去见小伙伴们一面，再回来谢过司命。
　　这夜虽是一轮圆月，却被乌云挡住了光辉，星星零零散散，月黑风高，是个好天气。陶夏轻手轻脚出了房门，拐出了院子，又拐过几处回廊，最终拐出大门，松一口气，放开手脚准备狂奔。没奔出多远，“啪”的一下，被个酒坛子绊倒了。
　　天上的乌云被风吹开，透了一丝亮光下来，盈盈月光下，一个长相秀气、皮肤白皙，且浑身冒着仙气的男仙靠着一旁的树干坐着，身旁是滚了一地的酒坛子。是了，害自己跌了一跤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酒鬼。额，还是酒仙？
　　男仙转头看见她，盯了一会，复又抬头，望着要露不露的月亮。
　　陶夏见对方懒得搭理自己，利索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准备溜走。“咣当”一声，又踢了一个酒坛子，这回不仅坛子倒了，还撞到了一个石头上，碎了。男仙再次回头看她，蹙了蹙眉，没说话。
　　“要不我陪您赏一会，当赔罪好不好？”陶夏看了一眼地上亮晶晶的酒水，迎上男仙的眼说道。男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陶夏便自顾蹭了过去，抱了一坛子酒靠着另一棵树坐下。
　　仰头，咦，这酒的味道怎么跟平时喝的泉水一样？她兀自研究了半天，旁边响起一个不急不慢的声音：“好久没有人跟我一起赏月了。”
　　这像是一个故事的开头，陶夏打起了精神，准备好好地倾听一下这男仙的故事。谁知等了半天，他再没吐出一个字。
　　陶夏不喜欢这么安静，拖着酒坛子磨蹭到男仙旁边，“我也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赏月呢，小黑和毛毛他们都不喜欢看月亮，天一黑就回家了，而且我也没喝过酒，我今天才知道喝酒看月亮是这种感觉。”她说得起劲，可旁边的人没什么反应。“我叫陶夏，是我今天刚得的名字，你呢？”
　　“陶夏？凡人有句话叫“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倒有点意思。”男仙答非所问。
　　“原来还有这样的意思呀，但是，它是什么意思呢？”陶夏没读过凡人的诗词歌赋，不明白这些，“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孟醒。”
　　“你的朋友都知道你的名字吧？可惜我今天才有新的名字，但朋友都不在这里，我本来想回去东梧山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的，可是我觉着我该在这里陪你一会儿，你一个人赏月多孤单呀。”
　　孟醒看着眼前说得起劲的陶夏，小姑娘挽了个包子头，小巧地鼻子挺着，摇头晃脑，虽然叽叽喳喳，倒也不显得吵。以前与衔烛之龙赏月，多是安静坐着，偶尔吹一首新曲子，恬淡静谧，今天身边多了个爱说话的小姑娘，倒难得地找到了曾经的感觉。她刚刚说了“东梧山”，那她应该就是那朵小绿霉吧，看不透命格子的这个妖精，居然是个这么单纯的小姑娘。
　　两人聊了许久——其实多半是陶夏一个人在说，摇头晃脑地从蚂蚁小黑把自己捡回蚂蚁窝，到附身到梅花鹿身上，到被雷神逼迫到了这龙古山，把自己的故事讲了个遍，孟醒偶尔蹙眉，思索下她的命格子，偶尔被问得无奈了，才说一下老朋友的故事。不知不觉，月亮西沉。林子里，复又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