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宴》千山儿

2、第二章

　　孙宇这人说话大大咧咧的模样，但压低了嗓子，放慢了语速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下却是把叶子然说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继续说：“那女的啊，就尖叫着跑回了宿舍，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好久好久才敢掀开被角，结果看到那条血裙子，就在眼前。她当时就晕了过去，最后是被舍友叫醒的。但最奇怪的是，她的舍友都说，从她去上厕所到回来，她们都呆在宿舍里，而且那女的回来的时候还很正常，就是一回来就睡觉，睡醒了就开始胡说八道。”孙宇说的有些口渴，想起身喝点水，但叶子然下意识地一下就抓住了孙宇的衣角，而后又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立马放开孙宇的衣服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孙宇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老叶，你怕了？”孙宇拍了拍叶子然的肩膀，毫无意外地感觉到了叶子然的僵硬。
　　叶子然也很实诚地点了点头：“我妈小时候会用一些故事骗我睡觉，我以为长大了会好一点……”孙宇也很贴心地没走开，只是探长了身子和手在隔壁床自己的包里翻了几下找到一瓶可乐咕嘟地喝了几口。
　　“哈哈哈哈行了行了，我那是骗你的，我也才刚进来，哪会知道那么多啊！”
　　“……那，那最后那女的到底怎么了？”
　　孙宇又失笑，大力地拍了拍叶子然：“老叶你就是那种又怕又爱听的人吧，得！让我给你编一个结局出来……嗯。”孙宇又装出那副讲故事的模样，低声说着，“那女的和舍友一起又去了一趟厕所，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什么，就她大叫着晕倒，然后一直发着高烧，怎么也退不了。最后她的父母给她接回家，转了所学校，才好起来的。”
　　故事的结局倒没有什么惊恐的地方，孙宇说完拍了拍叶子然的肩膀就回了自己床铺上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到桌子上，叶子然低头愣了一会，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延伸得又长又细，窗框像一根根刺穿脑袋心脏的木桩一样，就像是下一刻就张牙舞爪地把叶子然拖到这个铺天盖地的黑的世界。
　　因为一个姿势维持太久，叶子然的身体机能让他不由地战栗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转头问孙宇：“那个，孙宇，另外两个人呢？”
　　“他们说去交流感情觅食去了。”孙宇回头，嘴巴一撅对着门口，“诺，他们回来了。”
　　叶子然在听完一个据说是胡编乱造的灵异故事之后终于见到了宿舍剩下的两个人，并以年龄排了大小，孙宇最小，叶子然排行第二，剩下两个老大和老三也是很热情的人，而且叶子然发现老三居然也是Z市人，一瞬间就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一边说笑着，四人稍微整理好东西就去食堂吃晚饭。
　　吃完晚饭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回宿舍时老大和老三说要去图书馆一趟，留着叶子然和孙宇两个人回宿舍，两人刚走到走廊转角，孙宇就开口了。
　　“老叶，我去趟厕所，你先回宿舍吧。”
　　叶子然点点头，自己回了宿舍，还和其他宿舍的人打了招呼。而当叶子然回到宿舍忽然想起孙宇和自己编的故事的时候，他就笑着摇摇头，自嘲着自己来到新环境总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可下一刻孙宇六神无主地归来，步履摇晃，叶子然却有些疑惑了，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越发浮现出来。他喊了几声孙宇，但却没有回应，被叫的人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直愣愣地站在宿舍门口，背着灯光脸色显得十分难看。
　　“孙宇，你怎么了？”叶子然小心地凑上前去，推了推孙宇的肩膀，怎想到才刚碰到孙宇，他就忽然大叫了起来，环抱着自己声嘶力竭，而后鞋也不脱地钻进被子里，让薄薄的被子捂住自己全身。
　　这和他所说的故事描述的很相像，叶子然虽然害怕，但意识里并不想相信，他硬扯着嘴角走到孙宇床边，有些虚张声势地说：“孙宇，别闹了，我知道你是想吓我……”一边说着，一边掀起孙宇被子的一角，蹲下身子往里看去。而叶子然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神情，孙宇面色青白，自己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睛瞪得青筋都爆出来了，在看到叶子然的刹那就像真的看见了什么一样，双手放开自己胡乱抓着被子，双脚乱蹬，眼睛却直直地瞪着叶子然，直到似乎是喘不上气昏厥过去。
