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梦》言竹

9、第 9 章

　　与曹没言充满了恶意的交流，黑芝兰这边显然更自然一点。
　　“……由于任务，我很早就认识曹没言了，他啊，就只知道为人卖命，没有一点脑子。林庄主只是救了他一命他却什么都已他为准则。”黑芝兰用勺子搅动着茶水一脸无聊的说着，“真是毫无乐趣。”
　　古斯躺在塌上仰面看着头顶的屋梁。
　　从刚才黑芝兰就跑过来一直在自言自语了，现在已经快黄昏了。
　　向来无视他人，古斯一如既往的装作没听见一样。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迷糊起来，头脑也嗡嗡的作响，周围的声音收缩成唯一的长鸣在耳边徘徊着。
　　古斯无意识的坐起身子，望向黑芝兰那边，她已经走了。
　　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古斯准备起身时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
　　头脑虽然昏沉沉的，但她的动作可不昏沉沉的，仍然干净利落。
　　闪身躲在柱子后面，古斯悄悄探头出去看。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隙，有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古斯等他走动柱子这时猛地一击。
　　落空了！
　　古斯连忙折身站好。
　　脑中传来一阵钝痛，被吸入的香气引起一阵反胃。古斯很快意识到是这香味的的古怪。而这香气是从前面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男人古怪的一笑：“古姑娘还知道我是谁吗？”古斯眯起眼想努力看清他，但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
　　视力也被影响了。
　　男人快速一闪身来到古斯面前给了她一手肘。古斯勉强躲过一头撞在了柱子上。没有时间来理额头的疼痛，在擦身躲过对方凛冽的长剑时，似乎能感觉到剑上冷冰冰的气味。
　　男人连砍三剑，古斯一个恍神被砍中了肩膀，男人趁机猛踹了古斯一脚。
　　居高临下的看着古斯，男人冷冷道：“我是曹没言。不过就是我说了古姑娘也看不见我吧。”
　　古斯捂着伤口跌坐在地。
　　曹没言用剑指着古斯，见她神色平静，厌恶道：“我就是讨厌你们女人这种表情。像你这种聪明人应该也猜到我为什么杀你了，我们北冥山庄只需要有用的人。”
　　就在曹没言说话的一刻，古斯腾的站起用力挥出一拳，还没有等人反应过来，一个快速的扫堂腿后，曹没言就跌了下来。
　　“唰”的一声站了起来，曹没言阴沉着脸看着古斯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站在一边。
　　古斯没有看他一眼率先跳出了窗户，同时将手里的盒子扔了出去。
　　将充满香味的盒子扔远后，微风轻轻吹掉了剩余的香气。头渐渐不再昏了，耳边渐渐响起风声、树叶声和说话声。
　　曹没言很快追了出来。
　　平地上两道影子不时纠缠在一起，一拳一势尽显凛冽。
　　等两人分开时，古斯握住匕首站在一边，她脸上有道很浅的伤口。
　　橙黄色的光芒将古斯单薄的身子映出了凛冽的姿态。
　　曹没言拿着长剑的手在轻微颤抖着，整个儿憋着一股气不让自己倒下。
　　古斯的伤害虽然不是从内部的，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口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忽视的。更何况古斯每一拳都要用十分力来承受，时间一久，曹没言也很吃不消。
　　他在江湖上也有点地位，武功起码能排进高手之类，只是连个女的都杀不了，曹没言握紧了剑，实在是丢面子。
　　再次交手，古斯躲开了攻击。曹没言的侧腹被划过一道口子。
　　两人对站着。
　　古斯脸上的伤口是自己划破的，从刚才开始自己根本没有碰到她的一根头发。从心里升起一股火，曹没言扔下长剑，运气内力全力向古斯打去。
　　古斯向旁边一滚，飞快的站起来后反手一掌。
　　曹没言勉强接住，刚想继续出招时，天顿时黑了。
　　仔细一看只是漫天的树叶遮挡住了天空。院子里的石凳石椅摇晃了几下也渐渐脱离了地面。
　　曹没言惊讶的看着古斯，心里开始弥漫着恐惧。
　　仿佛天生就会一样，古斯并不觉得有多吃力，将气流汇聚在一起，古斯挥掌打去。
　　被打的连连后退，曹没言吐出了一口血，捂着胸口，曹没言抬头死死的盯着她。身体各个地方都在疼痛着，他似乎感觉不到一样，眼神里充满了仇恨。
　　以极快的速度朝古斯的地方冲过去，古斯在他距离自己不到一米时两手发力将他抓住，扭住他的胳膊。曹没言手腕以一个奇特的姿势挣脱开她的控制，正准备一口气撂倒古斯，曹没言便被古斯飞起一腿踢得后退了几步。
　　古斯将刀尖在舌头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沿着原本已经干涸的血迹流了下去。
　　曹没言在她的眼里看见了她以前所没有的东西，说不定连古斯也没有意识到。
　　在古斯墨黑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曹没言没有任何惊讶，他只是惊讶于自己竟然会这么淡定的站在这里让她杀了自己。
　　但事实就是他根本动不了，古斯将自己各个关节都切下了口子，更何况在他看见古斯的眼神转变时他就已经放弃抵抗了。
　　快速几个闪身，古斯便来到了曹没言的身前，手起刀落，喷涌出来的鲜血溅了古斯一身，少许溅在了她脸上 。
　　将刀插回鞋子里，古斯将曹没言的尸体用食指顶住。
　　从脖颈一边到另一边有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正从里面涌出来。但很明显这是很久以前就有过的伤痕了，自己只是正好切开了。
　　伤痕应该过了很多年了，但曹没言并没有用东西遮挡住脖子，反而让伤痕露出来。
　　古斯收回手指，曹没言在她面前倒了下来。
　　夕阳最后一丝光辉照在古斯身上，这光辉显然有些温柔了。
　　最后一丝光辉被突如其来的黑夜淹没，漆黑的夜色很快染黑了天空。

