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药非毒》秋千乱云

4、第 4 章

　　美人留香，却难寻踪影。
　　许长生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探头到窗外看了看，人来人往，却到处也不见那卓绝的清冷的身影，仿佛出现只在一念之间，又匆匆离去。
　　窗外已是天色不早，许长生拎起酒壶掂量掂量，确信壶里已无半滴酒后，才不知餍足的施施然离开。
　　彼时安尧已然平复了心绪，正坐在他的太师椅上翻看着历任官员留下来的卷宗，上扬的凤眼难得的收敛了犀利锋芒，显得温和秀丽。
　　听见了门口的声响，他抬头，看见了正倚着门框望向这里的许长生。
　　“瞧你这满面春色的模样。”
　　他放下手中的卷宗，将卷曲的边边角角整理好，重又塞回书架之内，站起来理了理微微皱起的衣角。
　　“有吗？”
　　许长生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的笑意却丝毫不减。
　　安尧嗤笑，修长的指尖戳了戳许长生的额角，留下一个浅浅的红印，在玉白的额头上分外醒目。
　　“又祸害哪家公子哥儿了？”
　　“倒不知是哪家的，不过看穿着打扮也应该是个富庶人家。”许长生猛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着精光，“你会打听，帮我看看哪家的小公子名唤秦言”
　　安尧抱臂，本想做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出来，奈何却被许长生硬是逼出来的楚楚可怜样给弄得破了功。
　　“秦言楚语，倒是个好名字。”安尧沉吟半晌，“到时候替你注意一下便是。”
　　得到了好兄弟的允诺，许长生便立刻收敛起了乞求的姿态，腰板挺直了，视线自然而然与安尧平齐。
　　“今儿个月半，该回去探望探望父亲母亲了。”
　　观察到安尧脸上一闪而过的忧愁之色，许长生很不厚道的幸灾乐祸起来。
　　自从游学归来以后，便养成了同安尧一道每逢月半归家探亲的习惯。并不是对父母亲毫无尊敬孝念之心，只是如今两人都已过了弱冠之年，早该成家立业的年纪，却依旧如此浪荡不羁，毫无定性，无脸面对江东父老。
　　再而，原本依赖父亲的声威所取得好处便已经数不胜数了。
　　虽则家大业大，但许长生从未想要依赖过父亲的权势相助，自幼便与普通平民一道在学堂念书，便就是连一身好医术也是从安尧那里耳濡目染来的。
　　有志于学之年便远走异乡，到西域访寻药蛊，却自嘲是看厌了江南塞北书生壮士的各异姿态，想要离家远游去找几个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俊俏蛮人。
　　俊俏蛮人的确是找到了不少，却也大都只是鱼水之欢逢场作戏，离家多年，除了带回来一身毫无用场的西域蛊术，一袋滋味极冲的安息茴香，一口离奇古怪的外乡蛮语之外，便就只有一根看似价值不菲的玉笛。
　　安尧跟着许长生回到了太师府，下人们有了月余没有见到两位小公子，心里欢喜得紧，一路走进正厅，热情洋溢的问候声不绝于耳。
　　府里的丫鬟们也正都情窦初开，远远地望见俊俏的少爷们回来了，脸红的纷纷散开。搞得许长生他们每次回府，总能看见丫鬟们狼奔豕突凌波微步作鸟兽散。
　　正厅里许昊正在陪夫人喝茶，一株早春海棠安安静静的在他们身后开放，两人低头耳鬓厮磨，花白的头发交相辉映，其乐融融，情深可见。
　　许夫人首先听见了门口吵吵嚷嚷的声音，抬起头，一眼便望见了安尧，涂满脂粉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儿，哎呀呀一声扑了上来。
　　“哎呦，小尧尧，你可回来了，人家为了等你，还特地簪了花儿。”
　　说罢还偏过头去给安尧看她发髻上的大红绒朵儿。
　　安尧看着许夫人脸上深浅不匀的胭脂，皱成一片一片的结块簌簌往下掉落，忍俊不禁的拽开她在自己衣襟上来回蹭着的不安分的手。
　　许昊咳了一声：“安尧，先带你伯母下去，我与长生有话谈谈。”
　　相较于许母来说，许父对于安尧的感情并没有亲生儿子那般深厚，始终是客客套套轻描淡写的礼节，从未将他当作自己一家人看待，甚至还有些警惕。
　　没错，警惕，这是安尧自己察觉出来的，所以在许长生离家外出求学后不久，他也便借口四处寻亲而鲜少踏入太师府的门槛。
　　许昊看着一身红衣的安尧搀扶着神情恍惚却嘁嘁喳喳的许夫人渐行渐远，在一众下人的簇拥下一同到御花园去赏早春红梅，良久，才叹了一口气，原本挺直的腰板顿时有些塌了下来，显出一分老态。
　　“可有看中哪家千金？近来提亲的媒婆快将这太师府的大门给踩破了。“
　　许昊的话语中偏生带着些许我家有儿初长成的得意，叫人哭笑不得。
　　太师之子，前来提亲的人家身份地位也定然显赫尊贵。
　　许昊从袖中掏出一大叠卷轴，一张一张的摊在桌上，林林总总加起来竟然有十余户人家之多。
　　“这是安定王爷家的郡主，精通诗书，才华横溢，你们一定会志趣相投。”
　　“这是刘太保家的小孙女，长相娇俏，身姿傲人，你一定会喜欢。”
　　“这是卢国公家的世子，丰神俊美，且武艺过人，文武双全。只可惜是个男子……”许昊轻声嘟囔了后半句，又很快重振精神，“即便是男子为父也不会介意，只要你肯娶进门便可。”
　　许长生几不可见的轻轻摇了摇头，向后退了一步，微微躬身。
　　“父亲，孩儿仍有公事在案，先行一步。“
　　说完，便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竖子！你以为我没坐过你那个位置吗？会有什么公事去忙!”
　　身后父亲略带责备又惋惜的声音传来，许长生的脚步顿了顿，瞧见了从偏道匆匆赶来的安尧，冲他点头示意，二人一道结伴离开。
　　”母亲可还好些了？”
　　“依旧是那样。”安尧斟酌了一下用词，说的有些小心，“无忧无虑。”
　　自他们记事之日起，许长生的母亲便是这般疯疯癫癫神志模糊，成天如同孩童一般疯言疯语，也不知是受了什么打击，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