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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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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伦见皇帝迟迟不前行,指着瑶光殿的方向从旁提醒道:“陛下,奴才听说郡主方才才转醒,许是撞得不轻。”
皇帝回过神,也不理会赵伦,站定片刻,却是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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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外头脚步声渐近,如玉走出门去,望见人影,远远地就高声喊:“赵公公”。
赵伦走近前来,见她仍伸长了脖子在他身后左顾右盼的,笑眯眯地说:“别看了,陛下没来。”
如玉理了衣襟跪下,赵伦却是挥挥袖子叫她起来。
崇光此前听见如玉那声“赵公公”时,手脚麻利地上了床拉上被子,不多时,耳朵里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便把眼睛死死闭上。
赵伦止住了脚步,隔着帘幕喊:“郡主……”喊了两声,不闻回音。
如玉见机道:“郡主,赵公公来了。”
崇光一听,明白皇帝没来,方拿手捏着嗓子,挤出的声音有气无力:“赵公公,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奴才是来替陛下传两句话的:一、今日郡主喝的,是西域进贡的美酒,郡主可是第一个尝的呢;二、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郡主不要得意忘形。郡主好生歇息吧,奴才告退。”赵伦说罢,转身瞧了如玉一眼,便准备离开。
如玉机灵,一路送他出瑶光殿。
目送赵伦离去,如玉方转身走回殿中,屏退左右,拿出赵伦方才暗塞的信来,信封上没写是给谁的,如玉拆开了,不想里面还套着一个信封,如玉一见那信封上的火漆印便惊得目瞪口呆。
崇光满腹的喜悦,披衣坐起,将如玉唤来床前,喜滋滋地说:“原来只是拿进贡的酒吓唬我,我就知道他舍不得把我怎么样!”她的眸子里有一种熠熠的光泽,仿佛一个赢了赌注的少女,脸颊不知什么时候也浮起一种酡红的颜色。
如玉明白崇光平日里的喜怒哀乐十有八九都与明德殿那位有关。他去了静妃那里。送赵伦出殿的时候,赵伦隐晦透露给她的,她不忍告诉崇光,只将信移交崇光。
钤在火漆上的是太尉大人的印章。前朝后宫书信来往是禁止的,更离谱的是赵公公,怎么会冒险帮着叔父传信?崇光心中疑惑,拆信一读,不过一封寻常家书,拿到烛火前一炙,隐藏的文字便从纸上浮现,火苗很快舔上来,将纸张烧成灰烬。
十年前,崇光的父亲——镇国大将军卫海战死沙场,母亲——卫夫人王媱,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去。她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至亲的人便是叔父卫英——当今的太尉。她并没有跟着自己的叔父生活,而是被一道圣旨封为郡主、被接进宫中,由贵妃王娆抚养。王娆是王媱的胞妹,若是在寻常人家,崇光该唤一声姨母。进宫的那一年,她五岁。
如玉问:“郡主,信上写了什么?”
崇光怔忪片刻,吞吞吐吐答道:“没,没什么,叔父又让我出宫回卫家去。”
如玉问:“那郡主想出宫回卫家吗?”
崇光目光躲闪:“我饿了,想吃荔枝糕,你去御膳房给我挑些来吧。”言毕和衣躺下,翻了个身,面向墙壁,不再作声。
如玉知她心中所想,悄声退出殿外,阖上门。
殿外的风依然刮个不停,地上的乱枝绿叶落红铺得是一层又一层。但听得“砰”的一声,一块碧瓦从屋檐上掉落,刚好摔裂在如玉身边,如玉一阵心惊胆颤,抬头望去,只见一团黑漆漆的阴影从头顶一掠而过,是只乌鸦。传言说喜鹊报喜乌鸦报丧,难道是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如玉心绪难宁,望着日渐西沉,天色不早,提步往御膳房去。
不巧,静妃的贴身侍女碧翘也在御膳房,一群宫女把她围在中央,正听她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那碧翘见如玉到来,故意拔高了嗓门道:“陛下要在我们德夷宫用晚膳,我们娘娘特意让我来点一些陛下爱吃的膳食。劳烦各位姐姐妹妹将我刚刚说的全部送到德夷宫去吧。”一群宫女当即四散开去,按照吩咐忙活起来。
如玉进来之后,装作没看见碧翘,绕开道,径自去取荔枝糕。
碧翘见状,忙又道:“哦,差点忘了,我们娘娘爱吃荔枝糕,劳烦各位姐姐妹妹也一并送去。”
如玉这厢才刚刚拿了碟新鲜的到手,马上便被宫女们抢了去,转眼间一群人便端着各色点心菜肴鱼贯而出。如玉十分生气,待要理论,马上想起太后身边的王嬷嬷教导自己的话:“郡主任性|爱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不知道分寸是不是?”便把一口气咽了回去,好不容易又寻了一碟,背后被人一撞,手上的糕点全撒在了地上。眼下刚做成的新鲜荔枝糕已是没有了。如玉回头一看,那碧翘满面得意,竟反咬一口道:“你怎么这么不当心啊,撞着我了。”
如玉不理会她,向厨娘道:“我们郡主晚上想吃荔枝糕,劳烦再做些新鲜的出来。”
厨娘面露难色:“这季节荔枝非常难得,往年这时候是吃不到的,今年岭南那边却是反常早熟了一些,送进宫后,是先做了荔枝蜜准备给太后喝的,这剩下的才做了荔枝糕,已经用完了。听我们司膳说,可能要再过两个月才有新鲜的荔枝送进宫来。”
话落,却听那碧翘接道:“那真是非常难得呢!如玉,这掉在地上的,只是外面一层脏了,若这样扔了真是可惜了,不若捡起来让厨娘除去外面一层,那里面的仍是干净的,可以重新做了给你们主子吃。”
如玉再也忍不住,气道:“郡主乃千金之躯,你竟然如此羞辱我们郡主!你们娘娘什么时候爱吃荔枝糕了?分明故意和我们郡主过不去,看我拿了故意来抢!”
