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居》冷杉和

30、劫后余生

　　“一点儿也不好笑，陪你躺着便是。”好在现在天也黑了，该是歇息的时候了。
　　“原谅我了？”我知道他是在试探。
　　其实，我怎能怪他呢，他只是为了救我，那些罪孽的根源分明都是我自己。
　　“你饿吗？都睡了好几天了，我让宫娥们煮了些粥备着，现在要吃吗。”我岔开他的话。
　　“不了。”他好一会儿不再说话了。
　　天界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我探过身子，将他右侧的被子掖了掖，他顺势搂住了我的脖子，小声说道：“别动，我的伤口还没愈合。”他好像得寸进尺了些，可我只能暂且顺着他。
　　“你先放开，我怕压到你的伤口。”
　　我一躺下，他就将我紧紧地搂着，我惊讶于他的反常。
　　“你怎么了？”我从未见过这样轻佻放肆的他，他一直是稳重到有些严肃的。
　　“劫后余生，总是要感慨一番的，好在我已经将你的魂魄补齐了。”
　　我抬头望向他，轻轻地碰了碰他的眼睛，他轻呼了一声。
　　“很疼对不对？中了麒麟火毒怎么会不疼。”
　　“嘘，睡一觉就好。”他的声音又有了睡意，我只好安静下来。
　　一觉醒来，彦町已不在身侧，我慌慌忙忙起来。问过了宫娥才知道他去见天帝了，还是有些担忧，我总放心不下他的眼伤。
　　想来，水恩或许有办法。我向酒鸿打听水恩的下落时，他支支吾吾地只道她在凤族潜心修行，我颇以为奇，却不好再发问。

　　如今的人间已经不复当年的安乐祥和，路过人间，我去了一趟凤族。再三确认，原来水恩真的已经不在了。我所听闻的竟不是谣言......
　　我以时梦的身份活着，可我又不像是活着，这几百年恍然如梦，我在梦中苟且，醒来却是物是人非了。我实在不能在天界躲避下去，身为麒麟神女，终归要归于麒麟国的。
　　我回幽冥宫时彦町已经回来了，他的眼睛暂时看不见，我见他一直坐在院落里发呆，总是有些不忍，至少我不应该在这时丢下他。
　　“我听说你今天去了酒鸿那里。”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我走到他面前，细看他的眼睛：“嗯，原本只是想找个人为你治眼睛，哪知，水恩已经不在了。”
　　“凤族向来好妒，水恩她，过于纯良。”
　　“她......”我不知该说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不能长久吗？我忽又想起攸宁来。
　　“彦町，我终究是要回去的，即便是三国不能复一，我也要去试一试。”
　　他没有回答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当真是山穷水尽了。”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从最初，我选择接近你时，我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你我之间总是如此，你想要的只是你的麒麟国。我都快忘了，当初你为何应允嫁给我了。”这样说来，他并没有帮我守好麒麟国。
　　他的语气没有一点沉重的感觉，不知怎么了，我有些感伤，心里的话如果不说，以后怕是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其实，我嫁你，心甘情愿。”片刻停顿，他也没有反应。“我本就有七情六欲 ，如果我不是神女，我甘愿守着你过一辈子，即便你从来没有感情也不懂我意。”
　　他眼神空洞，却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或许我的情，让他有了负担。幽冥司自然不会有情欲执念，可我却甘愿沉沦。
　　我有些庆幸他看不见，因为我知道我此刻的表情定是难看得很，好在他看不到。情是什么东西，真是苦到了极点。
　　“你不用恼，以后你用不着我这个药罐子，我也不需要你为我补命了，你做你的幽冥司，我还是麒麟神女。我们也算是互不相欠。”
　　他忽然拉住我的袖子，道：“互不相欠？我等你这么久，你却只当我是无情无欲，我若对你没有情，你以为我为何这般救你？时夏，你就算是榆木脑袋也总该开窍了吧。莫非麒麟玦做的心，是捂不热的？”
　　我愣了很久，怎么会？幽冥司怎么会有情感？后来，思虑了许久的我才理清，我并非没有怀疑过，可我从不敢相信，更怕的是否定后的落寞。
　　我依旧呆呆地站着，他又道：“我早就说过，你我最是般配，我装腔作势，你又总爱端着，我不说你也不提，即使做了夫妻也不知晓彼此的心意。”这怕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了。
　　“这......”此刻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欣喜的感觉大过遗憾。
　　他忽然咳了两声，我怕他的伤还没有痊愈，连忙扶他坐好。
　　“在这里等我，我去倒杯茶”。他始终觉得我不喜欢见生人，所以小宫娥我也没见过几个，以至于连倒杯茶水这样的小事，我也要亲力亲为。
　　我端着茶具去后院时，酒鸿来了，他和彦町正耳语着什么。
　　“来得正巧，刚端了茶来。”
　　“他不渴。”彦町悠悠地说道。
　　“不过是喝你一杯茶，几时这么小气了？”酒鸿连忙端了一杯。
　　我端了茶小心地递与彦町，他眼睛看不见，不同于往日，自然要好生照料着。
　　今天刚去的凤族，想起先前酒鸿说的话，便想询问一番。“我今日去了凤族，原来，鸣悠已经不在了......”我话还未说完，他竟然将茶杯打翻。
　　“太烫，我一时......没端住。”他顿了顿，又站起来道：“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未做，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走的异常地迅速。
　　“他怎么了？”我问彦町。
　　他抿了一口茶慢吞吞答道：“兴许是去见他的娇妻了吧。”
　　傍晚，我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停当，仔细地叮嘱引月邀离要照顾好彦町。我不时回过头看他，他倒是一言不发，安安稳稳地坐在一旁。
　　众人退下后，我将他扶到床边坐下。他默默地掏出金鳞，将金鳞放在我的手心。
　　“带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