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早凉雨

50、第廿八章

　　我以为昨日的波澜就此过去了，虽然心有余悸，但仍未料这个变故从今日便开始了。
　　似乎所有人都失去了嬉戏玩闹的性子，不，所有人，并不指普通人，他们都是煞遥派的少主、护法、头领等。于是在当日深夜我便接到口令，今日一大早要以千蝶楼楼主的身份去面见教主。是的，千蝶楼茗烟。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时，我便梳妆好了。白衣，一身白衣，用红色的腰封束紧，衣领也是红色的。听说近来教主对我的功绩十分满意，但我总以一身黑衣、满身是血地进进出出未免太引人注意。于是今日特意好生打扮。眼影抹了浅红，眉也画修长了些，唇也上了朱红，于是我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这层高耸的千蝶楼，走向煞遥正中心的那座紫色的宫宇，大好气场。但途中却遇到了一位难缠的人。
　　夜色仍是很深，路旁清幽的花香伴着迷雾微微氤氲，露水仍附在绿叶上。我又闻得一阵铜铃声，是她。
　　粉衣依旧是那样的妖娆，铃铛响得依旧是那么清脆，但她的脸色似乎不大好。这样的杀气，明摆着是冲我来的。
　　她孤身一人走来，而我身后仍有白月、千墨，我也不必怕她。
　　“茗烟！”她收起以往的媚笑，可见她并没有什么心思与我耍嘴皮子。
　　我矮了矮身，恭恭敬敬道：“参见圣女。”
　　“你昨日在干什么！害我心好疼！”她怒视着我，眼睛充满了幽怨与蔑视。仔细想了想，昨天我也没干什么大事，即使上次搅她的水牢个天翻地覆，也没见她这样怒视过我。
　　“禀圣女，茗烟昨天似乎没干什么大事。”我淡定从容地答道。
　　她已气得手都在颤抖，因为我听到她的铃铛在作响。她咬牙切齿地指着我说：“你……你……你昨夜和少主一夜风雨……”她的右手似乎想扇过来。
　　我惊讶地转过头！这，这可不能乱说。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慌忙地看看四周是否有人……没有人，的确没有人，但我已瞟见白月和千墨的脸已经煞白，我想我知道她们为何煞白……但这件事的确没有发生，她只看了前戏，并无看后戏。
　　即便是十分惊讶，但我也须保持一位楼主应有的气度，淡定道：“圣女多想了，此事并无发生。只是茗烟得去面见教主，这时辰耽搁了，恐怕你我都担不起。茗烟告辞了。”转身便离开，只听到她在身后又媚笑：“茗烟，我说你是个聪明的人，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少主，我想你那故人，至少不会死。”
　　故人？我何来故人？走罢。

　　教主的宫殿一如既往，和我初来时一模一样，两列皆有座，旁边是跳跃的鬼火，重重的紫纱帘，纱帘后是一名紫衣女子。
　　殿内只有三个人，自然是教主、少主和我。我还是第一次见教主走出这重重的纱帘，我知道她定是要与我说关于我身份的故事。
　　少主淡淡道：“上前。”
　　紫色的纱帘后，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为的是什么样的目的？我穿过重重纱帘，只见一紫衣女子站在我面前，我不由一惊！她并无我想象中的妖娆，也没有太过浓烈的毒辣气息。眼前的女子，仅是一身朴素的紫衣，发上只有一个银箍和两个吊坠，她微微一笑。
　　教主医术高明，如今看她这身装束，又的确像一名医者。
　　她挽着我的手与我说：“随我来。”我与她并肩走，少主跟在后面。
　　……
　　我进入了一个冰雪的天地，这里白茫茫的一片都是寒冰，这领域的中央有一口冰棺，冰棺里躺着一个人。我仔细打量着，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怎么……
　　躺着的人，身着一身黑衣长袍，墨色的长发安静地卧着，他有着和城离相似的眉眼、相似的鼻梁、相似的轮廓。我忍不住回头望城离一眼，竟一模一样！
　　“我叫木临。”我的思绪被她的话语拉了回来。
　　“风城离。”少主示意他的本名。
　　“茗烟你一定很奇怪吧。”她侧了一下身，继续道：“躺着是城离的哥哥，风歌未。我与他相爱已久，我想救他……”木临眼神苍凉不堪，她忽然跪在我面前。我很不解，就那么站在那里，但看着她不免心疼。她用力地攥住我的衣角 ，我只能扶着她的双臂。她早已泪目：“我求求你！茗烟，若你能帮我，我会为你付诸一切！”她的眼神坚定。
　　哎！我懂我懂，木临也是痴情，原来我成天盗这盗那的，就是为了这个。我扶她起来：“木临，我愿意帮你，一是建立在你我情谊之上，二是为你痴情所打动，我又怎会让你付诸一切！”
　　她忽然如一只脆弱的猫，扑腾到我身上幽幽地哭泣。
　　得知了木临一番辛酸过往后，我也不禁心酸起来。若有一天我也像木临到达此番境地，我也一样会这么做。