碧翘面色丝毫不改,哂笑道:“你别不识好歹,我还不是为你着想,你若拿不到你们郡主想吃的膳食,回去岂不是要挨你们郡主的骂?陛下一向爱吃荔枝糕,我们娘娘与陛下鹣鲽情深,随着陛下的口味也爱吃荔枝糕有何不妥?”
如玉正要还口,一抬头,远远地望见门外王嬷嬷和赵伦正往这里来,便道:“我自幼跟着郡主,也读过一些书,这鹣鲽乃是指夫妻,也只有皇后堪与陛下论夫妻,你们娘娘如今还不是皇后,好大的威风,竟以正宫娘娘来自居了!”
碧翘面色大变,气急败坏道:“现在朝臣都在提议立后,如今我们娘娘得陛下专宠,坐上皇后之位乃是早晚的事,某些人仗着有太后撑腰,在宫里蛮横惯了,才是把自己当正宫娘娘看了,成日与陛下的妃子争风吃醋,可是刁钻妒忌出了名!”
“放肆!”
碧翘慌乱转身,见是太后身边的王嬷嬷,吓得连连后退两步。
王嬷嬷走近碧翘,挑起她的下巴,一伸手便是甩了两个来回的嘴巴,“让你乱嚼舌根!知不知道该当何罪?”
碧翘的嘴角当下便出了血,却不服辩道:“是如玉这丫头先对我们静妃娘娘出言不逊的。”
王嬷嬷道:“我倒是只听见你在这里出言不逊,不仅恶语诋毁郡主,而且妄议立后之事!赵公公,你与我一起进来的,你且说说你都听见了什么?”
赵伦的目光扫过如玉,落在碧翘身上,回道:“碧翘姑娘,不是咱家不帮你,咱家刚好也是听见你……”
碧翘仍欲为自己辩解:“王嬷嬷赵公公明鉴,实在是如玉……”甫一张口,迎面又接上王嬷嬷一记嘴巴:“立谁为后,事关国体,是满朝文武一同商议的事,便是太后和陛下都无法完全做主,你一个低贱的奴婢怎就知道静妃早晚为后?郡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岂是你一个低贱的奴婢有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的?赏你三记嘴巴实是从轻发落你,日后若是再叫我听见你出言不逊,你就等着叫人给你收尸吧。”
碧翘骇得大气也不敢出,额际冷汗涔涔,终于听到王嬷嬷一声“下去”方才如临大赦,逃也似的出了御膳房。
赵伦目光落在如玉身上,笑问:“如玉姑娘,你怎会在此?郡主好些了吗?”
如玉道:“郡主好多了,她想吃荔枝糕,我便来御膳房拿,不料刚好撞上碧翘,她说静妃也要吃,便将荔枝糕拿完了。”
赵伦笑道:“正巧,方才宫女们给陛下端去,陛下看了一眼,说今晚不想吃荔枝糕,便吩咐咱家带人撤下。如玉姑娘,你快给郡主拿回去吧。”说罢,拂尘一扬,两名宫女走上前来,将荔枝糕递给如玉。
如玉欣喜接下,福了福身:“有劳赵公公替我谢过陛下。”
赵伦微笑着先行离去。
如玉叹了口气,小声道:“幸亏王嬷嬷方才来的及时,不然那碧翘,尾巴可是要翘上天了。”
王嬷嬷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之前总是说让你懂些分寸,多动些脑子,你长进了不少,今日表现倒是不俗,我往日也算没白教,你且先去外面等一等。”
如玉依言去了御膳房外。
不一会,王嬷嬷出来了,手捧两只玉罐,其中一只递给如玉道:“郡主额头撞伤的事情太后已经知道了,静妃之事发生在前,太后不便来看郡主。太后知道郡主从小爱吃荔枝,特意吩咐我差个人送些荔枝蜜给郡主。正巧你在这里,我就直接给你,不过我有一句话想问你,你且如实回答。此次静妃遭人下药一事,可与郡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