　　古斯从屋内点了蜡烛端了出来。
　　今天的夜特别黑，环顾四周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连一丝声响也听不见，仿佛一切东西都死了那样。
　　远处建筑物的轮廓在黑夜里若隐若现，显得遥不可及 。
　　古斯蹲下来又仔细看了遍曹没言的尸体，他神色惊恐，好像在死前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伸手不见五指啊，古斯将蜡烛抬高，勉强能看见前面一两米的地方。
　　举着蜡烛沿着路直走，古斯凭着记忆走向大门。
　　耳边似乎又出现了什么异样的声音，古斯充耳不闻。
　　“啊。”无意中撞倒一个人，古斯停了下来。那人揉着肩膀发出不小的惊呼声。
　　周围若有似无的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古斯举起蜡烛照过去，那是一个普通的婢女。
　　感觉自己手上粘乎乎的，婢女借着蜡烛光一瞧，满手的血。
　　“啊——”婢女大声喊起来惊恐的看着她。
　　古斯道：“你……”还没有说完婢女指着她的脸惊恐的跑开了。
　　周围似乎明亮了起来，古斯看见路上三三两两的人在看见自己之后惊惶的跑开。
　　她吹灭了蜡烛，拿着蜡烛让她觉得自己很傻。
　　明明刚刚一个人也没有的，古斯回头看去，一片灯火通明，在抬头看去，繁星点点。哪里还有刚才那个样子。
　　古斯想起那婢女的动作，将自己的手举起来一看，上面全是血迹。往衣服上一看也满是血迹。
　　一直以为他人很奇怪，原来在他人眼中自己也是奇怪的。
　　沿着路直走，那段黑黢黢的路仿佛只是记忆恍惚了而已，也许是那香气的后遗症也说不定。
　　按着记忆中的地址找到了大厅，推门进去便看见林鹤天坐在上面，黑芝兰站在一边。
　　扑面而来的沉重严肃气息压倒性的压来，大厅四角点着雁足镫，燃烧着的火焰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古斯眼神往下一看，大厅正中央放着曹没言的尸体。

