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雪成纹》流风细语

6、第五章

　　我曾经花费很长时间认真地思考，什么是人生的头等大事？最终想到的答案是吃饭。民以食为天，可见对于一个人来说，吃饭是天大的事。当然，伯夷叔齐这样的除外。而请客吃饭是人际交往拉关系套近乎，无往不利的杀手锏，无论你意欲何为。因为，吃饭是全人类的共同话题，是人都得吃饭！他这顿没时间，你还可以请他吃下顿饭，下顿没时间，你还可以请他吃下下顿。当然了，吃人嘴短，吃别人的饭还是要小心为妙。然而，有些饭，纵使不乐意你也是非吃不可的，比如，由文言组织，公司付费，各部门经理参加，每个月初雷打不动的聚餐。这样的聚餐，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吃饭的同时文言会对上一个月的工作提出意见，该赏的赏，该罚的罚，并讲讲这个月的计划安排。
　　于是乎，在这个月出东山，华灯初上的傍晚，我迈着萎靡的步子尾随着文言、周韬等一众人等，去吃饭开会。如此良辰，难道不应该用于与人花前月下谈情说爱？（虽然现在没有花，但这不是重点。）看看这一路走来，一对对奔赴餐厅影院的情侣。再不济，也应该与二三好友，把盏言欢，磕磕牙，八八卦。想想钟妍和未央二人此时正在欢乐地参加某明星的歌友会，我却要悲催地和一群工作狂去开会，再思及今天下午跟文言请假未果，我就在心里真诚地把文言好好祝福了一番。
　　“文总，我今天肚子不舒服，晚上的聚餐恐怕去不了了。”我一手捂着肚子，虚弱地说道。
　　“哦？着凉了？拉肚子？”文言从电脑屏幕后，抬眼看着我关切地问到？
　　“是。”
　　“吃药了吗？”
　　“没有，打算下班后去买。”
　　“刚好我现在有时间，走吧我现在就陪你去药店。”
　　“不，不用了，怎么能让您为我浪费宝贵的时间呢？”我摆摆手道。
　　“没关系，最欣赏的下属病了，我作为领导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文言说着站了起来，一副铁了心陪我去买药的架势。
　　“真的不用，其实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买药倒也无所谓，但我深深地怀疑，买完药后，文言是否会看着我把药吃下去。话可以乱说，药不能乱吃。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思及此，我英勇地缴械投降，直起腰，把手从肚子上移开，讪讪说道。
　　“既然如此，晚上的聚餐不得缺席。”文言深深地看我一眼，勾了勾嘴角说。
　　此时，文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和几个部门经理谈笑风生。我眼睛盯着他的后脑勺，心里满满的是对他的祝福。
　　“白琼，快点啊，磨蹭什么呢？”周韬回过头停下脚步，问道。
　　“来了。不是我走得慢，而是你们走的太快了，好么？”我我泄愤似的翻翻白眼边说，边快步走到周韬身边。
　　“你现在还在长身体，要多吃才行。我们今天去的这家饭馆，菜做得不错，等会儿我给你点两道他们的拿手菜，你多吃点。”
　　“好。不过，周韬，我已经二十了，俗话说男长十八女长二十。我已经长得差不多了。”
　　“是。走吧。”周韬笑笑道。
　　到了饭馆，大家围席而坐后，周韬只点了一道菜。倒不是他善忘，而是因为文言有令，每个人点一道菜。
　　“我来帮你点吧？”轮到我点菜时，周韬在旁边说道。
　　“不用了，不能坏了规矩。我自己点吧。”
　　“服务员，有几个荤菜几个素菜了？”我手拿菜单，问服务员道。
　　“六个荤菜，三个素菜。”服务员答道。
　　“那我再点个素菜，就这个吧。”我指着菜单上的一张图片道。
　　“好的。”
　　每个人都点过后，文言又点了道汤，以及两瓶白酒。
　　“你们两个女孩子喝什么饮料？”文言看着我和另一个女经理问道。
　　“我和你们一起喝酒。”那个女经理豪爽道。
　　“我要一杯白开水，不对，一壶白开水。”我说。
　　我不在单位聚餐上喝酒，已经成了惯例。因为在第一次参加聚餐时，我就十分歉意地表示自己不会喝酒，并且发扬王八吃秤砣的精神，任凭周韬等人说出花来，就是不喝。后来，他们便不再自讨没趣了。事实上，我能喝多少自己也不知，因为我和钟妍私下里喝酒从来没喝醉过，一直停留在小酌怡情的阶段。我想这可能跟我爸千杯不倒有关。我妈对我爸喝酒深恶痛绝，千叮咛万嘱咐我在外不能喝酒，尤其是不能跟男人喝酒。我深以为然。常言道，酒是色媒人，现在酒后乱性一夜情这种事屡见不鲜。但这种情况下，一般吃亏的都是女的。吃什么都不能吃亏不是，所以，这赔本的买卖我是不干的。
