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雪成纹》流风细语

13、第十二章

　　有一种观点认为，恋爱的人智商为零。我以为，此言非虚。文言就是个例子。虽然没有到智商为零那样惨不忍睹的程度，但他也没少在我面前呈现自己低智商的一面。
　　从我们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二周开始，文言似乎成了我的专职司机，括弧自带机动车，早接晚送乐此不疲。
　　他每天早上会早早地来等我，执拗地站在楼下等，不在车里，不上楼敲门，执拗地站在楼下，把自己站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把我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看门的保安大爷：“丫头，今天又起晚了吧？小文今天可都在楼下等了你多半拉钟头了。”我们住的楼里小区大门不远，所以离保安室亦不远。
　　我腹诽，谁让他傻呢。但面上却只能讪讪地笑笑：“呵呵，是啊，王大爷，我昨天睡晚了。”
　　从此我赖床便有了负罪感。
　　钟妍每天起床后，也多了一道程序——向楼下张望，望完给予点评：“小白，今天你家呆子来晚了些。你猜他今天是自己给你做的早餐，还是跑去二十里外的特色小吃店买的？来我们打个赌吧，赌输了的人打扫一星期卫生，怎么样？”
　　我：“……”
　　文言若是加班不能送我下班，那么晚上必定要打电话。
　　“亲爱的，晚上吃的什么？”
　　我如实以告。对“亲爱的”这个称呼，自动忽视。我有的时候，在思想上，实在赶不上文言的流星大步，比如我觉得我们的感情根基尚浅，还没有到情不自禁到称呼对方为“亲爱的”的程度，但文言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一口一个“亲爱的”叫得无比自然。
　　“你吃了吗？”我问。
　　“我刚吃过。”
　　“吃的什么？”我觉得这样的话题实在没营养，但仿佛不关心一下又显得冷漠，于是程序式地问。
　　“外卖。”
　　“怎么不自己做？”文言很会做饭，至少早餐做得不错。
　　“一个人做饭太浪费，改天你过来我家，我做几个拿手菜给你尝尝。”
　　“呃，好。”我敷衍道。
　　短暂的沉默。
　　“唱首歌给我听吧。”我说，总得说点什么，打电话不说话实在是浪费。
　　“什么？”文言似乎在忙着什么，没听清楚。
　　“唱首歌给我听。”
　　“我唱歌不好听。”
　　“没关系。”
　　“那你想听哪首歌？”
　　“哪首都行，你随便唱吧。”
　　“那好吧。”
　　文言轻咳两声，用五音不全的嗓音唱了起来，有点紧张，又有点自我陶醉。歌曲的名字是《爱你一万年》。
　　我在电话这头忍着笑，脑海中浮现两个字——傻瓜。
　　“我，唱得怎么样？”一曲终了文言问。
　　“还不错。”我违心地说。
　　“我同学都说我五音不全……”
　　他们说的是实话。
　　“我觉得唱得还好啊！你再给我唱一首吧。”我忽悠道。
　　“好。”
　　听文言唱歌是我的恶趣之一。其实我不是多想听歌，而是喜欢文言唱歌时傻傻的可爱的样子。
　　在公司，文言还是从前那副精明能干的样子。例如此时，他在会议室的白板前，表情认真一脸严肃的给大家开会。
　　“这个月是今年的最后一个月，大家要再接再厉加把劲争取在业绩上取得新的突破，完成自己今年的销售任务，能力强的部门看看能不能超额完成。另一方面，也要把应收账款的催收工作重视起来，提高资金回笼率，避免、减少坏账的发生。希望各部门经理能够以身作则，带领自己的团队打好今年最后的这场硬仗。”
　　我看到，文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厚重而有质感，随着他手臂的动作泛着微光。
　　这个样子也不错，我想。
　　手机的振动打断我的思绪，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挂断后，发个短信过去。
　　“在开会，稍后回复您。”
　　会议结束，我回到工位，用座机拨通了刚刚的号码。
　　“喂”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您好，我是某某公司销售经理白琼，您刚刚打过我的电话。”
　　“白经理，你好！我是某某服装厂，我有个朋友啊是你们公司的客户，他跟我推荐了你。你看你有没有时间，我们见面谈谈。”
　　“没问题，我安排人去拜访您，您什么时间方便？”对于这种自动送上门的新客户，我一般都分给下面的员工，目的当然是拍马屁，施惠于人。
　　“我们的情况有些特别，希望能和贵公司有决策权、有丰富经验的负责人面谈，所以，我觉得还是你亲自跑一趟更好些。”
　　“好。那您什么时间方便？”我迟疑一下，还是应承下来。
　　“我们一般上午要开会，明天下午，后天下午都可以。”
　　“那就明天下午吧。”我说。
　　我又问了工厂具体名称、地址，大概了解了工厂的具体情况和需求，才挂断电话。上网查这个工厂的资料，规模倒是不小，但地理位置有些偏僻。