　　古斯粗略的扫了眼曹没言的尸体，正如她之前看到的一样。
　　林鹤天低沉道：“古姑娘有什么想说的吗？”古斯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人埋伏着。
　　黑芝兰看着古斯道：“是古姑娘杀了他吧。”
　　古斯眼神警惕的望着他们。
　　林鹤天缓缓道：“我本来好心好意请古姑娘过来小住，不知道我的属下与古姑娘有什么深仇大恨偏要杀了他。曹没言他跟我做事有十年了，可以说是我将他一手带大的，古姑娘有什么怨气的话还请找老夫。”
　　古斯斜眼看向黑芝兰，黑芝兰神色平静。
　　她身体紧绷着，随时准备突击。
　　林鹤天口气急促起来：“古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说不定你是血噬教派来的奸细也不一定。老夫今天就替天行道。”林鹤天说着聚集内力一掌打出。
　　古斯侧身躲过，几下来到林鹤天面前。林鹤天反掌劈去，古斯弯腰躲过顺势拿起匕首。
　　只一瞬间，林鹤天就发现脖子上横了一把匕首。
　　“哼，你是心虚了吗？”林鹤天不屑的看着她。
　　“嗯？有点奇怪。”仿佛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黑芝兰蹲下身奇怪的看着曹没言。
　　古斯和林鹤天两人僵持着，没人开口说话。
　　黑芝兰继续道：“脖子上的伤口似乎以前就有。”黑芝兰站起来看向林鹤天：“林庄主有什么印象吗？”
　　林鹤天仔细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道：“好像之前收留他的时候他脖子上就已经有这个伤疤了。”
　　“啊~不为人知的过去啊。”黑芝兰玩味道。
　　气氛向一个奇怪的方向转变着，古斯干脆一脚踹开林鹤天走到曹没言那边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
　　黑芝兰连忙将林鹤天扶起来。林鹤天看上去没什么事情，他咳了几声道：“老了，没用了。”黑芝兰望向道古斯道：“你和他决斗时没感觉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吗？”
　　古斯握紧了匕首置于胸前，眼神不善。
　　“他生前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的景象，你知道是什么吗？”黑芝兰问道。
　　古斯皱了下眉，然后摇头。
　　黑芝兰自言自语道：“那时候似乎已经黄昏了……”
　　“是她！”林鹤天大惊失色。
　　黑芝兰回头不解的看着林鹤天。林鹤天身体颤抖着：“不……她都已经死了……可是……”
　　古斯回想了下自己之前所见，应该没有什么恐怖的。
　　林鹤天瞪圆了眼睛，声嘶力竭道：“不，你不能走！”
　　黑芝兰身形一晃，挡住了门口，笑容诡异：“不想知道那香味是怎么回事吗？”
　　古斯：“说。”
　　黑芝兰双手环胸道：“那是一种让人暂时出现幻觉的药而且还有昏迷作用，你那时候是不是感觉耳朵什么也听不见？”
　　黑芝兰靠近她，神情有些疯狂，“当时我就在房梁上看着你。我想看看你能撑多久，没想到还蛮能打的。”
　　古斯推开她想出去，黑芝兰被推得后退了几步，见古斯想走一个箭步抓住她的肩膀。不顾古斯回头冷冰冰的目光，黑芝兰咬牙道：“最后你看见什么了？”
　　古斯没有反映。
　　黑芝兰大声道：“你看见什么了，快说。”
　　“杀死曹没言后你看见了什么，相信我，我会救你。”黑芝兰轻声道。
　　古斯道：“黑暗。”
　　黑芝兰皱眉思索了一下，回头看着林鹤天道：“林庄主……应该是她……”
　　林鹤天身体摇晃了几下。
　　黑芝兰松开手走了进来，脸色惨白：“是她……”
　　林鹤天厉声道：“你怎么能这么肯定。”黑芝兰盯着林鹤天道：“那个香味的盒子不是她给你的吗？”
　　林鹤天惊恐的看着黑芝兰，颤声道：“她……回来了？当年的事情她都知道了？”黑芝兰表情严肃：“如果那样，盟主和林庄主您岂不是……”林鹤天稳住心思，看向古斯厉声道：“你到底看见了什么，有什么人！”
　　“没有人。”古斯回答。
　　林鹤天不相信她：“一定是你隐瞒了什么，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黑芝兰趁机道：“庄主该怎么处理古斯？”
　　“我、我不知道……她、我最后一次见她也是这个时候，同样的黄昏，同样的死法……我、我……”林鹤天一脸痛苦，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
　　那件事黑芝兰略知一二，虽然林鹤天和柳盟主看外表不可一世，其实谁知道他们内心有多恐慌，手上的人命不知累积了多少，该报的总是会报的。
　　“我觉得还是和盟主商量一下比较好。”黑芝兰皱眉道。
　　林鹤天双眼通红的看着，眼内满是怀疑。
　　黑芝兰道：“说不定盟主可以解决。”林鹤天冷笑一声：“他？阅历还没有我多，不过……如果让他办也好。”林鹤天口气软了下来：“我是不想在管这些事情了。”
　　黑芝兰看了眼古斯道：“我建议杀了她，她知道的太多了。”
　　两道探究性的目光落在古斯身上，古斯神色一凛，手中是匕首准备就绪，只等他们一有动作就出手。
　　“不……我还是觉得留下她。”林鹤天有些犹豫。黑芝兰坚决道：“不行，不能留，林庄主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们盟主考虑！”
　　林鹤天怒道：“让他考虑去吧，把古斯带走我不想在看见她了。”
　　黑芝兰见林鹤天态度坚决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道：“是，林庄主。”
　　“你们快走，不要在呆在这里。”林鹤天别过脸向他们摆手。
　　黑芝兰连忙关门出去了。

