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居》冷杉和

36、凤毛麟角也可寻

　　一行人见梅林已被压制，便直捣黄龙，登至山顶的大殿。一路上尸骸遍地，白骨堆积。
　　“公主……姐姐……”我觉得这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可是周围的人并未觉得异样。我跟随众人来到了大殿中，殿中烛火幽暗，看不清什么，可是熟悉的气息袭来。我意识到：这是……仙魂的气息！这分明是人为，可是除了彦町，还有谁会夺魂的法术？
　　此时人群中一阵惊慌，只见一位少年缓缓走出，周身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各家道士见他缓步颓行，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他一步一步朝我们走来，竟是朝着我的方向？我甚至觉得他有些熟悉。
　　大概离我有五步远时，停修突然冲上前来挡在我面前道：“快走，这邪祟不安全！”说着，各门修士纷纷祭出看家法器，冲着那少年招呼去。
　　“公主神女姐姐……”“公主神女姐姐！”
　　这……这是小连！全天下，只有他一人这样叫我！可……那时，他明明只是个孩子，如今……已出落成少年模样。
　　“别，快住手!他不是什么邪祟！”可众人哪里肯听。我只好走上前去，替小连挡住众人的攻击。姚尚和陌杭见状，也帮我抵挡着。我是不能杀伤人类的，所以只能受着，好在他们的法器用在我身上也不痛不痒。
　　“师娘！”正在抵抗间，引月以真身的样子出现。在场的众人见真龙现身，都已愣在一旁。
　　“你怎么来了？你师父呢？”
　　“师父正在替人疗伤，他说需要师娘你到凤族讨一味药。诶，师娘你怎么了？”
　　我一听，简直气到浑身发抖。可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便也化做了麒麟身。趁着众人还未反应，便抓了小连开溜了。
　　“陌杭，姚尚，解释就交给你们了！日后再汇合。”时梦的做派向来如此冒失，绝不会因为我找回了记忆就能轻易改掉。
　　“你师父说清是要哪种药了？”这该死的幽彦町还好意思让我去取药。
　　“要凤麟膏。”
　　我仿佛以为我听错了！“什么？你师父是不是疯了？”这凤麟膏需要现制，用的是凤凰现拔的羽毛，麒麟现割的角。
　　“你先送小连回天界，我拿了药马上就来。”
　　“好。”
　　“等等，我听说，你师父一共有三个徒弟，除了你们，还有一人是谁？”
　　“就是天青啊。”想必是见到我面露疑色，她又补充道：“师娘你忘了吗？天青就是小连。”
　　原来，小连这害人的本事都是和幽彦町学的！
　　我从凤族拿了药，一路疾奔赶回天界，我竟分不清是救人要紧还是兴师问罪要紧！
　　我气冲冲地进了幽冥宫，得知了彦町的所在，便将药“当”地一声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他连忙接了药去，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从未见到他这般焦急，我也只好在一旁耐心地看着。只见他细致温柔地将凤麟膏送到那女道士的嘴边……也许是他感觉到了我幽怨的眼神吧，他转过来拉我的手。
　　“你是想解释什么吗？”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我定是不会原谅他的。
　　“可能会有点疼……”他话音刚落，我便发现我的手上多了一道口子。接着，他也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这药需要你我的血做药引。”
　　我忍了忍，心平气和道：“那吃了这药，她便会好了吧。”
　　“还需要用你的血，续上三日的药。”他说这话时，注意力也全放在那女子身上。
　　“好，我天生是你们的药罐子！”我甚至讨厌我这，时刻爱端着的性子，明明是很生气的，说出的话却只是疏离淡漠。
