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驱魔之曙光》哈尼雅

62、番外六

　　神田优站在窗前，注视着窗外漂浮在水面上的莲花。

　　满池就一朵莲花漂浮着，乍看之下就像是装在大型器皿中的观赏物一般。

　　池子边沿是由爬满青苔的石头堆砌而成，池中的水都是从外部注入其中的。正中央的莲花就这样孤零零的随风摇曳着。

　　在这幢别馆附近，除了自然而生的小片树林外，就只有这座池子是他亲自堆砌的。只是出于单纯的无聊，他在这里养着由一池子水营养的一朵莲花，单单一朵盛放着。池子的水很清，站在池边望进去，真的是一眼望到底，那一条条小小的，色彩斑斓的鱼或许是这池水中除莲花之外的唯一色彩。

　　每天睡醒，他都会确认这朵莲花的状态，包括池里的鱼是否健在。

　　就好像过去在黑色教团里，他会每天每天例行去确认那朵，那朵被他安置在如同大型沙漏般特殊装置里的莲花一样。如今，那个装置已经随黑色教团一起湮没在历史之中，而他却依旧活着。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苍老却又充满活力的声音。

　　“神田，我来了，快开门！”

　　那是他熟悉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充满精神。

　　神田优没有将墨蓝色的长发挽高扎起，而是任其披散在肩头，他套上一件毛线外套，打开房间门，往楼下走去。来到楼下，转弯穿过客厅，他来到大门前将门给打开了。

　　门口站了一位有着白色头发，身材矮小的老人。他叫拉比，现任书翁，也是黑色教团曾经的驱魔师拉比。

　　拉比不是他的真名，而是他的假名，在拉比这个名字前，他曾有过除拉比外的48个伪名，记得拉比前一个伪名叫迪克。在很久很久以前，当他成为书翁继承人的那一刻就已经舍弃了，到底叫什么，时间太久，连他自己也记不得了。

　　“哟，阔别十年的见面激动吗？优。”前一刻还在唤神田的人下一刻又本性全露的开始唤他的名字——优。

　　这世上会唤神田优名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拉比，一个是虞飖。

　　前者是自来熟，总以想象不能的做法惹他生气。

　　后者是他重要的人，也是他默许了可以叫他名的人，只可惜，她已经不再了。

　　拉比脸上带着大大的微笑，他背着一个包，很大的一个包，包的后面是一个少年，那是他的徒弟，也是下一任的书翁继承人，是个很少年老成的孩子。

　　“原来你还没死啊。”神田笑了下，侧开身，让他们自己进来。

　　神田优的话没有让拉比生气，他早就习以为常了，熟门熟路地进去，他来到客厅直接坐上了沙发。“约纳斯，别傻站着，过来坐。”冲依然站在门口的徒弟喊了声，拉比在他边上的位置拍了拍。

　　约纳斯是一位有着金色头发，身材修长的少年。拉比年轻时就是一个金发控，他对金发有个莫名的执着，瞧，他收养的徒弟也是一头金发，就算约纳斯是名少年，也改变不了拉比对金发的热衷。

　　撇了撇嘴巴，面对脸皮超级厚的师父，约纳斯已经学会了淡定。这就如同拉比学会习惯神田优那张死人脸是一个道理。

　　走到拉比边上的位置坐下，约纳斯规规矩矩地将背上的包放在了脚边。他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与玩世不恭的拉比相比，他显得成熟稳重多了。

　　神田优进客厅给他们俩分别倒了杯茶，然后就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

　　“去哪里了？这些年？”十年，不算长也不算短，却也足够改变一个人。

　　“去了埃及和希腊。”拉比喝着茶，一张已经看不清年轻时帅气模样的脸因他脸部的表情而皱了起来。“埃及那边正在内乱呢，希腊倒还好，是个不错的地方。”他带着约纳斯这十年也就去了这两个地方，埃及待了三年，希腊待了七年，他们为了记录某个历史，就这样消耗了自己的时间。

　　十年前，拉比带约纳斯来见神田优的时候，约纳斯不过五岁，如今约纳斯都已经十五岁了。那张曾经的娃娃脸一点点长开，露出了少年人该有的英俊。

　　“之后再去哪里？”神田优问道。

　　“不知道吧，想先在法国多留些时间，况且，我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说到这的时候，拉比那双已经透着浑浊的绿眸直直看向了神田优。“每次看到你，都有种我还没老的错觉，优，已经一百年过去了。”

　　神田优喝着茶的手顿了顿，他那双瞳仁仔细打量着拉比，不知不觉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看着拉比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老，他差点儿就忘记当初的那个总喜欢叫他优，总喜欢惹他生气的那个拉比是什么模样了。

　　“拉比。”

　　“嗯？”

　　“我已经不记得你当初的模样了。”神田优说，神情是那么的认真。

　　拉比怔了怔，半晌后，他笑道：“不记得可以看照片啊，我们大家的照片你不是有吗？况且，不记得也是对的，一百年过去了。”当初那么清晰印在脑海里的同伴们的身影，到如今已经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时间越长，如果没有照片，他压根就想不起过去同伴的模样。