　　两人站在门外，气氛有点奇怪。
　　黑芝兰率先道：“走吧。”她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古斯没有过来，回头一看她还站在那里。
　　“你搞什么。”黑芝兰有些恼火，不知道她这么不信任人，自己都演了出场戏了。
　　古斯居高临下道看着站在台阶上的黑芝兰，她手中的匕首泛出银白色的光芒。
　　意识到什么不好的感觉，黑芝兰面对着她，干笑道：“别这样啊。喂，你看不出来我是在帮你吗？”
　　古斯没有反应。
　　黑芝兰只能放低声音道：“不那样怎么让你和我一起去找盟主。”
　　古斯示意她说出原因。
　　黑芝兰道：“林庄主不能查出来不代表盟主查不出来，林庄主已经老了。”古斯走到台阶上，她收起了匕首道：“不要说谎不然我让他再也老不了。”
　　“我知道。”黑芝兰松了口气，后背渗出的冷汗此时也不在出现了。

　　望着紧闭的大门，林鹤天呆呆的注视前方，十几年前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吗？不，不是十几年前，那时候自己还年轻，但是柳盟主是怎么掺和进来的？
　　果然人老了就没用了，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林鹤天第一次感觉到了疲倦。
　　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渐渐蔓延了上来。
　　恐惧是最深处的崇拜。
　　对那个女人从心底的崇拜，即使已经过了三四十年还能回想起来。

　　那是暖暖的春天，这日阳光好的出奇。
　　从外面野回家的男孩刚进门便听见院子里有什么动静。他悄悄靠近院子往里面看去。
　　院子里有一个女子正在练剑。由于背对着光，男孩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知道一招一势异常凛冽。
　　手起刀落，院子两旁的花草树木的叶子纷纷往下落。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男人加入了打斗。
　　男人身手了得，但在女子的压迫下显得束手无策。
　　刀光剑影中，女子身影变幻莫测。即使出生于武学世家的男孩长这么大也没有见过一个人比她的身手还要好。男孩眯起眼想要看清女子的样子。
　　片刻后，男子跌倒在地。女子并没有停住进攻而是想要杀了他一样步步逼进。
　　男孩提紧了心。
　　男人身上划开了无数道印子，鲜血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
　　男人低声求饶：“……我输了。”
　　由于距离太远，男孩没有听见女子的名字。
　　女子握紧了剑，淡淡道：“比武只有生死。”
　　没有任何预测，男孩目睹了自己的亲人死于女子的剑下。
　　多么残忍的一个人！
　　男孩抬头看去，女子背对着他，背影孤高冷清。
　　倒是让人十分厌恶啊！
　　第一次的记忆造成了以后交往的困难。
　　从那之后男孩在也没有遇见比女子身手还要好的人，但与女子相识的那段记忆中，总是一片阴暗，直到现在想起来，林鹤天还忍不住发颤———仅仅是因为那个女人。
　　如果她回来的话，林鹤知道参与那件事的人全部都和会死，没有一个能逃。
　　但……她怎么可能回来呢！
　　林鹤天拿起茶杯喝了口，稳定住心思。
　　但放下茶杯时，指尖仍在轻微发抖。

　　匆匆收拾了一下，两人趁着月色出发了。
　　马蹄不轻不重的踏在地面上。街道两边静悄悄的，前方似乎被大雾包裹住了一样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一绺孤独的月光照着他们前行的路面上。
　　黑芝兰似乎很惬意：“终于出来了。从这里到盟主那边大约两天就到了。”
　　古斯静静的骑着马，这种天气十分适合她这种人，孤独冷漠，还没有感情，就和这月光一样。
　　“其实我早就知道曹没言打的什么主意了，我也是故意说我们不相识的。”黑芝兰笑着瞧了她一眼，“如果我们认识说不定他也会杀了我，毕竟他是个死脑筋的人。”
　　“你知道为什么他会杀你吗？”黑芝兰问道。
　　古斯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
　　“总觉得每一个和你说话的人都会变成话唠啊。”黑芝兰叹了口气，“大概林庄主觉得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吧。”
　　古斯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一眼。
　　微风轻轻吹起两人的发丝，互不相信的两人在路上慢慢的走着，即使是假装出来的信任也那么的真实。
　　还没有到开门时间两人慢悠悠的走着。
　　在城墙外等到了开门时间，门一开两人便绝尘而去。
　　身后的黑色离得越来越远，好像已经离开了无边的黑暗，但回头一看便知道自己又进入了另一个黑暗。
　　不过是循环而已，不管是黑色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