　　“想吃哪个够不到，我帮你夹。”周韬一边殷勤地给我夹菜，一边说道。
　　“那个。”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有便宜人不使白不使。当然，使的前提是，他给我夹菜用得是公筷。
　　我一边祭五脏庙，一边看文言、周韬等人推杯换盏。吃得差不多了，便拿起水壶给自己斟满一杯白开水，左手拿着水壶，右手端着杯子，走过去给文言敬酒。
　　“文总，我敬您一杯，感谢您这一个月来对我们部门的全力支持。”我端着水杯说道，“我先干为敬，您随意。”然后一仰脖，将一杯水喝净。
　　文言倒也爽快，看着我笑了笑，直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殷勤地给文言斟满酒，并给自己斟满水。
　　“文总，这第二杯，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悉心教导。”我说完，将第二杯水饮尽。
　　“小白，你太见外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文言将酒一口喝干后，说道。
　　看着文言喝完两杯酒，我怀稍慰，便心情颇好地拿着水壶转了一圈，与在座的同事虚以委蛇一番，才回到自己的座位。我以为吃饭应酬这种事着实没有什么乐趣可言，每个人各怀心事，打着吃饭的噱头，行与吃饭无关的事，实在令人兴致缺缺。
　　“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吧？我们看看谁点的菜最受欢迎，谁点的菜无人问津。”文言放下酒杯，拿起筷子道。
　　“如果所点的菜没人吃，那么点菜的人要自己把菜吃干净。”文言接着道。
　　我觉得，文言这个人有的时候没道理可讲，像是哪根筋搭错了。
　　“这道菜是谁点的？”文言问道。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说话。我收回思绪，抬眼一看，只见一桌子菜，基本都已见底，唯独文言指着的那道仍旧满满当当的，明显只被动了几筷子。
　　“这道农家白菜豆腐？我点的。”我诚实答道。
　　我突然觉得，刚刚只敬了文言两杯酒，实在是失误。
　　“你怎么点这么道菜？”周韬转头看着我忍笑问道。
　　“随便点的啊。”我说着，看向文言：“文总我吃饱了，真的吃不下去了。”
　　“那就别吃了。”文言倒也不为难人，接着对大家道：“这个周六单位组织去打球，各位作为部门经理要以身作则，准时参加。”
　　“我打车回去，有人搭车吗？”结完账，文言带着大家走出饭店，转回头问道，“没有，那我就先走了。”
　　“文总，再见。”我向文言摆摆手，与大家一道和文言道别。
　　“你往哪边走？”大家三两一伙离开后，周韬问我道。
　　“我去车站坐车。”
　　“走吧，我送你过去。”
　　此时，外面华灯焕彩，车水马龙，一派红尘喧闹景象。饭店外，大腹便便的成功男士站在车前，面红耳赤地与人握手道别。一对小情侣柔情蜜意地从旁边肯德基里走了出来。有一家五口祖孙三代，其乐融融的迎面走来。路边的小贩在吆喝叫卖。马路对面影城的电子屏幕上播放着电影的宣传海报。在这样一个繁华热闹的夜晚，精明强干的周韬却向我倾述起他的烦恼。
　　“我弟弟从老家过来了，现在住在我那。”周韬突兀地说道。
　　“他来做什么？”我疑惑地问道。
　　“看病，找工作，跟我拿钱。”周韬似有些伤感。
　　“哦。”我不知该说些什么，“看过病了吗？没事吧？”
　　“看过了，没什么大事。”周韬淡淡道。
　　“今天喝的多了些，胃有点不舒服。”
　　“那你下次少喝点，也没人强迫你喝。”我认真地建议道。
　　“我的胃早就喝坏了，呵呵。”周韬不以为然道。
　　看来是个不听劝的，既然多说无益，我便聪明地选择闭嘴。
　　我坐在公交车上，纳闷今天周韬何以同我谈起心来。我们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到交心的地步，说点头之交也不为过，因为除了工作上的接触，我们几乎没有私交。虽然，他会偶尔跟我开开玩笑，但这种玩笑似乎和其他任何人开，也并无不妥，实在是没有任何针对性。如此这般思虑一番，我找出了周韬此番失态的唯一合理性解释，他今天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