　　月下有酒，也自然有喝酒的人，我和城离也自然是这喝酒的人。听他说，我们最后要拿的一件东西，叫精魂。精魂的主人正是苦苦寻找我的三师姐铭皓玲。虽然说“丑妇终须见家翁”，但要是他们见我盗了师姐的物品，这岂不难堪？思来想去，木临这个忙我是帮定了的！狠下心来就答应了。诶？似乎有点醉意。
　　醉里微微听到有人说：“从一开始我便知道你要离去，然而你现在还在我身边……”后面的并无听清，只是觉得身子一轻，便睡去了。
　　诶？酒意过后也是清醒了，木临给我点了八大杀手作随从，以便接应。城离也在，和我一同前去。盟主的地方可不是这么容易闯，此次任务我并没有带太多冷兵器，因而我不想见血，更多的是迷魂香、烟雾弹等。作为一个杀手，我从来没有管过这些手段光不光明、磊不磊落。我也清楚地知道，既然是我亲自前去，要是行踪被发现，也必然会被留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召了一下八大杀手与他们交代事情。
　　我收起以往严肃道：“诶？你们……”我挑了一下眉，继续道：“不用这么严肃。”
　　他们沉下脸似乎都知道我要说什么。其实作为一群顶尖的杀手，早该察觉到我有离开的这个可能。我也坦白说了我的事情。
　　白雪开口，我听出她有点儿不舍：“头领……你……”她停顿一会，“是要走了吗？”
　　诶？不知道残阳什么时候已经握住白雪的手，我也好像知道点什么，虽说煞风和残阳一向冷漠嘛……
　　我苦笑道：“此次任务，我们去时有十个人，只是不知回来时有几个人，反正就我这个身份，他们抓到我也必会给我好吃好穿。只是你们——”我收起了笑，“你们在我得手后，有机会一定要走！而至于我，我能走，一定走。不要忘记了我们满身的伤痕是为了什么，也不要忘了我们有血有泪的过往。不论你们从前是谁，不论你们从前叫什么名字，都不要忘记你的灵魂。”
　　或许这一切我都想得太好，不知道更糟糕的事情在后头。
　　今日是第一日，我安排八个杀手分别在逍遥宫外接应，自繁华的宫殿大门起，直到逍遥宫连成一条直线，共八个杀手。最后一个，在门外。这样一来，我们被包围的几率也就少很多。
　　逍遥宫外的桃林真美，落英缤纷，桃红映人，只是一切美，都不如执手的美。引开了宫女，我和城离成功混入宫内，只是这个回环曲折的行空复道，着实难缠。共有三条走廊，第一个需走三百步方可通过，然而却有侍女巡视，第二条走廊需百步内便可通过，底下有方格，踩错了只有一个结果——死。然而至于第三条走廊，上一层的侍女可监视着呢。
　　来到第一个通道前。
　　“城离，我们从上面走。”
　　“好。”
　　这着实考验人的耐力，三百步，我与他快速前行。很快，便到了第二个走廊。
　　外面的桃花正翩飞，是为茗烟叹还是为铭皓玲叹，叹她们还没相遇，就要再次离别。桃花不知道，它自然是不知道，这些情愫不过是人赋予它罢了。这里的桃花，好像别样艳红，与众不同。第二条走廊也不是事，踩着格子间的缝隙走即可，既然没有踩，就不会踩错，更不会死。
　　外面的桃花，已不是一般的艳红，似血一样的红！而且它们还在滴血！第三个走廊，上面有人监视着，因而我们只能从柱子的影子所在的地方通过。
　　十步！我觉察有人在观察影子！我把城离推到柱子上，压着，示意他不要乱动。他只是轻轻一笑。不知为何，这个笑让我很不安。渐渐地我察觉他身上溢出了红色！桃花正艳！
　　我倒吸一口凉气：“什么时候受的伤？！”
　　慢慢地，我发现他身上几处伤口都在溢出血！腥味在我的鼻腔内萦绕，我脸一白。
　　他的口型告诉我：“桃花。”于是他搂紧我，示意他没事。
　　桃花！不是桃花！它只是轻薄的一把刀！怪不得江湖上一直流传逍遥宫的桃花能杀人。而他一直护着我，所以我并未有一丝一毫的伤……

作者有话说

　　随从：随行人员。
那个，残阳握住白雪的手，说明他们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