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居》冷杉和

6、云中信使（一）

　　“死了。”他说的很平静，连眉也没有皱一下。
　　我的表情僵在脸上，可能主人已看惯生死，他可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叙述，然而我不行，我开始对故人居的生意存有恐惧。我很认真的看向主人，我害怕他是个会夺人灵魂的魔鬼。
　　他好似看穿了我的想法。“这是她自愿的。”说罢，他的手中托起一个似雾气凝结成的水珠。
　　这是记忆，看来这是攸宁的。
　　我用手轻触那团雾气，看着它缓缓的消散......我来到了攸宁记忆中的湖边。
　　不远处，有一书生背着一只浑身通红有着五彩尾羽的大鸟，这就是攸宁了。书生很吃力，他颠簸了一下，大鸟摔了下来，她微微睁了睁眼睛又闭上了，再然后空中响起一阵吹吹打打的声响，迎亲队伍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湖的上空盘旋。
　　那书生愣了一愣，我以为他是要对今天这些异相进行无声的控诉，然而并没有，他从书袋中从容的拿出一个像鱼鳞一样的东西，看来这书生比我想象中的要有见识，嗯，他是个见过世面的书生。
　　我正在看热闹，转眼那书生已经带着大鸟潜入了水中，那个书生竟然是一条鱼。我看得目瞪口呆。
　　不久，迎亲队也不见了，显然他们是在寻找攸宁。
　　“这是攸宁第一次和书生相遇的地方，你看到的只是他们的影像。”主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东溟山的深夜，雾气很重，我斜倚在竹榻上，邀离笔在手可却写不出半句，总觉得攸宁的好不是我能描绘的，她的遗憾她的情愫到头来只能在我青涩的字迹里缱绻低吟。我真是惭愧。
　　红妆配美人，那女子朱唇瑶鼻，凤眼纤眉，凤族将军的幼女今日就要出嫁了。嫁的不是旁人，正是凤族的皇子，本是千古佳话，可攸宁并不开心。她知道皇子思斋早有意中人。
　　自小攸宁就知道自己要嫁给思斋，那时候她奉父亲之命保护皇子。攸宁年幼却总爱负一柄长剑，思斋曾经笑她为何小小年纪却爱背一柄自己也拔不出的长剑。她的回答让思斋哑然：“这把剑是为你准备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带兵器，我就一直站在你前头。”
　　凤族人人知晓皇子思斋长相俊美，孚尹明达，可天妒英才，思斋自小身体孱弱，直至成年也不能下地行走。少年时思斋就因美好的德行为各界称道，成年的他虽身体不便但励志要教化凤族众仙，除去一直以来，凤族修仙者多邪祟的说法。
　　鸟兽精灵们都以能够受到思斋的熏陶教化为一生追求。凡间的修仙者中有一大半都是因为仰慕思斋的德行而走上凤族求仙之道的。
　　凤族的辖地四季分明，每至花朝回暖时分，思斋授课的地方就挤满了前来听课的凤族小仙。天气稍稍转凉，听课的小仙就日渐稀疏，可只要有一位在听，思斋就会前去授课。攸宁也就一直跟着他。
　　思斋有一个书童，专门负责记录他讲课的内容，每记完一卷就将布帛挂在丹穴山的梧桐树上供小仙们拜读。年复一年，丹穴山上万年的梧桐树被书卷尽数挂满。
　　攸宁常常坐在梧桐树下发呆，梧桐树很高，攸宁仰头看时总觉得是在仰望思斋。她想，思斋并不需要她的保护，她身后的剑也没有被拔出过。在他面前，她卑微的像梧桐的一片树叶。
　　后来，攸宁稍稍大了些，她似乎可以帮到思斋了。她幻作一只鸿雁为思斋传递书信，那些书信都是往一个地方去的——人间。
　　攸宁也开始向往人间，每次送信她都会停留片刻看那位女子有何种举动。时间久了，攸宁开始羡慕那个人间女子，她与思斋素未谋面可她却能成为思斋的知己。而她呢？即使整日陪在他的身边也得不到注意，有时反而相形见绌，显得卑微。
　　其实思斋也不是对攸宁毫不在乎，只是他不想连累攸宁，毕竟她是那样美好，即使将她比作天上的星辰也毫不夸耀。品行再高洁的人也会有私欲，思斋也是。他想，将来若是娶了攸宁一定要千般百般的对她好，所以在老凤君为他指婚时他没有拒绝。
　　凤族的寒冬时节，攸宁就要出嫁了，这是她自己选的日子，选在了思斋最清净的时候。那天她一身红衣，她就要成为思斋的枕边人了，她对着精致的雕花铜镜不由得笑了。然而一声哨响将她拉回了现实，她意识到，那位人间女子需要她传信了。这是思斋中意的女子啊，攸宁想，她不得不去。
　　那天，天上的鸿雁身上系着红绸，十分显眼。攸宁刚要飞至凤族，一阵刺耳的风声伴随着疼痛袭来。她直直的掉落人间，化成火红的凤凰。
　　浑浑噩噩间仿佛有个人拖着她，又仿佛被捶打了一回，接着又是一阵凉凉的触感，攸宁逐渐失去知觉。
　　醒来的时候，攸宁发现自己的肩被包扎着，她的一身嫁衣也被换成了彩衣，向四周望去，水影斑驳，自己竟在水中。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救了她，他叫耘笙。可惜耘笙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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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她不是有意逃离，却也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