　　他都一百二十岁了，能够记得神田优住在哪里不错了。

　　“优，你还记得飖酱吗？”拉比看着他，神情那么严肃。

　　“记得。”就算他忘记全部，也不会忘记虞飖，那个曾经烙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少女是永远也无法忘记的。

　　“记得啊，真好，我都已经快不记得飖酱的模样了，只记得她笑起来很温暖……”一百年，足足一百年，不多也不少，就那么悄然而逝。他忘记了虞飖的脸的轮廓，忘记她生气时的模样，忘记她……除了每次看夜空时，他还能稍微记得她的眼睛颜色和发色外，关于虞飖的记忆似乎正在从他的脑海里一点点被擦去，明明关于神田优的记忆是那么的鲜明，这就是人在和不在的区别吗？不要说是虞飖，就连其他人，亚连、李娜丽他们的……他也一点点开始忘记了。

　　时间真是过去太久太久，久到他都数不清自己脸上的褶子到底有多少。

　　神田优看着拉比，将他手中的茶杯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优，我现在只能记得……”絮絮叨叨讲着过去的事，拉比的眼神里是对过往的怀念。

　　约纳斯知道他师父的唠叨毛病又开始了，这是年老的人，谁也无法改掉的毛病。年龄一大，总会絮叨过去的种种，从约纳斯被拉比捡回去领养到如今，他深刻体会到拉比的唠叨。

　　拉比已经足一百二十岁了，正常人哪有人活那么久的？按着来说就他这个年龄，就算下一刻死了也算是值了。不过，拉比跟上一任收养他的书翁比起来，倒是年龄小了很多，上一任书翁记得逝世时快要两百岁了。

　　早几年，拉比不过三四十岁的时候，他总会提及关于书翁的事，而如今，他自己也老了，提及书翁的事也越来越少了。很多事，拉比都放在心里，作为书翁的继承人，曾经的拉比是心灵冷漠的人，他看过太多的杀戮，远比约纳斯看到的多得多，毕竟当初他可是真真切切活在一个战争的年代，如果没有回黑色教团认识亚连他们，他或许根本不会有一颗重视伙伴的心。

　　因为他们，拉比才有了改变。

　　“如果觉得太累了，走不动了，就在这边待着吧。”神田优说道。

　　拉比听了神田优的话，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在他的记忆里，神田优才不是会说那么贴心话的人。下意识去挠已经没多少头发的脑袋，拉比怔了个半晌后突然傻笑起来。“嘿嘿，优果然也变了好多，以前你才不会说出刚刚那句话呢。”

　　神田优额角青筋突突爆起，他眯了眯眼，淡淡道：“刚刚有说什么吗？你听错了吧，我刚刚没说话。”

　　拉比：“欸欸？优你这是想耍赖吗？不可以哦！！我听得真切哦！明天，不，现在我就搬进来！！”

　　神田优：“……没门！”( ￣ー￣)

　　拉比：“……”该有的同伴爱呢〒▽〒

　　约纳斯：“……”师父真是一个不作死不会死的人┑(￣Д ￣)┍

　　何必嘴抽呢？

　　拉比跳起来，抓起脚边的包，二话不说就冲搂上。

　　神田优默不作声地喝着茶。

　　约纳斯好想捂脸，师父太丢脸，做徒弟的好没面子。“那个，对不起，神田先生，师父……给你添麻烦了。”他的师父，十年前就已经给神田优添麻烦了，没想到十年后还给他随便添麻烦。

　　神田优抬了抬眼皮，淡淡笑道：“习惯了。”

　　在没收养约纳斯前，拉比也没少给神田优添麻烦，面对昔日的同伴，神田优习惯了拉比这还像个孩子般的举动。

　　就算时间过去那么久，他还是拉比，一点也没变。

　　微侧头看向前面柜子上摆放一堆照片，其中最中间的是一张五人照，照片上有他，有李娜丽，有亚连，有拉比……最重要的是有她在。虞飖站在他和亚连的中间，脸上，比了个剪刀手，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容。这是她留给他的照片，也是仅有的一张，除此之外，虞飖就没有一张照片留下来。

　　见神田优盯着柜子上的照片发怔，约纳斯出声道：“神田先生？”

　　神田优回过神，对约纳斯说道：“还是原来那间房间，你们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另外，帮我喂下池子里的鱼。”

　　说完，也不等约纳斯答应就放下手中的茶，离开了。

　　看着神田优离去的背影，约纳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一步步走上楼，神田优在不算很长的走廊里看向了窗外。

　　“一百年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飖。”

　　走廊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这声呢喃最终也随风消散。

　　闭了闭眼，神田优接着道：“我等你回来。”

　　这五个字饱含了太多的思念，然而这份思念能不能传达，这就谁也不知道了。

　　神田优曾经那么恨神，如今他也不禁祈祷，祈祷那高高在上的神能够听到他那卑微的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