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驱魔之曙光》哈尼雅

45、第四十四夜

　　世界，是水和狼藉。

　　她阖眼，视线与日落的海平面连成一线。

　　四方静寂无声，空气中充斥着水和死亡的味道，她的大半个身体沉浸在水里，与坐在斜落入水里的断壁上的李娜丽遥遥相望着。

　　疏影斜阳。

　　她闻到了甜腥的味道。

　　神田优，真想不到最后在这里的是李娜丽，不是你。

　　她笑了，半垂的黑色瞳仁里盈满了水光。

　　这是世界的终结，也是人类最后的结局。

　　视线被一片白色的光芒掩盖，在仅剩的意识里她看到了哭泣中的李娜丽。

　　******

　　虞飖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

　　光衤果着双足的她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

　　周围什么都没有，除了白色就是白色。

　　忽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的呼唤，很轻却很温柔，她不由自主地被这道呼唤吸引住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当她一直往前走，来到纯白世界的尽头时，她在那里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黑色的瞳仁，黑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和一身与她颜色相同却式样不同的复古长裙。

　　这个人……是谁？

　　虞飖没有问对方是谁，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女。

　　少女同样没有说话，只是单纯凝视着虞飖。

　　两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的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左右。

　　少女先虞飖一步开口。“初次见面，飖.虞。”

　　眸光微闪，虞飖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女，她显得有些紧张，在与她一模一样的少女面前。

　　“你不需要那么紧张。”少女微笑，黑色的瞳仁中充满着温和。“我对你没有恶意……起码现在。”

　　虞飖不说话，只是眯起眼盯着少女。

　　“我是【HEART】。”少女说。“我是你们一直在寻找的心。”

　　说实话，听到这么大的一个信息，虞飖的内心还是很震惊的，但实际上她的脸上并没有太过震惊，相反她的表情是冷静的。

　　“你很聪明。”少女微侧脑袋，轻声道：“你果然跟这里的人类不一样。”从马纳到虞飖，少女在这两人身上发现了许多在以往人类身上看不到的东西。“我一直沉睡在你的意识中，只是你没发现。”

　　“你想……要我做什么？”虞飖的声音听着相当平静。

　　少女笑了笑，将视线从虞飖身上移开后，看向周围的纯白。

　　纯白的空间出现了变化，一幕又一幕虞飖从未见过的画面显现在她的面前。神，第一人类的祖先——亚当和夏娃，诺亚以及【HEART】的诞生。蛇的诱惑令亚当和夏娃离开伊甸园，而神……则再度回到长久的孤独。陷入孤独的神，为了不让自己失格，将自己孤独的心遗弃，因此有了【HEART】。

　　【HEART】，孤独的心，神所遗弃的存在。

　　最初的【HEART】是没有意识的。

　　随着时光荏苒，【HEART】有了意识，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

　　它对未来是迷茫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直到……它遇上了千年伯爵。

　　最初的诺亚。

　　那时候的千年伯爵还是个可爱的少年。黑色的卷发，黑色的瞳仁，白皙的皮肤以及英俊的脸庞。而【HEART】……那颗被神遗弃的存在在某一天竟有了一个只属于它自己的身体，一个女孩的身体。

　　有了身体的【HEART】不会走路，她在无人的森林里与一群走兽生活着。

　　她的身边没有人类，她所能模仿的对象就只有走兽飞禽。

　　那个时候，少年遇上女孩的时候是被吓到的。

　　小小的女孩，凌乱的金发披散在肩头，有些污渍还黏在发上，她裹着一块破布，在追逐一只小兔子。

　　遇上千年伯爵只是偶然，或许也是必然。

　　女孩不会说话，她只会动物的叫声。

　　不是狼嚎，就是狮吼，要不就是学老鼠叫。

　　女孩的模样引起了少年的兴趣，他试着接触那个从未与人接触的女孩，看她那双漂亮的黑色瞳仁里闪着茫然的光芒。

　　朝女孩伸出手，并将她带离无人森林，教导她关于怎么做人的人是千年伯爵。

　　之后，就像许多童话故事一样，女孩长大喜欢上了少年，而少年也是如此。

　　如果没有发生那场大洪水。

　　如果神没有因为对人类的绝望而生气。

　　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之后的很多事。

　　[诺亚方舟，旧约圣经，创世纪第六章到第八章，神准备以洪水毁灭充满罪恶的世界，一个叫诺亚的人得乘上方舟逃过一劫。方舟漂流到阿拉拉多山，诺亚在那里获得神赐予的新契约，成为继亚当之后的第二人类先祖……]这些是在表历史的叙述中提及关于诺亚的事。