　　叶子然连忙掀开被子抓住孙宇的肩膀：“诶！孙宇，你怎么了？孙宇！孙宇！”叶子然将手贴在孙宇的胸前，还能感受到呼吸的起伏和心脏的跳动。这时叶子然才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背的冷汗，他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孙宇躺在床铺上，面色苍白，脖子上还有他自己的手印，脑海中又浮现出黄昏时刻孙宇和自己所讲的那个故事——厕所，白裙子，尖叫，昏倒……之后如果真像他所说的，孙宇还会发高烧。
　　但这不可能的！这只是一个故事，毫无科学依据的故事而已，叶子然不相信，但他的身体却比他的意识更早一步做出反应——他跑了出去，至少他现在不敢再呆在这里，即使开着灯他也觉得下一刻似乎会有什么东西，像对待孙宇一样，对待自己。
　　他慌张地跑下楼，却在楼梯上遇到了老大和老三，他们抓住惊慌失措的叶子然，问：“老二你怎么了，尿急也不用这样啊！”
　　叶子然缓过神，用力地抓住了老大的手臂，他知道他的神情肯定很难看，他有些颤抖地说：“孙宇……孙宇他，出事了。”
　　叶子然的神情太过认真，老大老三毫无疑问地相信了，跟着一起跑回宿舍，但怎想孙宇竟安然无恙地在叠被子，一边叠还一边喃喃自语：“诶，我明明叠好被子了啊，怎么就乱了？”
　　“老二，你不是说老四出事了吗？”老三看了孙宇腚朝自己的背后很久，转头问叶子然。而叶子然也觉得疑惑，他以自己五点二的视力保证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叶子然咽了口口水，喊了一声：“孙宇。”
　　孙宇闻声就转过头来：“咋了？”
　　叶子然上下仔细地看了他来回好几遍，最后走上前去，指着孙宇的脖子对门口的两人讲：“你们看！”
　　脖子上明明显显的是人为掐出来的手印，老大老三也感觉疑惑了。而孙宇接下来的行为更让他们觉得毫无头脑。他也顺着叶子然的指尖去看，但什么也看不到，只好拿起桌面上的小镜子，照自己的脖子：“诶！我脖子上怎么又掐痕，卧槽！谁掐的？”
　　这照例说掐一个人的脖子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手印，那至少是会让受害者感觉窒息的程度，那样的感觉就算在深度睡眠也会察觉到，孙宇怎么会连谁掐的都不清楚呢？
　　老三皱着眉，疑惑的话里有些调侃的意味：“老二，就你和老四在宿舍，不会是你掐的吧？”而叶子然刚想反驳，孙宇却抢先开口：“老叶不是和你们一起去图书馆了吗？怎么会是他掐的。”
　　话音刚落三人都感到了不对劲，目目相觑起来。老大看孙宇还在照镜子，招招手将叶子然喊到了门外，三人围成圈，老大低声地问道：“这孙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明明你跟他一起回去的啊，怎么连这事都不记得了？”
　　老三抿了抿嘴：“这不是记不记得的问题吧，老四的记忆都发生混淆了，老二，你刚刚说老四出事儿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叶子然其实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因为这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他抿紧嘴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话语里十分沉重：“也许……我们带他去一趟厕所就知道了。”老大和老三都听出了叶子然沉重的语气里还夹杂着无奈和恐惧，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走吧，带着老四去一趟厕所你就该告诉我们事情了吧。”
　　老三首先探过身子往门里喊道：“老四，我们去厕所你去吗？”
　　孙宇很快就应好，蹦跶出来跟着面色严肃的三人。
　　厕所就在楼梯向下半层的地方，再下半层就是下面一楼，叶子然有些豁出去地先拦住了孙宇，喊上老大和老三往里看，小声地问：“一起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三人看了一会，就是很平常的厕所，而孙宇对他们三的行为感到奇怪，更因为尿意感到不耐烦：“诶诶诶，你们不上先让我进去啊，厕所有啥好看的？”说罢，推开了面前的三人，眼睛刚往里一看，身体就僵住了。
　　叶子然想到了孙宇所说故事中的情节，连忙挡在孙宇面前，喊着他的名字。可怎知孙宇还是大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往宿舍跑，引得还在宿舍里的一些男生都皱眉探出来。剩下的三人自然管不了其他，连忙追上前去，最后只看见孙宇晕倒在了宿舍门口。
　　三人顿住脚步有些无措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孙宇。
　　“老二……到底，发生了什么？”