　　说完这话，我便离开了。我也知道他不会跟来，我有架子，可他的架子怕是比我还要大。我不知怎么了，竟然逛到了澜沧湖畔。都说这水是有灵性的，我一头扎进水里，不知这水能不能荡涤我的情感。浑身伤口的疼痛提醒我，应该是不能的，不过我好像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替小连疗好伤，我从引月的房中出来，却见到彦町站在门口。我没打算理他，便准备绕过他。他先开了口：“我以为你回麒麟国了。”他的脸上竟然还有一丝欣喜的表情。
　　“不是还要给她续三天的药吗？续完我就走……还是我现在就走，用药时，再让你的人向我去讨？”
　　他看着我竟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我回了卧房。
　　“你看，她的眉眼像不像你？”我随意打量，有那么一丝相似吧。可只是因为这样荒诞的借口？
　　“你不记得了，她是我们的月白，她已经长大了。”
　　“月白？”是个好名字。可是，这突如其来的熟悉……“我想起来了，我那时，已经有了身孕，你说，等孩子出世，就叫幽月白。你还说小连的名字太随意，就改作时天青……可是后来她还未出世，我就去了战场……”
　　“是麒麟玦护着，麒麟玦本可以护着你，你却选择保着她……”他脸色变得很难看，连语气也低沉了些。
　　“那月白为什么会在人间？你何时收的小连为徒？”我意在岔开这个悲伤的话题。我不愿去想象，他当时见到我的样子。是否真的像邀离说的那样，好似发了疯，可他原本是那样冷静隐忍，以至于他说对我有情，我也从未察觉。
　　早在我们成婚时，小连就已经跟着我在天界修行，彦町也常常教导他。只是没想到自我走后，他成了幽冥司的徒弟，还修习了收魂夺命的法术。彦町说，我不在的那段时日，小连不知因为什么下界去，数百年也不见踪影。直到那日，他与我在嵇华山上看到那几个附了灵的稻草，才料想到小连的去处。
　　直到第二日小连才恢复意识，好在引月一直陪在他身边照料。又过了一日，像是全好了。
　　邀离得了消息，也从琦国赶了回来。
　　据小连说，我走后没多久，凤族的鸣悠拿着麒麟玦找到他。鸣悠说麒麟玦可以聚拢我的魂魄让我复生，于是他答应和鸣悠交易。后来他一直在广秀山上潜心钻研聚灵修魂的术法，期间用稻草练习附灵之术。
　　他与鸣悠约定，等他练成了，先帮鸣悠复活一个人，鸣悠承诺事成之后就将麒麟玦交给他。可是真到交易的那一日，他不知道中了什么术法，便被鸣悠的法器封住。那法器将他的法力吸噬殆尽，他只能勉强维持着不被吞噬灵魂。
　　一段时日后，他偶然发现了法器的窍门，便逆势而为，将法器变成了不断吞噬外界灵力的法宝，并打算借用外界的灵力冲出禁锢。
　　我问他是否知道我父君的下落，他却也一无所知。难不成是鸣悠拿着麒麟玦传递的假消息？又或许是在鸣悠遇害之后了。
　　鸣悠毕竟已经不在了，麒麟玦这条的线索又无处可寻。但凤族确实蹊跷，等过段时日，我定要去探个究竟。
　　“那时候我本可以早早就冲出来，可不知是谁，又将我重新禁锢在山上，这些年我好像一直在沉睡。直到前些日子才被人唤醒。”
　　“你的法术练得如何？”彦町问道。
　　“比以往强些。”小连回答彦町话时，总是恭敬的样子。
　　“我记得你那时……试试？”彦町一个眼神，引月已飞身上前，只过了一招竟被小连震出数米。
　　“呵，长进不小。”
　　听到彦町的夸赞，小连竟腼腆一笑。也不知这孩子从何时起把彦町的目光看得如此重要了。
　　“天青好身手！只是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好歹也是老相好。”邀离打趣道。
　　霎时间，引月小连皆是满脸绯红。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我悄悄在彦町耳边嘀咕道：“我竟不知道，何时有这么精彩的戏了？你知道吗？”
　　“许是知晓的。”彦町一笑我也明了了。
　　“哦……”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
　　引月红着脸，竟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你还不去追你的老相……我是说旧相识！”现如今邀离打趣儿的本领也是见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