　　然而，真相哪会那么简单呢？

　　神，为何灭世？仅仅只是因为世间充满了罪恶吗？

　　如果要说罪恶，现在的世界也充满着罪恶？既然都是罪恶，那么为何不将现在的世界也毁灭了呢？

　　所以很多历史，真正的真相其实都被所谓的表历史给覆盖住了。

　　“为什么……要创造出innocence？”纯白的空间里竟然传进来强烈的风，虞飖清晰能听到风的声音。

　　强烈的风吹动着她们的白衣和长发。

　　“为什么吗？时间过去太久，我自己也已经忘记了。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当我知道我跟普通人不一样，当我意识到我自己是被神所遗弃的那颗孤独之心，当我看到千年为了人类，想要救他们拼尽全力之后……不，应该说从更早之前开始，看到这个世界发生那么多不幸开始，我就有了创造出innocence的想法。然而，直到现在，我都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少女充满静谧的目光看向虞飖，接着又马上移开。

　　“我在没有遇上千年之前，我对未来是迷茫的。遇上千年，是我的幸，也是我的不幸。我从来没想过，我和他最终会走到这一步。当初，神以大洪水毁灭世界上的所有人类之前，我看到千年……每天都在不眠不休地想法子去挽救人类……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我没想到他们会对我出手，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偷听我和千年的谈话，我更加没想到他们以为剖出我的心脏，重新献祭给神，神就不会以大洪水来惩戒他们。他们错了，我并不是神不小心遗弃的存在，我是神从一开始就不要的存在。”

　　虞飖没有说话，只是眼底的悲悯诉说了一切。

　　“以前的千年是很喜欢人类的。”

　　“没有发生那件事，他就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虞飖侧过头，看向周围的画面。画面中青年抱着满身是血的少女，周围尽是些面目狰狞和丑陋的人，他们手里拿着各种工具，围着青年，逼迫他交出怀中的少女。

　　在那一刻，青年发现他曾经想要拯救的人类竟是如此丑陋。

　　神，没错。

　　毁灭他们是正确的。

　　人类那么丑陋，他们就该被灭亡。

　　青年抱紧怀中的少女，心底种下了毁灭的种子。

　　一旦毁灭的种子发芽……就会发生不可收拾的地步。

　　“之后呢？之后为什么你会和伯爵反目成仇？”虞飖不明白的在这里，既然千年伯爵是因为【HEART】的缘故变成现如今这般厌恶人类的存在，那为何会与她反目成仇呢？“他那么喜欢你，甚至为了你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可为什么……你会和他走上背道而驰的路呢？”

　　“我在完成最后一个innocence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故障。”

　　“故障？”

　　“apocryphos的诞生。”

　　提到apocryphos，虞飖就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那玩意竟然真是你创造出来的innocence？”

　　少女笑着摇了摇头。“不，他……就是我。”

　　“什么？”虞飖瞪大了眼睛。

　　“apocryphos是在那次事故中诞生出来的扭曲存在。在那之前，我所创造的innocence中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并没有完成。在发生那件事后，我的心脏被他们剖出献祭，而我则成了没有心脏的身体就是空壳。空有空壳，没有那颗跳动的灵魂之心，你觉得……那时候的我会创造出来什么东西？我把自己的扭曲一面……对千年的执着，对他没有及时救到我时的恨意，对人类的不屑、嘲讽和对自我的骄傲以及想要守护自我的决心，那些扭曲的，不该有的情绪全都灌输给了最后一个innocence，也就是apocryphos中……然后……”

　　“然后它就变态了？”虞飖接话道：“那玩意长得那么恶心……你当初到底内心多阴暗扭曲啊？”

　　“如果是你，遇上这些事，你心底不会有黑暗一面？”

　　虞飖沉默，对方的话让她无法反驳。

　　让她遇上这种坑爹的事，她一定狠狠报复回来。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如果换做是我，估计也没比你好到哪里去。”

　　“创造出apocryphos是个偶然，也是一次令我和千年反目的契机。它太想保护我了，那种对我的占有谷欠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你是它的主人，不是吗？”

　　“你说得没错，我是它的主人，可主人也会有被自己创造出来的生物反噬的一天。缺失心脏的我渐渐开始迷失了最初的自我，一点点回到了还没有身体时期的我。没过多久，大洪水就爆发了，神没有因为我那颗心脏而收回对人类的惩罚……千年带着我坐上了那艘当初和我一起创造出来的方舟躲过了一劫……在方舟里，我将他重伤了，与apocryphos一起……差点杀死他。”

　　少女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苦笑。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缺失了心脏的我会变成那样……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明白神为何会遗弃我……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不该出生的存在。我……是神的负面情绪……而那颗心脏……在我身体里跳动着的那颗心脏……本身就是为了不让我成为杀戮者而存在。本身，它就不属于我，在我对千年出手，与他两败俱伤，躲起来之后……我才明白，那颗被挖走的心脏……包括我那具身体是谁的。”

　　“【HEART】只有意识。”

　　“神爱着夏娃，不愿意夏娃就此消失。”

　　“为了不让【HEART】成为真正的怪物。神将夏娃的身体和心脏……或许还包括灵魂……都赐给了【HEA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