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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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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郑可儿让云儿准备沐浴的东西。
这三年她与朱令同住一屋,吃的住的穿的用的,都是朱家堡里最好的。就这方面来说,朱令倒不算亏待她,毕竟她还算是只能讨他欢心的宠物。
浴桶被人搬进房间,云儿让人架起屏风,服侍她脱去衣物。
浴桶里放了月季花瓣,熏得满室迷香。
郑可儿下水后,便将云儿遣了出去。
水汽氤氲,郑可儿舒服地躺在浴桶里。物欲是件好东西,某些时候能够让你短暂地忘记疼痛。
躺了一会觉得脚有些麻,郑可儿将脚架在了浴桶上。一两片花瓣粘在脚背上,她蹭了蹭,没蹭掉。还想再蹭蹭的时候,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脚。
她抬起头,对上朱令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奇怪,“今天回得这么早?”
“恩。”朱令含糊地应了声,俯身吻上她的脚。
她试着挣了一下,脚掌却被朱令牢牢控在掌中,而他的吻,落在她的脚心。
她实在忍不住,用另一只脚踢了他一下。
自是踢不中的,他的另一只手,在她出脚的同时抓住了她的脚腕。
目光相对,他眸里的光瞬时暗下去几分。
她有些慌乱,本想避开,却在转念之后,对上了他的眼,问,“一起洗吗?”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床上,四周一片昏暗,外面走廊上的灯光穿过纸糊的门窗透进来,屋里只能看见物体的大概形状。
她很少在这种时候醒过来,在不做噩梦的时候。
在那个残忍的梦里,她总忍不住嘶吼、喊叫、哭泣,然后被躺在身边的朱令强迫着醒来。
今夜她没有做噩梦,做噩梦的是朱令。
大多数时候朱令睡得异常警醒,她哪怕很小的一个动作就能让他醒过来。
但今夜似乎有些不同,她已经醒来这么久,朱令还没有任何动作。
躺在他的身边,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上都是汗,并且……他在抖——这样强大的朱令,也有害怕的东西吗?
她翻了个身,朱令依旧困在梦里醒不来。
这是个好机会。这个强烈的念头一下占据了郑可儿的心。此刻的朱令没有任何的防备,她偷袭成功的几率实在太大了。可是,原来藏在枕下的月影被她扔在梳妆台上,而床下的匕首她还没来得及放,起身去拿兵刃的动作幅度又太大,这意味着,她想现在动手的话,只能徒手将他掐死。
郑可儿伸出了手。
朱令还在噩梦里挣扎,完全不知道死亡正在现实里靠近。
杀了他!
郑可儿的手已经触到他的脖子,但杀意一显,朱令立刻睁开了眼睛!
震住的同时,朱令已经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郑可儿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掰不开朱令铁一般的手臂。
呼吸困难。朱令的脸,却在黑暗中越来越清晰,他的双眸通红,目光却是毫无焦距,平日里尽是冷酷的眼里,被满满的恐惧和绝望占据。这样的目光她太过熟悉,若不经生死,若未失去所有,怎么会这样绝望?
刺骨的痛仿佛不在脖子,而在心底。她不能死!她苟且存活了这么久,背负了这么多仇苦,怎么能这么轻易死去?
“朱……令……”用尽最后的气力,她在即将失去意识前,唤出了他的名字。
脖子上的力道顿时松懈,朱令醒了。
她软软地倒在床上,涣散的意识却依旧无法回归。
“可儿?该死的!可儿!”他将她抱起,呼唤声中竟似有几分焦急。
所幸他素来冷静,很快将她扶正,立刻给她输了一道真气。
真气打开经脉,阻滞的气流终于通畅,她咳出声来,大口呼吸。
他扶着她的背,一直等到她呼吸平稳才将她重新抱进怀里。
“下次不许这样了,可儿。”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细细听来竟含着关切,“我睡着的时候很危险,别在那个时候对我下手。”
“怎么?”死里逃生的郑可儿听不得这仿佛善意的规劝,“难道你还舍不得杀我?”
“呵。”黑暗里他冷冷地笑出声,声音也渐渐恢复了平日的冷酷,“我怎忍心杀你?你死了我去折磨谁?我绝对不会杀你的,郑可儿!只要还有一丝呼吸,我绝对不许你死在我面前!”
“好得很。”郑可儿咬牙切齿地回,“你可记得,一定死在我的前面,这样我才能瞑目!”
空气渐渐安静下来,朱令抱着她的手收紧了些,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究竟刚刚到鬼门关走了一圈,郑可儿没一会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再醒来,朱令早已不在身边。
郑可儿下了床,唤云儿进来服侍。
云儿一眼就看见了她脖子上的淤青,惊得叫出声来,“姑娘,你的脖子……”
“朱令弄的。”郑可儿平静地答。这并不是朱令第一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不明白云儿为什么这么惊讶。
云儿听到这话,看她的眼神更加担忧,“姑娘,堡主他……是不是旧疾又犯了?”
“什么旧疾?”她跟在朱令身边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说他有什么旧疾。
“姑娘不知道,是因为自从姑娘搬进堡主的房间,堡主就再也没有犯过病。”云儿见郑可儿问,马上猜到了她不明就里的原因,并尽责地开始从头解释“从前堡主几乎夜夜梦魇,就跟姑娘你刚到朱家堡的时候一样。那时府里上下,没有人敢在夜里服侍堡主。因为堡主在梦中被人惊醒的话,就会……”云儿说到这里,依旧止不住心有余悸,“……杀人。”
郑可儿回想去昨夜的情景,若不是她及时将朱令唤醒,他真的会杀了她的。
“姑娘,”云儿见她沉默,猜想她昨夜势必吓得不轻,“你别害怕,堡主素来待你最好,昨夜那样凶险他都不曾杀你,说明堡主心里是在乎你的。只要姑娘以后再不惹堡主生气,相信堡主一定会痊愈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郑可儿面无表情地答。她不知道也不关心昨天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但是那么危险的错误她不会再犯。更何况,她只要再忍上一个月,就可以永远摆脱那个恶魔了。
若在平时,对话到此,已经无话可说。可是郑可儿不知怎的,想起了夜里朱令的眼神,那样的恐惧和绝望,到底出自何处?
“云儿,”斟酌许久,她出声问道,“朱令小时候,是不是过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