　　“崔巍，明天下午有安排么？”我转头看向崔巍问。
　　“需要我陪你去见客户？”
　　“嗯。这个工厂的地理位置太偏僻，我怕找不到，再则你陪着我踏实点。”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似乎有点不对劲。
　　“好。明天我陪你去。”崔巍爽快答应道。
　　中午和方华一起吃饭，最近方华不再纠缠文言，我们的关系也仿佛回到了从前。当然，在我们的关系中，方华是绝对的主导者，是亲是疏全在她，她来我不拒绝，她去我亦不挽留。
　　“年底了，压力好大啊，我们经理天天把我们往外轰，我的两条腿都快跑折了。”方华抱怨道。
　　“没办法啊，他不轰你们，他自己就得被文总轰回家了。”我耸耸肩评价道，身为一个经理，不能不为另一个经理仗义执言一下。
　　方华显然不同意我的观点，干脆放下筷子，情绪激动地说了起来：“我看是，我们都出去跑业务，他自己在公司乐得清闲。你看看公司几个销售部门的经理哪个不是自己既做业务，又带员工啊。他倒好，整天让我们当牛做马，自己一点力不出。你不知道他这个人有多差劲！前两天，我在外面见客户，他打电话给我说，他的电脑坏了，借用下我的电脑，问我要我电脑的密码，我当时也没多想就告诉他了。结果第二天我上班之后，电脑用着用着就死机了，往外弹乱七八糟的窗口。后来找技术过来修了半天。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在上班时间用我的电脑看黄色网站！把我的电脑弄中毒了！你说恶不恶心。”
　　“恶心，他就不能晚上回家看！上班时间闲得无聊就不能斗个地主，玩个游戏！竟然浏览黄色网站，真是色胆包天啊！”我放下筷子，把嘴擦干净，吃饭听这些真影响食欲。
　　“怎么听你这么说，上班玩游戏还是高尚的行为似的？”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么，当然比看黄色网站高尚啊。”玩游戏的人思想多纯洁。
　　“好了不说这个。你们部门今年能完成任务吗？”
　　“差不多吧，我们部门底子薄，公司给定得任务并不高，拼一拼应该没问题。”我如实道。
　　“你也要出去冲锋陷阵？”
　　“是啊！不然下面员工还不像你议论你们经理一样议论我。”
　　“你又不浏览黄色网站，怕什么！”
　　我玩游戏，我心里说。
　　“你明天出去吗？我想借用下你的电脑。”方华接着道。
　　“用呗，我明天下午出去见一个客户。”
　　“你电脑密码多少？”
　　“我没设密码。”
　　“话说回来，我看你们部门的员工都对你很好，尤其是崔巍。我觉得，你即便不出去跑，他们也不会有意见的。”方华似有所指道。
　　“没办法，谁让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我大言不惭道。
　　“脸皮这么厚，真不知道哪点讨人喜欢！”方华调侃道。
　　“这就是你没见识了吧，脸皮厚恰恰是我最大的优点。”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
　　“真是败给你。”方华无奈一笑。
　　年底了，文言越来越忙，应酬也越来越多。今天，文言又因为加班，没能送我。晚上十点才打来电话。
　　“亲爱的，睡了么？”
　　“刚洗漱完，正准备睡。”我说着拉开被子，穿上拖鞋，来到客厅。
　　“我刚到家。”
　　“哦。辛苦啦。吃过饭了么？”
　　“吃过了。”
　　又是一大篇没营养的话题。
　　“你这段时间太累了，没事早点睡吧，明天还会加班吗？”我问。
　　“没事，忙过这段就好了。明天可以不加，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我明天下午要去见个客户，去远郊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一个人去？”
　　“崔巍陪我去。”
　　“嗯。两个人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
　　“那我先睡了。”
　　“好。晚安。”
　　“晚安。”
　　“跟你家呆子打完电话了？”钟妍把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到我拿着手机进屋道。
　　“嗯。”
　　“你是撞大运捡着宝了。这呆子对你真上心，白天见面还不够，晚上还要见面，见不着就打电话。”
　　“你家林牧还不是一样。”我顿顿又道：“不过，你以后能不能别叫文言呆子，我怎么听怎么觉得违和，感觉你是猴子似的。”
　　“哎呀，这才多长时间，就开始向着他了。”
　　“我也觉得违和，人家明明长得一表人才，你却叫人家呆子，太不搭调了。”未央插话道。
　　“二比一。”我看向钟妍。
　　“好吧。如你所愿。那我以后就叫他大智吧。”
　　“……”
　　这是大智若愚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