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居》冷杉和

22、灵州

　　他却偏走过来近看，脸上原本已干涸的口子又开始流血了。
　　他伸手过来碰，我有些吃痛的避着，眼泪碰到伤口愈加的疼。我从没有想过我可能会死，即便是有多么恐惧我也没有想过。可今晚，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或许是对前世的那点模糊记忆。
　　我擦掉了泪水，也不知是怎么了，就矫情起来，后来想想也觉得自己是在胡闹。
　　他伸手过来轻抚过我的脸，我有些无措，忘记了自己的动作，只任由主人的手滑过我的眉眼。
　　“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反应？”我回过神来道：“我好怕，我差点......”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可是我有什么理由这样说呢，他对我来说应该是重要的吗？我看向他，他却在等我开口，我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片刻之后他开口道：“是，我原就明白你的心性......”他像是有什么话没说完，只微微叹了口气，再也没说什么了。
　　我突然笑了，他这是故意在学我吗？“那我是什么心性？你倒是说说看？”
　　“小孩子心性，怎么，不哭了？”他是有意来逗我，这个台阶我自然是非下不可了。
　　“说来奇怪，刚刚我明明都招架不住了，可法阵突然停了。你说这是不是蹊跷得很？”
　　“法阵？”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似在思索。
　　“我刚刚好像被人打晕了，醒来就在这里了，这里原本是我们房间的样子，你的床上放了一张符，然后我就念了那张符......我是不是很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冒失。
　　“法阵自然是不需要念的。怪我，我不该带你来这里。”很快，他将我带离了树林。
　　自上次中符以来，主人便时时刻刻盯着我，恐我又出什么事。我有些受宠若惊。
　　“彦......彦町，我能出去走走吗？”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很不习惯，但又觉得很是熟悉。
　　“先吃了午饭，午后再出去，我们一起。”他一直在书册上勾勾画画，头也不抬。
　　我缓缓的凑近他的书案去看，他仍是不抬头，我只好趴在他的书案上静静地看着他。天知晓我是时夏的身份时如何受得了他。
　　“你以前一直是这样吗？”
　　“怎样？”
　　“我是说，我还是时夏的时候，你就一直这么无聊？整日只做这些？”
　　他缓缓停住了笔，浅笑道：“你以前怕是比我还要无趣，你的爱好大概只有发呆。”
　　我止不住笑意：“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很般配啊。”他突然侧过头来看我，我止住了笑，有些慌乱，毕竟他也说过，我们的婚姻只是个交易。“我是胡乱说的。你生气了？”我试探的问道。
　　“没有。”他又将注意力投入到书册上了。
　　“那......你能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要娶我吗？”
　　他突然顿了笔，索性合上了书册。“是我对不起你。”他好看的眼眸突然黯淡了许多。
　　“后来你背叛了我？”我只觉得惊奇，我的心态类似于看戏，毕竟我只把时夏看成另一个人。
　　“不是。我娶你只是因为你的至阳命格可以为我续命。”
　　听到这里，我反而舒了口气，望着他笑。彦町能活到如今想必是已无大碍了。
　　“你是苦笑还是嘲讽？”
　　我摇摇头道：“我还以为，你娶我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理由，我还以为是我拆散了你和你的心上人。如此说来，你哪有对不起我，我们分明就是互相利用......”我一时语塞，想来也好不到哪去，我突然有些难过，准备起身。
　　“时梦，我们大可不必如此。”
　　我轻声问道：“怎么？我们不是相互利用吗？难道我们除了利用还有过其他？你我曾经动过心？”
　　他不再言语了。罢了罢了，我生的哪门子的气。幽冥司哪来的感情，麒麟神女又怎么会有感情，是我自己想得荒唐了。
　　“是我唐突了。”我迅速逃了出去，实在不想看他永远云淡风轻的脸。我原以为他对我的关心是源于情感，后来发现是愧疚，如今想来那不过是契约。
　　连着生了几天的闷气，自从他告诉我真相时，就开始对我刻意地疏远。
　　某天夜里主人忽掀起我的被子。我被吓了一跳，正欲呼救。他却低下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有些晃神，他一身黑衣，月光勾勒着他的轮廓。飘然的发已束起，我借着月色，细看着他。只觉得他的过往我一无所知，我很惋惜我不能走进他的以后。
　　我与主人悄悄地潜入公主府，灵州的月亮硕大得很是扎眼，以致于不点灯的房间都是亮晃晃的。
　　偏这时一个黑影破坏了这亮堂堂的一切。我正欲出动，主人却一把将我卷了过去。我不情愿的就着他的力道，用胳膊肘狠狠的撞上去。他安然无事，倒是我的袖子挂在了某个物件上，我用力一扯。清脆的声响划过夜空，倒真真的是四弦一声如裂帛......想来琵琶声还真的是挺好听的啊。
　　显然，我们暴露了。在这个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眼看着那黑影变成黄影向我们走近。
　　只听“嘶”又一声脆响传来。主人从后方揽住我的身子，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黄影已走至跟前。她并没有发觉我们，只是俯下身子盯着窗口的一只黑猫，那只猫钻进帘子里便没了踪影。主人抱着我隐在结界中，可那女子却好似在自己家中一般，安稳地坐在床榻上找着什么。
　　我与主人仍维持着尴尬的姿势，他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却放在我的胸上。我只感觉我的脸羞得通红。正在惶恐中，那女子又匆匆地走了。主人将我轻轻地放下，我有些腿软只抓着他的衣衫不放。天知道这些时日我受了多少惊吓，次次都吓得不轻。现下是两惊同至......
　　“看清楚她是谁了吗？”
　　我摇摇头道：“我不舒服，头晕得很。”
　　主人抱着我的时候，我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声，像以往一般平静沉稳，不知道他能否感觉到我紊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